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秋,临江市,青云湖畔高层住宅17楼卧室
从噩梦里醒来,夏韵望着初秋的阳光洒在蓝色湖面出了会神,掀开笔记本封面,这是母亲被害前创作的小说。
小说的主角,原型是母亲的一个学生,也是杀害她母亲的“嫌疑犯”,夏韵还记得,8年前母亲曾告诉懵懂的她,自己从这个小男孩身上得到了小说的灵感,母亲习惯在纸上写东西,所以专门开辟一本笔记写一部小说,笔记本锁在母亲书桌的抽屉里,这是她第一次翻找出这本黄色牛革封面的笔记。
夏韵以前问过母亲什么喜欢写小说?
母亲认真回答道:“人是故事动物,人因为故事而生,用尽一世,不过在时间里写下一个故事”
夏韵不以为然,高中分科,她选择学理。
打开第一页,笔记上方写道:2006年3月11日,由我的学生偶得灵感,名字还没想好,先写正文,”第一页只有这句话。
夏韵翻开第二页,文字多起来,应该是小说正文:
地点:临江市中心小学教室
初秋分班开学,一个小男孩语气平淡的做着自我介绍:“我的父亲是建造津江跨海大桥的工程师,在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和上万名建筑工人一起完成了桥梁铸造,工程中的深海隧道管道沉吊是世界工程界的难题,重六十余吨的管道要精准放置在海面下四十余米深的淤泥海底,但误差要控制在二至三厘米,被称为“深海之吻。”
小学生顿了顿继续说:“其中最让我难忘的是我爸说到E15管道放置失败后,他们船队宣布回程时,总工程师的讲话:我们的对手太强大,面对大自然无法更改的定律,面对几十亿年的地质规律,我们能认识多少?…”
陈老师静静听着一个稚嫩的声音念出这种像新闻报告一样的文字,有种奇怪的违和感,这不像小学生说的话,像他父亲提前给他准备的草稿。
“魏星火,老师的题目是我的理想”,同桌的女生小声提醒男孩跑题了。
男孩没有低头看同桌,继续道:“我以后会驾船到达太平洋远海的一处岛屿。那里有片海滩从来没有别人踏足过,我一定会去。”
“为什么要去那里呢?陈曦承认自己的好奇心被这个小学生调动起来了。
“老师,为什么造物的底层规律是让万物互相吞食为生?生命的历史为什么是一场屠杀史?”男孩多了顿接着说道。
“为什么会有南京大屠杀??”
“为什么人类可以体验到那么多的痛苦??”
“造物的这种设定合理吗??”
“宇宙是仁慈的吗??”
“宇宙的目的是什么??”
小学生一气呵成的提出这些问题,看来这些问题在他的脑中存在了很久了。
教室里的气氛开始热闹起来,似乎大家都对这个有些“另类”的男生有了自己的看法,甚至对这个“表现欲”过强的男生占用别人自我介绍的时间在心存不满。
“嗯,这位同学年纪虽小但思想很深刻嘛,可你说的这些问题和去那座岛有什么关系??
难道在那个岛上就能找到宇宙的这些答案吗??”陈曦承认被小男孩的问题震惊到了。
“对,在那座岛上就能找到宇宙和生命最可怕和黑暗的真相。。这个真相事关过去、现在、未来,每个被困于命运枷锁的我们!!”陈曦觉得有点好笑,小男孩的表达方式也太书面语了。
我知道去往那里的航线”小男孩儿煞有介事地说。
一个海岛上就存在着宇宙的终极真相??
陈老师对他的话感到震惊的同时又感觉好笑。。但就算这是他想象的故事,作为一个小学生。他的思维方式也是挺惊人的。此刻她竟然不想反驳小学生。
“真会吹牛,那你知道这里怎么去吗?”同桌的女生突然从自己课桌底下掏出一个地球仪,并且用手指着球体底部白色的部分问道,看来她早就对这个骄傲的同桌不满,想让他“清醒一下”。
男孩没有低头看女同桌,也没有吱声,沉默了。看来是不知道,这没有出乎陈老师的预料,他只是小学生,这个问题如果问她这个语文老师,她也只能回答:坐船去!
“你是说南极洲吗?”陈老师笑着对女孩说。并且注意到这个男孩依旧没有低头看眼睛里满怀气愤,咄咄逼人的女同桌,反倒是在这个漂亮女孩的质问下脸红了。
“对,”女孩回答道。但她依旧盯着她“骄傲”的同桌。
“你说呀,怎么开船去?。”女孩非常聪明,应该是早有准备。
“这位男同学请坐,大家继续按照教室的座位排序介绍自己,但记住在介绍自己时首先要介绍自己什么呀?”陈老师挥挥手示意男孩坐下,同时扫了一眼讲台下的全体同学问道。
“姓名”,全班的同学齐声喊道,声音里似乎带着对这个男孩的嘲笑。
“嗯,那刚才这位做自我介绍的男同学,请问你的姓名叫什么?”陈老师目光对着那个脸依旧通红的男孩道。
“魏星火”男孩这次倒惜字如金了。
“嗯,在介绍自己之前,谁能开动脑筋回答一下刚才那位女同学的问题吗,如果驾船去南极,航线大体应该怎么走?”陈老师还是没能战胜自己的好奇心,她觉得这个问题倒是挺有趣。
不出意料,教室里沉默了。
“报告老师,我能看下讲台上的地球仪吗”教室前排的一个男生问道。
“可以,大家谁想看都可以到讲台上来。”陈老师说完发现魏星火的女同桌周围座位上的学生都探头去看她的地球仪。
“报告老师,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船是不是应该走直线到南极?”说话的男孩之前有介绍自己,名字好像叫李佳。
“不对,你没看到还有岛屿吗?”
“而且船怕撞礁石,泰坦尼克号就是这样撞沉的”
“泰坦尼克号是冰山撞沉的…”
“那应该是走水深而且没有冰山的地方”
“应该走风浪小的地方”
……
……
“例如从上海出发沿海岸走津轻或者宗谷海峡到达白令海,靠近阿留申群岛然后沿美洲大陆南下经过“海上坟场”合恩角,跨越德雷克海峡,穿过魔鬼西风带,至66.5s纬线再向南,船就到达了南极圈以内。”说话的是魏星火,他这次一气呵成的回答语速极快。教室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异样,大概是很多学生还没理解他在说什么。
陈老师望着这个名字叫魏星火的小男孩,再次感觉到不论是他的知识储备,还是他说话的方式似乎都不应该是这个年龄所该有的,他的大脑里似乎存在着一个历经沧桑的成年人!
陈老师此刻有了一种对这个小孩的强烈好奇,她突然特别想和这个小学生交流,像两个成年人一样,并且隐隐有了一种和他对话的期待,他希望并且预感到这个少年会是她观察到的这个平庸灰暗的世界里的一个惊奇点。
下课铃声响了,“好,大家的表现都非常精彩,没有介绍自己的同学下节课继续,老师期待你们的精彩表现,下课。”伴随着铃声,陈老师微笑着走出了教室。
陈老师名叫陈曦,是临江市中心小学的语文老师。开学第一课,按流程,新生要介绍自己,她在黑板上敲下四个字“我的理想”,让这群入学新生放在自我介绍里一并说出,她喜欢看那一双双未经世事的眼睛里冒出的光。
魏星火的发言,是陈曦这堂课最惊奇的发现!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