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州区,石荷镇。
宝筝到了石荷镇,直奔派出所,出示相关证件后,到户籍科查询,结果印证了她此前的推断:地址是虚构的。
户籍科警员专程打电话问过同科退休老警员,证实往前几十年均没有过这样的地址。户籍科警员给宝筝解释,即使是这几年行政区划有变动,撤乡并镇,有些新址产生,也没有过这地址。镇上倒是有个叫吴金旺的,是个跑客运的司机,才32岁,跟吴老师的年龄不相称。宝筝问有没有可能这个地名属于民间自称的别名,跟书面规定的叫法不一样,警员说给她一点时间,她走访之后给宝筝回复。
从石荷镇派出所离开,宝筝把车开到乡道边,在车里静坐了一会儿,把这几天的线索在脑海里重新梳理更新了一遍,这才再次启动引擎开走。
她马不停蹄地往城里赶,回到陵河区正好四点过五分。她把车子靠边,给毛予雄打了电话。
私人影咖哈喽Kitty包间里,一阵跑车轰鸣声把毛予雄从梦中惊醒,他手机铃声正在狂响。婉婉倒在他腰上,假装还没醒来。毛予雄感觉到婉婉压在他侧腰位置,一手抓手机一手把人抓起来推向沙发另一侧,接起电话就喊:
“宝筝你回来了!?顺利不?”
婉婉趴在沙发另一头扶手上,睁开眼睛,眼底一片黯淡。
毛予雄一面揉脖颈一面找灯开关,啪地摁亮了,对电话里说:
“好,你不着急,我外头买个东西就回去,你要是先到,就跟他们说是区分局的,他们就晓得了。”
他把婉婉拉起来,抓了双肩摇一摇:
“该醒了该醒了,你宝姐要来给锅锅翻案了,我们走!”
婉婉假意打个呵欠,抓起包包被毛予雄拖出包间。
回去的路上,婉婉问他:
“熊猫哥哥,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找我爸爸呀!我爸爸可以从上至下施加压力,让你的案子马上得到解决。”
毛予雄呲呲一笑:
“要不咋说你还是小孩子呢!这么小一件事情,劳师动众找你爸爸,将来真要遇着什么大事儿,想用都不好意思开口了!啥叫高射炮打蚊子晓得吗?”
婉婉不说话了,她觉得中午之前她一直很开心,午饭开始就一直不开心。她沉默片刻突然说:
“算了我明天就回海明,禹阳一点也不好玩!”
毛予雄专注开车,只说了声:
“等会儿到公司了再说,你先休息会儿。”
他斜目瞟了副驾几眼,突然嗅到了熟悉的气氛。以往的前任们,基本上都有这个情况,就是突然会说眼前的事情不好玩,要离开现场,然后接下来就是他不明就里却必须玩命哄对方,对方扭过身子冷战,最后往往都是买个包包或者项链,还要加一后备箱红玫瑰之类的解决问题。直到现在,其实他也不完全理解,她们为啥都会突然一下发脾气,明明上一秒还有说有笑的。他每次都问不同的对方,但这么多不同的对方,说出的话却惊人地相同:“我没有生气啊。”或者是“你自己想想自己错哪里了。”
不敢相信这气氛——他把车停靠在路边,转过头盯着婉婉:
“你他妈的,小朋友,你该不会暗恋熊猫锅锅吧?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你还在小学五年级舔自己鼻涕呢!我劝你打住啊!”
婉婉感到非常难堪,心事被戳破不说,还来了个直接拒绝。少女的初恋从10岁到20岁,占据了她现有岁月的一半。每个寒暑假,都翘首以盼熊猫哥哥来看望她们一家子,顺带住在她家。自打她从禹阳搬去了海明,住进别墅,毛予雄来海明都会在她家住几天,跟她爸爸谈生意上的事,给她带天南海北的礼物。
礼物她是不稀奇的,但只是要她熊猫哥哥送的东西,她都小心收起来。
婉婉忍不住捂脸哭起来,声音压抑,轻轻的,哽咽得不能自已,很快就开始抽噎起来。
毛予雄突然有点烦躁,他很懊恼自己为啥没有早发现,这小妹子很多行为都跟他前任们很像很像,包括相处的时候,也是温顺又主动。他盯着眼前的路,从盒子里抽了几张纸递到旁边,没有看她。
抽纸没人接,他不得已转过头,再递了一次示意道:“嗯?”
婉婉躲避他的眼神,接过抽纸擦泪。车里气氛一瞬间尴尬起来,毛予雄有点后悔刚才那么直白了。好半晌,他才认真说道:
“我先送你回小区,你在家里待会儿,平息一下情绪。我去把警方要的线索给捋清,此事关系到我们公司一个大项目竞标成败,我必须认真面对。这是我回禹阳半年来的第一个大项目。”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之间再也无话,他开了轻音乐,以此帮婉婉掩盖些许尴尬。
这会儿的轻音乐,是他得知婉婉之前钢琴考级常弹的曲目,专门找人买的原声碟拷进车载的。
毛予雄在照顾人喜好方面,从小就比同龄孩子更懂,这都是方丽敏潜移默化教导出来的。
婉婉的老爹早年在禹阳买了一套350平的联排别墅,说是将来女儿要是喜欢来这旅游,就可以住里面。她去年高中毕业被送去澳洲留学,没一个月,就因为精神状况不佳而办理休学回了国。为了照顾她,她妈带着她到处旅游散心,大半年跑遍了小半个地球,然而她似乎也没有太开心,所幸精神状态比在澳洲时好了大半。
毛予雄把她送进她家,直到看她妈来迎接她,这才打个招呼走了。
毛予雄往公司驶去,路上在思索,自己以前荒唐又爱玩,虽说不会劈腿,也不去玩风月女子,但是在恋爱这块,从不缺女友。身边所有朋友都无法接受他有一天会去相亲,毕竟他几乎没有过空窗期,女孩们都排队等他失恋。这么多年恋爱史,失恋从来没有带给他伤心,都是解脱,也因此,他不理解别人失恋就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感觉。
所以他也不太明白暗恋,或者刚才婉婉那样哀伤的哭法是啥感觉。烦躁大概率来自,他对这种相处方式的腻味和厌恶,他以往一直觉得,女人这种生物都一样,遇到事情永远先发泄情绪。
他妈,一个女强人,除了管理几家公司很得力,是他爸最好的助手,也把他管得特别严。从小就几乎是动辄一顿罚,虽说不会揍他,但是随时一罚站就是几小时。后来他长大了,发现她妈凶狠的外表下好像眼泪特别多,他只要出点啥事,他妈再也不是以前那样骂和罚,而是眼泪汪汪。这也养成了他从小就顺着他妈,长大了哄着他妈的性子。
想想自己除了青春期叛逆了两三年,这辈子到目前为止都算是个听话的娃,毛予雄此刻内心颇有点“亏大了”的遗憾。
他把车停靠在禹阳实验一中后门的街上,买了两杯乳酸菌加气,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他拎着这两杯几块钱的便宜勾兑饮料,眼前却是那个伸手便把他摁地上,晓得抓错了就立马道歉,带他走街串巷吃苍蝇馆子,吃饭特别香脸上总是鼓个饭包,待人接物大大方方不立人设不装,有话直说的飒爽女子。
这是一个他三十年人生里从未见识过的女人,她有些学生时代的娇憨印记在身上,但性格却很成熟,情绪很稳定,总让人觉得阳光灿烂。
毛予雄伸手在心脏位置捂了捂,有点陌生的感觉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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