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大教师公寓一期,吴家客厅。
“所以,其实被人从自行车踹下来,这有可能也跟你爸爸那事脱不了干系,推你的人你见过没?是镇上的不?”
吴璇摇头:
“第一次见,年龄都不大,感觉都不超过20岁,满嘴污言秽语,口音是镇上的。”
罗明珍惊讶道:
“小璇!结果是被人踹滚的,不是你自己骑绊倒的?你个瓜娃娃啊,那时候咋不跟我们说实话?”
吴璇眼眶发红:
“怕你们太担心了,再说伤得也不严重。”
“额头缝了一针,还不严重!?要是眼睛戳到那截钢筋头子上,不是就瞎了?命丢了才叫严重?!你父女两个都是这性子,啥事不爱跟我说,都是憋心里,觉得自己很厉害能处理,结果喃?!”
罗明珍又急又气,有些后怕,提及命丢了这几字,想到自己消失近三年的丈夫,情绪又陷入痛苦,狠狠地抽噎了几声。
宝筝帮她抚背,一面分析:
“吴璇,你直到今天以前,都没有把这两次遭遇跟你爸的事情串到一起想过。所以我问你的事情,你不要自己主观判断它是不是值得说。”
吴璇表情有些愧疚,低下头手指绞着裙摆小声嗫嚅:
“是我太笨了……”
宝筝打断她:
“我没有表达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提醒你,去回忆更多你以为是无关的事情,大小事情,能想得起来的都说给我。就像这两次意外事件,你原本不觉得它们有关联,然而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就是线索。莫要动不动就责怪自己,你不笨。”
吴璇重重点头,绷紧的躯体放松下来。
宝筝继续问:
“家里有没吴老师的任何随身物品?或者写的日记、私人电脑……”
“有!”
母女两异口同声,宝筝点头:
“都给我看一哈,可能我可以找到些线索。”
母女两起身,分别去家里不同位置找东西。
此时宝筝才有空看警务通,大概5分钟前,侦查小组发来新的内部消息,其中冼凯发了很多带图片的,她点开图片挨张看。
冼凯发了掘坟现场图,好些个辅警灰头土脸,有的在锄坑,有的在擦汗,有的暂时搭靠着锄头歇气。几个正式警员手里拿着从村民家里借来的漏勺,在筛成小堆的土渣旁舀土,有一个把戴着手套的手指放在漏勺里搅。
冼凯语音点名她:
“戴宝器,目前已经把棺木都挖得要整体出坑了,挖起来的土都筛得差不多了,没发现可疑物品。”
此时吴璇站在客厅靠窗的老式书柜旁,用钥匙打开挂锁,从里拿出一个已经淘汰的旧款非智能手机。
是一台摩托罗拉V180翻盖手机,银边围着黑色的外壳,壳上的小屏幕早已磨花,尽是划痕。这手机斑驳,跟那个茶几风格很像,都刻满了时光印迹。
“这是我爸爸用了差不多9年的旧手机,他办公柜换锁之后没多久,就花钱买了新的智能机,还三天两头跑营业厅,叫那个销售教他咋用。我妈为此还吃醋,跟他吵过几次。”
吴璇掀开机盖,里面居然夹了一张吴老师报废的旧版身份证,她把吴老师的身份证取出来递给宝筝。宝筝盯着她这个举动,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她跟两娘母说声抱歉稍等,因怕信息泄露,就不用语音而是快速打字给冼凯发去消息:
“坟包石头,挨个看!王开军一己之力,上午睡醒去上坟,中午就走了,不可能比你们这么多人效率高,也不可能埋到深处。如果早年来埋,他可能担心U盘被破坏,或者计划赶不上变化,所以清明节就是最有可能的U盘藏匿时机之一。我猜测他把U盘嵌进石头里的,莫忘了,他曾经从碎石场给工地运过砂石!”
令州区,蒲花乡,二王村,武春梅坟墓。
冼凯看到宝筝回复,眼睛还盯着屏幕,嘴里已经在下达指令查石头。
果然,约摸一刻钟,一名警员举起一块看起来完全没有异样的灰白石头:
“冼大!来看!”
冼凯几步并迈,到了跟前,戴上手套拿过这坨他一手都卡不住的石块。从材质和颜色来看,它就是取自这个坟包,也是取自当地随处可见的河滩石,随意切割而成,上面的泥垢已经被警员擦去。在不规则的一角有条近1毫米宽的轻微凹线,线条贯穿整坨石块,表面要仔细看,才看得出像是有涂层一样。警员递过一支手持式金属探测仪,他接过来在石块周身一番操作,果然它哔哔哔叫起来。
“粘合的?这手艺专业!嘿,戴宝器这个脑壳确实好用,回去给她探测一哈是不是装了芯片!”
他边说边拿金属探测仪在这个发现石块的警员头上比划一下:
“继续找,每坨石头都扫一遍。”
冼凯吩咐完,现场喊来那个本地派出所的老警员:
“你找个村里懂石材工艺或者建工装修之类的人来,喊他带上除胶的工具。”
那名老警员立马打电话,不到10分钟,引擎嗡嗡由远而近。
乡道上,一个驻村辅警穿着件藏蓝色体恤,一条宽松卡其色五分裤,夹着越野警摩迅驰而来,由于他块头太大,那辆警摩看起来委屈得像个儿童车。
越野警摩一个摆尾刹,辅警单脚点地,一截脚穿人字拖的光溜小腿也跟着点地,带起一团烟尘。一个浑身扑灰、戴着口罩、斜背旧帆布挎包、穿破洞工字背心、黑色五分裤的中年汉子被“倾倒”在警戒线处。他右手里一张砂纸还没放下,左手已经拉高警戒线,身子从线下穿过,前后脚打架,扑爬跟斗地爬上坡地,
看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是在工地干活被直接抓过来的。
汉子中等个子,惊魂未定,只抖着腿有点站不稳,左手掌外翻、拇指朝下把手搭在额角,对这群警察敬了个毫无标准可言的礼:
“长……长官些,做,做啥子……?!”
蒲花乡派出所的老警员过来拍拍他肩膀敬了一礼,指了指冼凯手里的石块:
“苗叮当,看哈这个是啥子胶,有法溶解不?或者想办法把这个石头比较整块地打开。”
苗叮当接过来看了一眼便说:
“简单,云石胶,常见,我马上拿除胶剂给溶解。”
冼凯抓住他在挎包里掏东西的胳膊,那挎包上印着“苗叮当石材修补精工”字样:
“苗师傅,不用完全溶解,你稍微给我们溶个缝子,石头里有东西,我们要取出来。”
苗叮当那种紧张瞬间没有了,这毕竟是他的专业:
“莫问题长官,我有錾子,溶好深你说就是,我再给你錾开,不得伤到你们要取的东西!”
冼凯嘿然笑出声:
“嘿哟,可以哦苗师傅!”
苗叮当拿除胶剂喷涂在那条不起眼的凹线表面,一面得意道:
“这个手艺一般般,我来做这个活路,绝对没人发现它是粘合的!”
冼凯跟他拉家常:
“你搞修补一把好手哇?”
苗叮当手上没停:
“我就吃这碗饭的,长官!好些高档宾馆的大理石板子或者一些艺术藏品的修补,我都参与了的。上个月还帮到这边警局一起文物盗窃案修补过文物,跟文物专家都打过交道的!”
冼凯一脸的不可思议,侧头对蒲花乡派出所老民警说:
“嚯,你们令州区出人才哦!”
老民警笑道:
“苗石匠是我们这文管所的编外专家,专跟石头打交道。苗叮当是大家起的外号,一是敲石头声音叮叮当当;二是他跟动画片那个机器猫一样,包包头啥子都有,万能的。这边搞乡村旅游的多,他忙得很,到处修东西凿东西。”
苗叮当娴熟地在摆弄石块,一面接话:
“还是第一次拆东西呢!哈哈哈,吓我一跳,我在砂一个定制大摆件,小张辅警把我拦腰一扛,栽葱子一样栽到后座上,路上才给我说警察找我,我到这都没反应过来!”
冼凯抬下巴往坡下望去,那位虎背熊腰的年轻辅警似乎才在旁边野地里解决了尿急问题,一面整理裤腰一面往他这方望。两个人四目相对,那家伙立马手牵裤腰点头哈腰地笑了,给人感觉白瞎了那个块头,冼凯敬了一礼又立马伸出大拇指。那家伙一见,马上立正回敬了一礼,这才压上警摩风驰电掣地离开。一路蜿蜒那个灰啊,扑起来厚厚一串,但能明显感觉出他此时心情很好。
冼凯不禁叹道:
“我的个乖乖,90后的娃都吃啥长大的?这娃怕有两米高!我们局头几个90后的娃也是,人高马大,走路地都在抖!”
蒲花乡派出所老民警点头:
“这个娃才聘进来的,还没一个月,因为长得像个俄罗斯的大棕熊,就给他起个外号张毛子。哎呀这种小伙,招进来比放社会上好,人尽其用嘛!”
他一脸老江湖的表情,眼角浅浅的鱼尾纹满是精明。
冼凯心领神会,偏头看他,歪嘴笑着点点头:
“对了的,招得好!”
冼凯停顿几秒,又问他:
“是不是别个没来得及上厕所,你就喊人把苗师傅带来了?”
那民警抠抠后脑勺,略带憨厚地笑了:
“训练的时候耳朵都给他说起死茧了,喊他听到命令就立刻马上执行,警令如山倒。他这算是第一次正式出任务,从到场时间来看,接到任务就立马开动了!”
冼凯点头表示赞许:
“训练效果相当可以!”
苗叮当把石块放地上,凑过来:
“长官长官,你们这扛枪打包围圈,是要做啥子哦?”
冼凯问他:
“要反应一会儿才溶解哇?”
苗叮当比个巴掌出来:
“至少5分钟。”
冼凯这才回答他的疑问:
“执行点儿任务,莫多问,等会儿有人护送你。”
苗叮当连连点头:
“嗯嗯嗯,好嘞我不问,我帮你们看其他石头要得不?”
冼凯腮帮子上的肉一甩,咧嘴笑了,一巴掌拍他肩膀上:
“哎呀,简直太可以了!叮当师傅立大功!”
苗叮当只觉得这黑皮胖子气力很好,这巴掌把肩膀都要给他拍碎了,他揉着肩膀,很自觉地跑去穿戴防护服、戴手套。
此时冼凯的警务通震动,他点开一看,有人发语音消息给他,他调了调耳机位置:
“1号点位,鳖父子已出洞,双管2根,狗5条,瓜刀5把。”
冼凯摁住蓝牙耳机,语音回复一句:
“注意隐蔽,配合2号点位收拢。各点位都报一哈情况!”手机揣裤兜里,他把迷彩防弹衣理了理,往外圈处的上尉中队长那边走去。
两个人脑袋凑一块嘀嘀咕咕一阵,上尉指着坡下山路在说什么,冼凯不断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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