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庄严的宫殿中,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倔强地跪在那里,她眉眼如画,十分动人,但那本该活泼灵动的眼眸此时却充满灰暗。她头上插了一支簪子,通体用上好乌木制成,簪尾镶着用玉石打磨而成的半弯月亮。
“曲夫人,请您看清楚如今你的地位!咱家不是刻意挖苦你,可九千岁死了,你现在不过是他的遗孀,怎么配见圣上?”老太监慢悠悠地说着,却如刀子正中曲清心头!
曲清不得不平心静气地对老太监说:“公公好意,曲清领了,但劳烦公公知会圣上,还请让我一见。”
她不想跪在这里毫无尊严地求如今的皇上,左尧,可是九千岁以谋反罪名被处死,为了她的家人,她必须来求,曲清愿意用曲家所有权力来换取一个恩典,只希望皇帝能放过曲家的族人。
老太监鄙夷的眼神在她身上环绕了一圈,不情不愿地去上报皇帝。
那个矜贵的人影就高高在上地看她,像在看丧家之犬一般,吐出无情的话语:“叛者余党,一并砍头。”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随后又想起了家人,再次低下头恳求:“臣妇的家人是无辜的,求皇上放过他们!曲清从此任皇上处置。”
那人像是听了个乐子,嗤笑她:“曲家人意图协助九千岁萧云山谋反,其心可诛,早已被处斩了,大概就在你今早急匆匆赶来之后。”他看着曲清眼底的绝望与痛苦,却并不打算放过她。
“你不是任朕处置吗,那你就在朕面前自刎吧。”
曲清的心痛到近乎没有知觉,她想到了自己的族人,他们不仅是同气连枝,曲家的每个人都是她曲清的亲人。
他左尧凭什么!
曲清眼底燃烧着仇恨,她的眸子在那一瞬间迸发出激烈的火焰,她拔下簪子,向朝堂上方冲过去,她离左尧太远了,很多侍卫拦她,她劈手夺过一把剑开始厮杀,她早已不在乎了!最在乎的家人没了,她怎么活!
血液溅到曲清脸上,是侍卫的,也有她自己的,但她仿佛不知道痛,直直朝着左尧而去。
曲清的目的,就是要与左尧同归于尽!
左尧显然诧异她的血性,但转而又摆摆手,侍卫涌上,牢牢制住曲清,她拿剑的右手被扭着,几乎断掉的痛感侵袭着她的大脑。
“妄图行刺,把曲夫人拉出去,剐刑。”
老太监打了个寒颤,随即恭恭敬敬地接旨,指挥侍卫把曲清拖去刑场。
就在侍卫力道松懈的一瞬间,曲清发狠挣脱,左手的乌木簪子尖锐的一端对准脖颈,没有任何犹豫就刺了下去。
倒在地上,看着模糊血色的时候,曲清满心不甘。
她曲清这辈子活得像个笑话,忠于皇家,最后被皇家灭门,最初为了保护家人嫁给九千岁,没想到自己的决定最后害了家人。
可那九千岁萧寒山也是被皇帝冤枉而死。自从她无意看到萧寒山连续十年赈济灾民的粮食流水后,她就知道萧寒山不是左尧一类的人。
皇帝想要萧寒山的权,对他下死手,曲清一直都知道,她不爱萧寒山,萧寒山也不爱她,两人只是形式夫妻,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竟只剩下了刻骨的恨意,与对萧寒山的同病相怜之情。
如有来世!如有来世!她曲清定要报仇雪恨!手刃死敌!
不甘心,好不甘心。
她的眼皮沉重,终归还是落了下去。
曲清感觉自己的魂魄从身体中脱离,在高空中看着下面发生的一切。
她本以为会看到自己身体的身首异处,没想到就在侍卫要拖走她的身体时,宫变突生!
“护驾!护驾——”一名禁卫军冲进来:“陛下,是突袭,几乎大半个皇宫都已经沦陷!陛下快同我们走!”
左尧方才还闲适的表情扭曲起来:“先撤退,禁卫军保护。”
那个士兵刚说完一句“是”,就被后面飞来的箭洞穿了胸口,在左尧面前倒了下去。
左尧还没回过神来,后方瞬间有一股强大的力道将他撞出去,额角狠狠磕在了龙椅上,人又因为冲力弹开,砸倒了一旁的一半屏风,鲜血横流。
来人带着半边面具,骑马,一身玄衣,漆黑的眼眸宛若一潭死水,但气势幽然凛冽,让左尧不禁生出了畏惧之心。
“你是……啊!!!”左尧刚问了半句话,那男子干脆地抽出佩剑,锋锐剑刃朝着他破空而来,将他钉在了没有倒下的屏风上!
男子再也不看左尧,转头离去,将马放到一边,最终走到曲清的近乎寒冷的身体旁,弯腰小心地将曲清的身体揽入怀中。
此时空中的曲清灵魂已经隐约猜到他的身份,但终究还是不敢确定,会是那位婚后只回府过三四次的九千岁吗?
男子抱起曲清的身体,像在对待稀世珍宝,他走出宫门,好像感受不到外面下着的大雪。
雪花纷飞,落在二人相缠的发丝上,将乌黑染为雪白,一直走到御花园门口,萧寒山才停下,随即从胸前拿出一支与曲清一样的发簪。
曲清飘在空中,见到这一幕也十分惊讶,她记得那簪子原是一对,但她及笄的时候就只有一支了,还是外祖母告诉她,那是定情簪子,世间只有一支能同另一支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外祖母说她及笄时曾将其中一支送给了心上人,可那天后她因为受寒高热不断,最终人虽清醒,却已经记不得以前的很多事,包括她的意中人。
曲清思及,难以相信地睁大眼睛,嘴巴微张:“难道他,难道他是……”
“清清,你怎么能擅自忘记我,不过我原谅你了,我只想让你活过来,我之前不陪你,是怕皇帝把你当成我的软肋伤害你,对不起。”
不,真的是他……
曲清的头忽然剧烈地痛起来,她的脑海中涌现了无数熟悉又陌生的记忆。
院落中,女孩与男孩盘腿坐在屋檐下,女孩灵动可爱,递给男孩一个竹蜻蜓,男孩则是递上一支竹做的簪子,有些掩饰地说:“给你做的,试一下吧。”简单的竹簪被女孩插在头发间,衬得她如同不谙世事的竹笋刚化人,幼小的萧寒山看呆了,默默又削了好几个不同款式的。
“萧寒山,你的书,拿来了!”“谢谢清清,辛苦。”
“都说了叫我大名啦!”渐渐长大的曲清已然成熟了些,只有在萧寒山面前才肯露出儿时的童真。
“萧寒山,生辰快乐,我想送你一件礼物。”少女红着脸,“打开看看吧。”少年萧寒山强装冷静,在看到礼物的一瞬间还是欣喜地克制不住,他认得这是定情信物。曲清,是真的想让自己做她夫君了。少年萧寒山轻轻拿起簪子,郑重地拉起少女曲清的手:“清清,我心悦你,我愿意尽我所能,护你,爱你。”
曲清痛苦地攥紧胸前不存在的衣服,大口喘气。
她……终于想起来了。萧寒山,是她唯一的意中人啊。
她拼命向下方的萧寒山伸手,想让他好好活下去,她已经失去了所有,为什么上天还要让她看着刚找到的希望逝去!
“我好想你,当初你与我定情,如今我便为你报仇,这偌大的京城已经沦陷,可你不在了。”他仰头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我来陪你,清清。今日我们一同淋雪,算我们白过头了。”
话落,他用手上的簪子划向喉咙,倒在当初相遇的御花园门口。
“不要!!!”曲清此时心中充斥的情感近乎把她压垮,她要回去!她要改变这一切!
“由于曲清情感达到极值,允许重生。”
机械的声音回荡,曲清眼前逐渐眩晕,失重感袭来,但听到那道声音,她的心稍安下一些。
重生,意味着她可以拯救自己的家人,手刃自己的仇敌,还有,她要与那个自己抗下一切的九千岁并肩而立,颠覆了这乱世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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