“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这件事？”池澈笑了笑，她看向面前的青年，“我事先声明，不是说我不想替你保密了，但是他要是知道咱俩联合起来骗他，你还好，我作为他的兵，还是有点那啥的。”
“我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火燎原揭开咖啡盖子，“就这么写信，这不好吗？现在这个世界谁还写信啊？他要是知道了，肯定就不愿意写了。”
“这倒也是。”
“不过我倒是很感谢你愿意替我保守这个秘密。”火燎原笑了笑，“那天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你不会觉得戴着一副眼睛，然后稍微化化妆我就认不出来了吧？拜托，我是法医，也算是警察了。”池澈几乎大笑出来，“不过那天你去枫山殡仪馆参加葬礼的时候还挺聪明，知道两个身份用两副面孔。”
“其实你可能不知道，我一般也不化的，就戴一副眼睛。”火燎原笑笑，“但是为了调查这些事，有时候不得不，你知道的。”他捏了捏鼻子，“我就是干这个的，按道理说乔装一下不是什么难事。”
“我有一件事情挺好奇的，就是你为什么要瞒着他？”
池澈的笑容归于平静，她看着眼前的青年，显现出一种求知的神色。
“说起这个，故事可就长了。”青年轻轻摇头，“其实活在世界上的人，应该都或多或少有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时候吧，而且我一开始不太想告诉别人我在干的事情。”
“那关于案子的事情，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结果？”
“不是。”火燎原摇头，“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卷入到这案子里，这里边或许有一些人很难说清的因素，我只是隐隐觉得，这个案子可能和我有关。”
“但是到最后，这个案子也确实和你有关系。”池澈喝下一口咖啡，“枫山殡仪馆，绕不开的。”
“这可能就是命运吧。”火燎原望向窗外，“最后能落在枫山，或许都是命运的安排。”
“命运。”
女人重复了一下，她点点头，随后不再多言。
一场春雨将琥海从冬天里叫醒，它几乎是一夜惊醒的，琥江奔涌起来，一江春水。
...
青年用笔刷轻轻扫过王桂茵的脸，他仔细地描眉画黛，像数月前给李翠微化妆一样，脂粉渐渐铺匀，直到那尘封数月的苍白冰冷渐渐消退。
他嘱咐周山准备好鲜花，青年为她盘起头发，又将花丛放在她的手中。
“好了。”青年推开门，几个人将车子推到礼堂，随后将王桂茵转移到已经铺满鲜花的棺中。她仿佛只是沉睡着做梦，百合在她手中盛放，礼堂南面射进光来，空气里弥漫着鲜花的味道。
青年环顾四周，这或许是他在枫山殡仪馆参加的最后一场葬礼。不久后枫山殡仪馆将正式搬迁，这也意味这这里一切事物都将成为过去。他静静地看着，希望将眼前的一切永久地刻入脑海。直到周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时间要到了，葬礼就要开始。
礼堂的门缓缓打开，人群缓缓而至，青年回到自己的房间，他换下衣服，随后穿上西装。他再度下楼，跟随人群涌入灵堂吊唁。青年缓缓向前走动着，直到他感到身后有人触碰他的袖口。他回过头来，被女人牵着的女孩，正看着他。
青年轻轻笑了笑，随后转过身来。他将手中鲜花缓缓放入棺内，跟随人群在棺旁站定。等待所有人吊唁完后，他们还需鞠躬。
告别仪式并不漫长，卢萤简短地发言后，人群开始散去。青年看见在人群之中的刑警，他绕了一下路重新回到馆内。众人将遗体再度抬上移动台，一切都将结束了，他想，当她穿过漫长的走廊，随后来到焚化炉前，烈火过后，人间就再无她的影子。
走廊里卢萤已经在等他，众人缓缓将遗体推向东侧。在看过最后一眼后，焚化炉门打开，两个火工将棺木与遗体一同推入炉内，炽热的火焰瞬间吞没了一切，炉门随机关上。青年将一把精致的骨锤递给女人。女人垂下头，她静静看着些许火苗从小窗里冒出，血肉燃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她的脸上并没有浓郁殷切的悲伤。
“都结束了。”青年转身离开。他沉默无声地进入走廊，随后爬上二楼，这里的一切基本都已搬空，他站在那扇门前，终究没有挪动步子。
他静静伫立，已数不清多少次这样站在窗前。青年闭上眼睛，此刻他已无法落泪。
他像一尊雕像般站立着，楼里的脚步声似乎又响起来了，但那不是一个人的，起初是一两个，接着是两三个，然后再也分辨不清有多少人，他们自东向西走来，停在青年身后，似乎与他一同望向那面窗户。
心跳声是如此剧烈，他轻轻捂住胸口，回过头去，身后是千百个安静凝视着他的灵魂。他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开始变得虚幻，破碎，变成流动的风和云，汹涌着挤进他的心脏。他捂住胸口，从未觉得那样一颗心像此刻这般充实与温热。
他站在那里，直到走廊再度回归寂静。他看向走廊深处，一面奇异冰冷的镜面赫然立在他的面前，镜子里仍有一个青年，他看见他，于是向他走来。
“此后不会再有你我分别。”
青年攥拳随后用尽全力朝着镜面轰去。
一只雀鸟从东南腾空而起，它浑身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随后划过天空。火苗丛丛燃烧起来，窗户开始融化，接着是墙壁，房间，一切都开始燃烧，消融，直至所有一切彻底消失在青年眼前。被火燎烧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明媚的荒原，在荒原中有一条光明的前路。
他命里的霹雳已然降下，桎梏他二十六年的命运镜像轰然破碎，如今了无心事。
一刻未曾停留，火燎原狂奔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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