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仓镇，影大美食街。
李照川出门拐进校门旁的便利店，买了根老冰棍塞嘴里，去冰嘴里伤口，一阵龇牙咧嘴后，伤口被冻得发麻，感觉不痛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过招，还有好多问题没问，就跟李常林分开。跟着宝筝办案，是他入局以来最迫切的心愿，现在达成了，又害怕自己表现不好被嫌弃。一阵懊恼袭来，他使劲拍了自己脑门几下，寻思片刻，他在店里买了一包烟，一路小跑，往教师公寓一期门口赶去。
门卫室里，那俩牌搭子不知啥时候走了，门卫柳老头一个人坐在窗口桌边趴着眯瞌睡。一支烟从脸侧移过来，移到老头鼻子下，老头吸了吸，眼睛唰地睁开。李照川快速闪身躲到一旁，柳老头睁眼，窗外没人，嘴里嘀咕，又准备趴下继续睡。李照川把开了的烟盒放老头鼻子下，这下老头一屁股坐起来，直勾勾盯着烟盒。
门卫室里烟雾缭绕，柳老头惬意抽着，上一次抽到这么好的烟，还是堂弟的第三次婚礼上。他平时就咂个红梅软顺当口粮，这软黄天子，一包当他的红梅软顺两条共40包的价，他一个月1300块工资，可舍不得买。
呼出一口烟雾之后，柳老头盯着火星子啧啧称赞，不再怀疑李照川说脸上的青肿是遇到小混混对打留下的，侧头看向他：
“小鬼，从此我们就是两兄弟了！你有啥子要问的，只管问！”
李照川掏出小本本：
“我帮我姐问，她这会儿没空。大爷，李常林在吴老师出事前，有没啥不寻常的举动？你觉得怪的都可以说，而且，不一定是那几天，往前数一两年，往后数到现在，都可以说。”
柳老头咂摸一口烟嘴，一手抠着头皮：
“没特别注意过他，就是每天上下班，偶尔碰到点头打招呼。”
李照川继续细化问题：
“比如有没跟人起争执，或者，他家人有没遇到啥事？或者跟吴老师家有没有啥瓜葛？”
老头陶醉在烟味里，一只眼睛半眯缝着：
“李常林，我倒是想不起来有啥，你说他家人我倒是记起个事情。那都比较早，差不多4年前了，对的，2012年，也是在冬天，具体哪天忘了，12月份，冷得很。那天我同事来跟我换夜班，晚上9点过快10点，我回屋，走到二期公寓的十字路口，看到吴老师的拓拓车打起双闪在，两个前车门都开起的。”
柳老头起身去准备拿烟缸，李照川眼疾手快已经递过来了，老头点头，很是满意，架起二郎腿，抖了烟灰：
“他在路边上，把一个女人又扛又架的，往车里拖，那女人好像晕过去了一样，脑壳就这么耷起……”他把脑袋垂下来片刻示意，又抬起头抽了一口烟，“两个人离我该有三四十米远，没咋看清楚，只觉得眼熟。等人塞进车里、他调头开到我站的对面等红灯，我才看到那是李常林的媳妇！这哈才想起刚才他拖人那个位置，是李常林媳妇打工的生鲜店。”
李照川脑子里电闪雷鸣般热闹，这个信息太炸裂了，吴老师跟李常林的老婆？
“然后喃？”他追问道。
柳老头摊手：
“我回屋头了。后头看他们两家人，也没啥奇怪的，都各自正常过日子，吴老师还是独来独往的。我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可能看到这么点事情就跑去乱说闲话，对不？你今天不问，我还想不起来呢。再说我每天都要上班守门，也没时间去跟踪别个。”
李照川点头：
“嗯倒也是，莫得其他证据，确实不该捕风捉影的。当时那个生鲜店关门没？”
柳老头点头：
“每天晚上9点撵客，9点半收拾完准时闭门。那会儿已经关门好大会儿了。”
“你说他拖别个媳妇，也就是说当时李常林老婆自己莫法走路？”
柳老头再点头：
“嗯啊，就是看起像喝醉了，或者晕了一样，只是不清楚咋晕的，不晓得的还以为被吴老师打晕的！但是我没看到，也不能乱说。吴老师个子不算高，莫得你高，比我高点，读书人，文绉绉的，又瘦。”
李照川飞快在本子上写字，嘴里又问：
“李常林媳妇现在还在那地方上班不？”
柳老头呼出烟圈，看它袅袅升腾扩大，消失不见：
“在，好像都是店长了！那是个勤快人啊，好军嫂。才结婚那会儿，李常林见义勇为差点被人捅死，肠子流一手。”老头双手在腹部划拉，比划肠子流出的动作，“他媳妇才怀娃，娘家人都觉得李常林救不活，喊她把胎打了准备后事，以后好嫁人。别个没干，硬是守到李常林。幸好娃儿保下来了，小女娃子读书凶哦，下个月中考，她那个成绩将来读重点大学莫得一点问题。”
李照川写字飞快：
“吴老师家出事后，李常林来看他家属，你说当时师娘把礼品丢出来，这是你们看到的还是传出来的？”
柳老头又抖了烟灰：
“我没看到撵人，李常林跟他媳妇抱起一个礼品盒和几个塑料口袋，盒子口袋都跘得稀烂，到我这坐了几分钟。他托我帮他送礼，说好过后，他两口子把礼品里几个只是瘪了，但是罐罐没跘烂的营养品都送给我了。他们去重新买了其他的东西来，喊我想办法送给那几娘母，还喊说是我代表业委会送的。”
李照川啧了一声：
“他带起媳妇去的？怪不得师娘要撵他们出来。”
柳老头这次缓慢点着头：
“我也有点怀疑是这个原因，但是这莫得依据的话，不好乱说得。李常林跟吴老师平时也没见来往，搞不懂他们这个事情。”
李照川抠抠脑门，颇有点无从下手，两个人一时陷入莫名其妙的沉默中。他急得额头冒汗，看了看墙上贴着的老头简介，放大的工作寸照旁边印着“柳富平”的字样，突然想起来什么，赶紧问他：
“柳大爷，你跟我说哈影大以前那个孙校长喃，这会儿没其他人了，你要是跟我说了，这个火机送你。”
他手里多了个铜质镀银的火机，看上去不便宜，“叮”一声弹开盖子，拇指在菱纹燧火轮上一擦，火机防风墙里，棉芯顶端跳出一根蓝橙的火苗，空气中传来煤油气味。
老头盯着火机，眼珠子里全是火苗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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