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仁泰拜师学艺

1951年6月纪仁泰出生在万明路仁民医院,母亲在医院里住了6天,带着他坐三轮车回家。这家医院最早是由杨浩如创办养浩庐中医院,大清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外城官医院与它合并,民国初期更名为仁民医院。1927年内城官医院合并到这里,以后几次改名,现在叫宣武中医院。过去老房子早已拆除,历史遗迹荡然无存。万明路附近清末原为加工皮革和染房集中地区,有不少死水坑。100多年前民国初期政府在这里招商建起新市区,相当于今天CBD。填平水坑开辟14条马路:万明路,香厂路,保吉路,华严路,仁民路,永安路,阡儿路,虎坊路,大川路,板章路,华仁路,香仁路,仁寿路,留学路(原名牛血胡同)。百年之后当年建起那些楼房多数已经拆除,路名也改了不少,少数保留下来老建筑都称得上文物了。母亲休完产假就把纪仁泰交给奶奶照看,奶奶说那时候市场上还没有婴幼儿服装出售,因为多数人都买不起。他出生前母亲和奶奶用自家缝纫机做出一批小衣服,没想到做的太大,他一出生没那么大个子,小衣服凑合穿,到100天时大小就合适了。

3岁搬家之前那些事情,留在记忆之中的很少。只模糊记得出门不远就是菜地,春天农民播种,夏天用细竹竿给黄瓜搭架子,秋天收获大白菜。和邻居农民家孩子一起玩耍,搬家后那几个小伙伴再也没见过。还有工人们修路,烧煤的蒸汽压路机,大概就是修今天广安门内大街和白广路。奶奶用小竹车推着他去过法源寺、牛街清真寺,还推着他去牛街买牛羊肉,后来奶奶说那是聚宝源。为什么进清真寺?奶奶说只是在开斋节好奇进去看一眼。那时候还没有今天这种童车,小竹车也就是用竹子制造有四个轮子儿童车有两种。一种是用完整竹竿,车把用粗一点竹竿。另一种是用把粗竹竿劈成竹片做成,纪家小竹车就属于这种。以后弟弟仁忠,妹妹仁雪也用过这辆车。下乡回来后去牛街,发现聚宝源在路东门面很小。1972年10.1去店里买牛肉,售货员问:“您家住在这附近吗?”“小时候奶奶带我来你们店里买肉,后来我家房子被政府拆了盖楼我家搬走。我是下乡5年刚回来,印象中我家原来在白广路那边。”如今牛街展宽聚宝源搬到路西,门面扩大还增加了熟食,过去那个平房小店早已拆除。

搬家后有了弟弟仁忠,纪仁泰开始上幼儿园。幼儿园距离较远每星期回家一次,由父母或者爷爷接送,坐公共汽车回家(那时候还没有公交车这个词)。那是一个大门宽敞有三进院子四合院,后来弟弟仁忠也上过这个幼儿园。父亲说这是解放后由一座规模不大寺院改成政府机关幼儿园,大门是把原来山门拆除后新建。原来那个山门当中门洞太小进出不方便,解放后拆除改成一个大铁门,据说拆出来那些砖拿去修理胡同里旧房子用了。1980年以后幼儿园平房被拆除,盖起楼房成为单位宿舍。家里保留老照片里,有纪仁泰和母亲在幼儿园门前,还有班里小朋友和蒋老师在院子里合影。妹妹仁雪上的是另一个规模小一点幼儿园,日托每天回家。有位当时孩子们叫他焦大爷中年人,每天早晚骑三轮车来接送小朋友。三轮车后面是一个木头车厢,刷着白色和浅蓝色油漆,后面有一个门让小朋友上下。早晨父母忙着早走去上班,爷爷奶奶带着妹妹到门口等三轮车。晚上奶奶做饭收拾爷爷去门口接,有时候爷爷出去晚了,焦大爷会在门口喊一声。现在那个幼儿园把平房拆除盖起三层楼,外墙上画着花朵和小动物依然存在。奶奶在家里会教孙辈人一些老歌谣:护城河儿直,护城河儿弯,护城河为我家宝贝保家园。城墙儿长,城墙儿宽,固若金汤的城楼永平安。一钻家两钻家,打花鼓呀打几下,放花达呀水牛椅,三小三小进来吧。卖锁呀卖锁,什么锁呀黄连锁。什么开呀钥匙开,开开一个了呀,卖锁呀卖锁。

幼儿园班里那些小朋友名字基本全忘了,只记住一个女孩子叫苏林芳,但再也没见过。还有一个宫圹殷在小学一个年级不是一个班,他爸是政府机关德语翻译,两个人一直都有来往关系不错。幼儿园当中房子比其他房子高大,上小班和中班时都在两边房子里,上大班时在第二进院子大房子里。大房子当中有一堵墙把里面分成两个班,院子里有几棵大树,秋天树上会掉下来松果和白果。幼儿园定期请一位叫寇医生的人来给小朋友检查身体看病,寇医生让老师们把树上落下白果收集起来,放在给晚上尿床孩子开的中药汤药里。有几次老师带着小朋友们从大门里出来,到不远处一家医院打针,男孩子们互相比赛,看谁打针时不哭。后来盖楼房时因为还没有禁止砍伐古树规定,那几棵古松和银杏树都被砍伐,新楼建成后宫圹殷家搬进去住分了一个三居室。那个小医院已经搬走房子还在,原为一个道观门前挂着市级文物保护单位牌子,单位占用办公用。天气好时小朋友们经常在院子里玩耍,集体做游戏:丢手绢,找朋友。有一位老师会拉手风琴,小朋友们学唱歌时候由她伴奏,后来母亲说那位老师姓华。

幼儿园要学歌谣,学唱歌,学舞蹈,学折纸迭小船和小人儿,上大班时回到家里爷爷和母亲教他识字。纪仁泰被老师选去跳舞,还和其他小朋友一起出去表演,给来幼儿园客人表演。歌曲后来记得最牢是:社会主义好;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从春天到秋天幼儿园晚上在院子里大树上挂起银幕,几个班都一起拿着小椅子出来坐在院子里,给小朋友们放幻灯片,冬天就改在教室里睡觉前放幻灯片。幻灯片什么内容没有印象,只记住了个别画面。当年在新街口有个北京幻灯制片厂,随着幻灯被新技术淘汰,这家企业也没了踪影。在幼儿园常看小朋友周刊,老师会给做些讲解,那里面内容后来还依稀记得一些。老师在教室里给小朋友们读过《大林和小林》,看过《吹牛大王历险记》《三毛流浪记》小人书。家长在政府机关那些孩子们,会有一辆蓝色带鼻子长头大客车来接送。星期一早晨家长把小朋友送到机关,由这辆车送到幼儿园,星期六下午,这辆车会提前过来把他们接走,他们的家长在机关接孩子。纪仁泰去幼儿园跟着大人坐公共汽车,是带鼻子红色汽车,车门由售票员用手拉开关。

1958年纪仁泰要上学啦,印象中回到家里没多长时间就由母亲带着他去学校上学。头几天由爷爷接送,以后就自己去上学,放学时苗老师让按照出校门后走的方向,分成东西两队排成路队一起走,说这样便于互相照顾。后来才知道他上的是当时重点学校,是经过面试才被录取。对面试他只记得老师们坐在桌子后面,小朋友们挨个走过去回答问题。父亲说当年上重点都要面试,面试不合格去其他学校,你就是住在学校门前它也不收你。假如你爹是工人,恐怕学校就不会收你。1968年附近一所小学迁走搬到城区边缘一所停办小学腾出校园,后来那里高楼林立成为市区一部分。1980年以后周围5所小学4所关闭撤销,只有这所百年老校保留下来。纪仁泰分到一年级一班,苗老师高个子比父亲要高不少,花白头发留背头,说话嗓门很大。刚上学时候老师要求小学生们上课时手背后,后来确实做不到老师也不再要求,只要专心听讲不说话不搞小动作就行。上体育课排队他排在中间位置,后来往前排了几位,班里男生中个子最高一直排在第一个是程荣辉。上学后一开始穿一双棕色新皮鞋,上体育课时穿黑色力士鞋。母亲每天早晨看一下课程表,提醒他该穿什么鞋。冬天穿轮胎底棉鞋,还穿过一双棕色皮棉鞋,让同学们很是羡慕。父亲说那是师傅从苏联带回来,师兄闵立小时候穿过旧鞋,后来弟弟仁忠也穿过这双鞋。平时穿的最多是一种黑色灯芯绒面上面系带布鞋,三个月穿坏一双。父亲说上幼儿园时候你们常穿奶奶给做小鞋,上学后穿鞋太费奶奶做家务太累,没精力做鞋改买鞋穿。

上学之后爷爷有时候骑车带着他去白塔寺庙会,年龄太小记不清那里都卖些什么东西。只记得里面有很多用木头做成摊位,用竹竿挑着的绳子上挂着彩色布条。在里面买过吃的东西,糖葫芦豆面酥糖,给妹妹买过玩具。一次上体育课纪仁泰不慎崴脚,下午放学后回到家里,爷爷骑车带他去西四路口西边路北丰盛医院按摩。从医院出来爷爷带他去东边不远处一家小店,买了一个用猪油炸的一斤重大油饼。店里伙计把刚炸好大油饼放在案板上切开,给爷爷一张纸。爷爷把它放进竹篮子里挂在车把上,带着纪仁泰回家。印象中这块大油饼是一斤粮票5毛钱,爷爷是买一整张,其他人是买一小块,上称称一下按重量交钱。后来爷爷好吃这口常去买,纪仁泰上六年级学会骑车后,买大油饼就由他负责,买回来早饭全家一起吃。多年以后报上一篇采访记录中说,这大油饼也是北京一种传统特色食品。炸出来切开按重量卖,主要卖给一些体力劳动者。

1959年春节大年初一,父亲从学校花钱租来一辆车,一辆灰色长车身英国吉普车,它比后来北京212吉普车车身要长一些,据说那就是今天陆虎前辈。一家7口坐上这辆车,回村里去看爷爷大哥一家。父亲带了四瓶白酒,一瓶英国威士忌,一瓶樱桃酒。带包装盒茶叶5盒,给他三个哥哥两个姐姐每家一盒。村里纪家老房子有两个院子,一个是爷爷大哥大嫂和他大儿子一家住。另一个是大爷爷另外两个儿子,纪仁泰二大爷三大爷家人住。两个院子里都有枣树和柿子树,还种着牡丹花。1964底二大爷家三哥仁东因为三嫂是安庆人,从部队转业到安庆,二大爷老两口离开村子搬到安庆去住。1965年8月给父亲来信说那地方不错,比住在村里条件好他们就不打算回北京了。下车先去见爷爷大哥还有大爷家人,爷爷大嫂大奶奶是小脚老太太和奶奶不一样,大爷爷见到三个小孩儿很高兴。“过来让我看看,城里孩子是和农村孩子不一样,能学到不少东西,衣服穿得也好。”大爷爷大奶奶问了三个小孩儿不少问题,纪仁泰感觉大爷爷相貌和爷爷不太一样,个子也比爷爷要高。他手里拿着一根烟袋,铜烟袋锅玉石烟嘴,戴一付圆形样子有点可笑老花镜,说话嗓门很大。大妈过来让他们去旁边屋里,和那三家哥哥姐姐见面。大爷家大哥仁勇已经结婚还没有孩子,二哥仁寿南方海军军舰上战士不在家,大姐仁美结婚嫁出去住在黄村,姐夫薛治航是农民。二大爷家三哥仁东在江苏空军地勤,二姐仁平也嫁出去了住在海淀学校宿舍,姐夫郭善业参军复员后是农业大学修理工,三姐仁苏还没结婚村里农民。三大爷家四哥仁鹤在铁路当列车员,出车不在家,两个姐姐一个初中生,一个上小学5年级。

大嫂牛美林给三个小客人拿来葵花籽,炒花生米还有家里自己做烤白薯。问纪仁泰还记得我吗?摇摇头。“我们结婚时你跟着你爹娘一起来了,你太小没记住。”三大爷家两个姐姐能和小客人说到一起,纪仁泰问:“为什么你们说话和我们不一样?”大妈回答:“你爹和你娘说话口音一样吗?”“不一样,我妈说她是石家庄口音。”“这里是农村和城里说话口音不一样,你爷爷进城后改了口音,你爹城里长大和你们一样都是城里口音。一个地方人一种口音,我们农民和城里人一张口就能听出来。”在这里时间不长,三大爷家两个姐姐带着客人去旁边那个院子,和二大爷三大爷大妈见面。他们问了小客人不少问题,二大爷说这是分家后盖房子,比那边院子大多四间房。还有一样与村里其他人不同,这个院子里都没修土炕冬天烧炉子取暖。牡丹花是你们爷爷从城里弄来,也是咱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一大区别。其实纪仁泰太小还搞不清楚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大人说完有礼貌点点头啥意思不明白。看过这个院子里各个房间里陈设和家具,听长辈们讲讲墙上镜框里照片上都是些什么人。二大爷家三姐仁苏带着他们穿好衣服出来,在村里走一圈,再到永定河大堤上,走下河堤到当中结冰地方看看。河道里大部分地方都是干的没有水,三姐说最近两年没发过洪水,现在河水比以前小很多。纪仁泰问洪水是什么?“夏天下大雨时候上边水冲下来,河水和大堤上面一边高。爷爷说他小时候河里大水冲破大堤,咱们家和周围村子都被水淹。洪水把村里大树都冲跑了,好多家房子被冲塌。咱们家房子用石块砌墙没倒,院墙全被水冲倒。”纪仁泰问那个比别人家高大是谁家房子?“一座破庙,现在村里当仓库存东西。”

午饭在大爷爷家北房里吃,两家合在一起十多口人,男女分开在两个房间。两边都是把两张方桌合在一起,男人这边是白酒和英国威士忌,女人那边是山楂酒和樱桃酒。开车秦师傅也一起吃饭,纪仁泰和弟弟都喝了一点英国威士忌。饭后女人们去收拾,纪仁泰去另一个房间听长辈们聊天,其实很多事情他都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困了去大爷爷土炕上睡一觉,起来喝杯茶母亲叫他出去上厕所然后上车回家。回去路上吉普车穿过一个小城门洞开进宛平城,从另一头开出去在桥边停下,大家一起到卢沟桥上游览。刮大风天气寒冷桥上行人很少,河面结冰看不见水流,向西看灰色群山离得很远。走过卢沟桥再走回来,爷爷给三个小孩儿做些讲解。他说把你们太奶奶送到祖坟后,已经有几年没来过这里。往回走时一辆39路(今天339路)红色斯柯达大客车从桥上开过,车里人非常多。返回桥头上车回家,下车时父亲向秦师傅表示感谢。

1959年春节初二上午姑姑一家5口过来看爷爷奶奶,初三上午父亲带纪仁泰去给师傅拜年,这是印象中他第一次进师傅家,三爷和三奶奶也在。他们家里还有其他客人,师傅和师兄先后弹钢琴给客人听。纪仁泰很感兴趣过去站在钢琴旁边,师傅仔细看看他,让他把两只手都伸出来。“你这孩子手指细长,适合弹钢琴,想学嘛?”“想学不过我们家没有钢琴。”“你要真想学就让你爸爸给你买个钢琴,你和弟弟妹妹都可以学。”父亲说:“他随他妈手指细长,您要是愿意收他为徒,我就去买个钢琴。”去师傅家上过三次课以后,家里买了一台捷克斯洛伐克进口朔尔策(Scholze)牌钢琴,以后妹妹也跟着师傅学琴,用这架钢琴练习,平房拆迁后这架钢琴归她。跟师傅学习两个月后师傅说你这孩子有灵性,可以跟着我学习。两家协商后正式拜师,拜师仪式上纪仁泰按照老规矩给师傅师娘磕头,父亲给师傅拜师礼物是一只从香港带进来新派克金笔。拜师后两家距离近,每周去上三次课。师傅师娘给开了五门课:钢琴、工笔画、俄语、朝鲜语、日语,钢琴一开始先从车尔尼练习曲开始,然后是难度大一些肖邦练习曲。俄语、朝鲜语、日语是辅助课程,学朝鲜语日语是为和师娘交流方便,俄语师傅说你一定要学好,将来有大用处。有时候师傅出差不在家,由师兄闵立指导他练琴,跟师娘学朝鲜文日文。师傅家有一台苏联造红宝石牌17寸电视机,晚7点以后才有节目。师傅和师兄都很忙,只有师娘常看电视。

学校功课加上这五门课一开始确实压力非常大,几乎没有时间出去玩耍。胡同里那些男孩子弹球(一种玩玻璃圆球游戏)等活动,他都从未参加过,也没有几个朋友。来往最多也就是邻居几个男孩子,比他大乌俊彪,在学校一个年级不是一个班康德磊,比他小女孩子金若玫等几个人。下午放学后曾跟着乌俊彪等几个男孩子一起去西直门,进入城门楼子里面一直上到最高一层,从城门楼子小窗口里往外看。到护城河边玩耍,看河里鸭子岸边弄几个螺蛳捞几根水草带回去,放在养金鱼鱼缸里。进火车站跑到铁路边上,看冒着烟蒸汽机车。去净土寺看农民菜地,头一次见到长在地里大白菜。当时有人在河边收集螺蛳然后推车在胡同里卖,纪家从不吃这东西。父母都很忙,纪仁泰学习主要由爷爷负责检查他作业本,不过开家长会还是父母去。奶奶经常腿疼很少出门,在家里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后来回忆往事,纪仁泰说自己小时候比较淘气,不如弟弟妹妹听话受欢迎。

春天应该是4月,校园里丁香花已经开了,还请人对几棵毛桃树嫁接大桃。纪仁泰去儿童医院看病,虽然自己没觉得有多难受,第二次父母一起带他去时被送进病房住院,说他得了伤寒病。住院在北边病房三楼阳面一个房间,几号房间一个房间里几个人他都没印象,只记得男孩子女孩子都有。两位比他大女孩子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一位说她家邻居某男子长得特别帅。这个概念在过去男孩子们聊天里从未提到过,也无法理解什么叫长得帅。还有一位也许精神有点问题,反复在病房里说一些奇怪难懂歌谣,当然两位姐姐叫什么多大也是没记住。那个时代还没有输液,每天都要打针吃药。白天走到楼道最东头,从窗户里向外看。医院东边是一块空地,再往前是护城河还有城墙。城墙上看不到人影,那块空地上常有人走动不知在干什么,那时候城墙依然完好后来全部被拆。出院回到家里,北房平时吃饭那间房里多了一台电视机,父亲说这是捷克斯洛伐克造纪录牌14寸电视机。每天晚7点节目开始前,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一堵砖墙,墙上挂着一个圆形电钟,7点节目开始。爷爷奶奶和弟弟妹妹都很爱看电视,父母事情太多很少看,纪仁泰每天晚上都要练琴做功课也很少能有时间坐下看电视。10天没去上学,父亲晚上下班回家帮他补习功课,没有影响学习成绩。

6月底姑奶奶由二大妈叶胡氏陪着到家里来住,由爷爷带着她们去北大医院看病。爷爷说姑奶奶是他姐姐,她原本住在模式口,那是租来房子太小。她男人退休后你们二大妈爹娘都没了,他们老两口就搬到琉璃河你们二表大爷家去住。二大妈家离琉璃河很近是农民,她家只有两个女儿。大妈姐姐嫁出去,她招赘你们二表大爷当上门女婿。这也挺合适吗,你们二表大爷在水泥厂上班有工资,负担了大妈爹娘医药费和棺材钱让村里人很羡慕。大妈爹娘没了以后我姐姐夫妻搬过去住,他们说小儿子家房子多院子宽敞,老头退休金交给你们大妈管她也不吃亏。母亲下班回来问二嫂你怎么没改名字?“没必要,我只上过三年学平时又不出门,结婚后一直叫叶胡氏,四十岁都过了更没必要改。我婆婆医生让明天去住院做手术,我也在医院开药做了检查。我们那边卫生院医生让进城手术,他们那里没条件做手术。”“你还读书看报吗?”“很少看书,老头定报纸我也跟着每天看报纸。”纪仁泰感觉二大妈说话和村里那些人一样,和城里人有明显区别。她和奶奶一样穿缅裆裤,在家里不穿上衣也不在乎。爷爷带她去广安门医院看病,回来她自己熬中药。

星期天姑奶奶大儿子夫妻和小女儿都进城来医院看她,二大妈家大姐叶连莺,大哥叶连科也来看奶奶,他们一起到家里来探望。二表姑送给纪仁泰一双棕色皮鞋, 妹妹一双红色皮鞋。“你家闺女还太小,过两年才能穿。”纪仁泰穿上皮鞋大一点,二表姑说大一点明年还能穿,你穿着小了给弟弟穿。母亲问:“你家还做皮鞋?”“邝家小作坊与其他几家合并到一起改叫制鞋厂,他哥是副厂长。老头退休在金顶街买两间小房自己开个小店,带着一个徒弟仍然加工皮鞋,也给附近村里农民加工其他东西很辛苦但挣钱不少。他说等自己干不动时候交给徒弟,他两个儿子都说房子怎么办归谁。”爷爷问你姐日子过得怎么样?“比我们日子过得好,两口子都在望亭电厂上班。大儿子南京上大学,女儿小儿子上中学。电厂宿舍是个小镇,他们过年过节去上海、苏州、无锡、南京买东西逛公园,离得近坐火车一会儿就到。”中午全家和客人一起去柳泉居吃饭。饭桌上二表姑说小弟你现在是教授,在咱们这辈人里最风光。“二姐我是副教授,你们新医院完工没有?”“已经搬到新地方新盖楼房里,规模和城里大医院不相上下。我现在是急诊科护士长经常上夜班,骑车上下班。我工作21年在护士里资格最老,1949年那个私营小医院被政府接管改成钢铁公司职工医院,从那开始工资能按时发。原来齐院长现在是副院长,院长是从医学院调来陶医生。下午我在城里还有事,晚上回去上夜班。”吃完饭客人就走了,二大妈跟着一起回来。二大妈在家里住了10天,姑奶奶出院那天二表大爷请假进城,接他娘和大妈回家。中午纪仁泰回家吃饭,奶奶说你二大爷上午过来把大妈接回去了,她自己不认路回不去。“他们怎么回去?”“你爷爷去医院帮忙找个出租车送他们去永定门火车站,在那坐铁路慢车到琉璃河车站离他家还有四里路。你二大爷骑车带着他娘回去,大妈自己走回去。”

1959年各种宣传正处在高潮之中,各种农业增产工业增产消息经常刊登在报纸上。爷爷戴着老花镜看完报纸经常表示怀疑,说那怎么可能。父母都说您可要注意,在外边千万不能说这种话。“我明白祸从口出,咱们这条街上送去劳改那两个家伙不都是爱发议论招来大祸。让你们鸣放等你们都跳出来一网打尽,那位画家老姚资格老亲戚是大官没送去劳改,可也没人敢登门画卖不出去,出门都没人和他打招呼像见了瘟神赶紧躲开。”暑假期间纪仁泰被送到姑奶奶家去住了几天,母亲带他从永定门车站坐铁路慢车,在一个小车站下车后走到村里,母亲在他家吃过中午饭就走了。二表大爷家院子里有两排房子,前院四间西边有个过道去后院,二表大爷大妈和姐姐住前院。后院五间平房,姑奶奶和爷爷,大哥二哥住后院,纪仁泰住后院自己一个房间。房间里有一个旧单人床上面有蚊帐,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老式小柜子。前院有两棵枣树一棵梨树,后院有个葡萄架和一棵柿子树。前后院里都种着菜和玉米,房檐下拉铁丝种丝瓜和南瓜。农村新鲜蔬菜多但是不吃炒菜,土豆切成丝用开水烫一下凉拌吃,玉米面贴饼子也是头一回吃。二大妈每天在生产队干活,姑奶奶带着表姐在家里做饭,爷爷去自留地锄草浇水照顾菜园。

爷爷高兴时候会一边抽烟,一边给纪仁泰讲过去历史。他说我是自己种一点烟叶,现在商店里只有最次的烟,还不如我自己种得好。他说自己年轻时候在城里学徒非常辛苦,确实是一种当牛做马的感觉。出师以后他看邻居有钱人家孩子上中学大学很羡慕,我小学文化家里交不起学费没上中学,15岁去干活22岁和你姑奶奶结婚。那时候有业余学校他就报名去学习。在业余学校何老师指导下去北海西边图书馆学习,刻苦钻研技术。何老师说你不是文化人,像张恨水那种卖字为生的路你走不通。去图书馆是看技术资料,最新翻译过来科技书籍,学会自己画图纸和常用英文德文。所以很快我技术超过师傅成为全厂第一,薪水在工人里也最高。抗战爆发工厂倒闭,为了糊口去石景山炼铁厂干活,家搬到模式口村。厂里工头和技术人员全是日本人,我不会日语但是说英语日本工程师能听懂,为了挣钱养家我也学会些简单日语。你二大爷刚到这来的时候还没有水泥厂叫筹建处,如今成了大工厂。

二表大爷家大姐叶连莺在市区上卫生学校,大哥叶连科电子工业学校毕业,刚分配到酒仙桥电子管厂。他们两个平时都在城里,距离太远很少回家。二哥连松,二姐连锦都是中学生,大姐出门不愿意带着这个小弟弟,二大妈让二哥连松带纪仁泰出去玩儿。二哥带着他在村子周围走走,去菜地干活。骑车带着他去河边,脱了衣服下河学游泳。“没关系,和你差不多农村小孩不少在家都光着屁溜。”到他爸工厂参观,大烟囱里冒着烟,一个很长的大圆筒在缓慢转动。二哥说冒出的烟里含有灰尘,周围房顶和地上都会落上一层灰。还说我哥我姐只考上中专,我一定要考上大学,给叶家人争口气。你爸是教授,我能不能去你家学点东西?“这我哪知道。”下乡住几天感觉很快活,农村和城里是完全不同风光。村外有玉米地菜地,社员们正忙着种大白菜,头一回看到长在地里胡萝卜。回家时二表哥带着他一起进城,他说我爸和你爸商量好了,让你爸给我辅导功课讲讲如何考上大学。二表哥叶连松在家里住了10天,爷爷和父亲有时间时候都会给他上课,给他做一些辅导指导他读书,10天后他自己坐火车回家。秋天开学后一直是秋雨连绵,这一年雨水大其后几年连续干旱,直到1963年下大雨。很快纪家牛奶被停止供应。送牛奶那位大叔解释说因为遇到困难,只有两岁以下小孩儿才供应牛奶。紧接着是所有人都降低粮食定量吃不饱饭,肉和鱼都从商店里消失。

1960年各种果品从商店里消失,糖葫芦原本买的人不多也在街头消失。春节厂甸庙会上卖食品和小吃摊位大幅度减少,卖糖葫芦和烤白薯摊位早晨一开张就很快抢光。春天没有菜只能吃柳树芽和榆钱(榆树种子),纪家院子里头一次种南瓜和黄瓜丝瓜瓠子。那时候还没有塑料鞋底,商店里销售新布鞋用烂布做鞋底质量差寿命很短。母亲让纪仁泰和妹妹都穿上二表姑送来皮鞋,这种手工制作皮鞋的确挺结实,纪仁泰那双他长个以后给弟弟穿,妹妹那双后来送给邻居家女孩儿。降低粮食定量和食用油供应量,白糖在市场上消失。呢绒毛毯价格上涨6倍,一条毛毯价格超过部长一月工资。商店里各种干鲜果品全部消失,糕点和糖果价格大幅度上涨,以致在孩子们当中流传起一首: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头上茅房,童谣。学生课本和商店里卖的作业本纸张质量都很差,颜色发黑还很薄容易破。

这一年5月师傅为解决家里困难,让师娘给她在日本堂弟复东写信,把她在日本存款寄回一部分。很快她弟弟给寄来一部分钱,折合人民币9千元。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按照吸引侨汇政策,政府发给他们不少布票、糖票、油票、肉票。师傅给他表叔送去一些购物票,说这是晚辈孝敬您的,还曾送给母亲布票和三斤肉票三斤糖票。1960年夏天高考师兄闵立考上北京航空学院(今天航空航天大学),师傅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二表大爷家大姐叶连莺卫生学校毕业,她二姑找自己同学帮忙,把她分配到广安门医院当病房护士,住进单位单身宿舍。星期天上午大姐自己到家里来一次,她说能进市区大医院她爸妈都非常满意,她妈说这比分到农村卫生院强多了。父母问了她一些工作上事情,母亲说你还要努力学习,争取将来能当个大夫。

期末考试纪仁泰成绩在全年级进入前10名,母亲去开过家长会后很满意。放暑假后父亲要带着学生去石家庄一家大工厂搞调查兼实习,带着纪仁泰去姥姥家看看。他问弟弟妹妹为什么不去?“他们太小还要上幼儿园。”早晨在永定门车站上车,天气阴列车过丰台站开始下大雨,雨点不断打在车窗上看不清外面景物。父亲几位学生在车上问小弟弟你在哪个学校都学些什么课程?听完回答有位留分头大哥问:“你在校外还有五门课不觉得累?”“只有钢琴课师傅要求严格必须按时完成,还要和师哥师姐进行比赛。其他课不考试,到达要求就行。”一位戴眼镜大姐问:“达到什么要求?”“师傅给我上课讲俄语,能听懂师娘说的朝鲜语日语。”“朝鲜语日语我不会,考考你俄语。”纪仁泰和大姐用俄语对话对方问你师傅的老师是什么人?“女白俄,和她儿子一起回苏联了,师傅家钢琴上放着他和老师合影照片。”几番问答大姐说小弟弟你俄语学的不错,以后上中学应该去英语班。到石家庄天晴了出车站有人迎接,来的是一辆头像吉普车,后面木头车身汽车。父亲坐在前边,来迎接那位大叔和其他人从后门上车坐在里面。开车后有位学生问这是美国车吗?“解放前留下来原来就是这个样子,后面两边座位是后安装,可以坐8个人。”

汽车先到姥姥家路边,父亲把纪仁泰送进去。舅舅舅妈上班都不在,姥爷接过礼物一大包香烟很高兴。父亲说他要跟车去工厂,明天晚上也许有时间过来。姥姥过来说给你安排在你大表哥耿悦存那屋里,今天下雨路上不热,他不知道跑哪去了,这是二哥耿悦然你跟他过去把东西放下出去转一圈。姥姥家自己一个小院,三间北房东西房各两间。姥姥和舅舅住在北房里,西房大哥二哥每人一间。大表哥房间里有一张桌子,三把靠背椅,两张单人床,二哥说你在北边这张空床上睡觉,我妈已经给你准备好枕头毛巾被。放好东西在院子里水龙头洗去汗水,回屋换好衣服,灰色短裤浅蓝色衬衣皮凉鞋,跟着二表哥出去玩儿。走出姥姥家院子就感觉这里和胡同不一样,比胡同窄只一面有住户开门另一面没有。他还没到过北京城外(今天二环路外面)解放后新建连排平房住宅区,只感觉这里比村里小巷略宽,但是也无法通行汽车。走到马路边上感觉和北京差别不太大,在一个推车卖冰棍老太太那里,二表哥买了两根小豆冰棍,放进嘴里和北京冰棍味差不多。向前走不远路边有一所小学,二表哥说他已经从这所学校毕业,暑假过后就要去上中学。

走到学校门前深灰色大铁门开着一条缝,两个人走进去。传达室里有个人伸出脑袋问:“你小子毕业了还来干什么?”“谢大叔我带北京客人来参观一下,今天有活动?”“舞蹈和体操队训练,你可不能离女孩子们太近。”“我知道保持距离,要不我们不进屋。”进门是操场,边上有一排小树。“学校里种了雪花梨,已经结了还不大。”二表哥带着他一边走一边告诉他方向,操场南边一座四层楼。三四五六年级在这个楼,东边平房是校长室还有学校办公地方。操场北边三层楼是一二年级,音乐教室还有上自然课放幻灯教室。两个人绕操场转一圈,到操场西边二表哥说这是学校体育馆。门外就能听到音乐声,推门进去站在边上里面体操队舞蹈队男女学生们正在训练。两边各用一台手摇留声机放唱片做伴奏,声音混在一起。有位穿红色体操服女老师走过来问:“耿悦然你都毕业了回来干什么,来找许亚深?”“蒋老师我带北京姑姑家表弟来参观。”“小同学你们学校有体操队吗?”“我上二年级不知道。”“不要站在这影响别人训练回家去吧。”

从学校出来继续前行,然后穿过一条小巷到另一条大街,在这条街上看到了公共汽车。回到姥姥家大表哥正在院子里洗菜,院子里有两棵小树枣树和梨树,上面都有果子。姥爷在北房屋檐下一边抽烟一边弄煤球炉子,“你在家切过菜吗?”“没有。”“跟着你大哥先学切菜。你在家干活吗?”“当然干活,洗菜买菜打酱油醋,扫地擦玻璃。”“你爸和你爷爷抽烟吗?”“他们都不抽烟,我爷爷爱喝酒。爷爷说他在印刷厂干一辈子,厂里禁止吸烟所以他从不吸烟。”“我和你二舅都爱抽烟,现在商店里只有质量最差烟卖。你爸教授就是不一样,能买到中华和牡丹烟,到北屋里去吧。”姥姥比奶奶个子矮是小脚女人,她只穿一条灰色缅裆裤正在擀面条。“你爷爷奶奶在家都干些什么?”“我奶奶很少出门,在家做饭洗衣服。我爷爷出去买东西,还做了一个下边有四个轮子木头柜子,挂在自行车后面去庙会摆摊。”“你爷爷去庙会摆摊卖什么?”“我跟着他去过几次帮他看摊,卖旧书也卖新书邮票,什么奖状证书小玩意儿。后来奶奶和我妈都不让我去,说太阳晒一天怕我受不了,还怕我乱走跑丢了。”

中午吃饭时面条是和菜一起煮,捞出来伴上炸酱。姥姥说国家有困难吃不饱油也太少,我们只好少吃炒菜。“姥姥你们这面条怎么发黑呀?”“这是白面荞麦面玉米面三样和在一起做成,你家这样做吗?”“我奶奶没做过这种面条。”吃完饭大表哥去刷碗收拾,纪仁泰回房间里看书。下午起来先看书,然后和大表哥耿悦存一起出去,到门口看姥姥家大门上一幅对联,大表哥说刚回来时候我爸是医院院长,他自己写字找人刻在门板上:学习钻研博采众长,仁心妙手救伤止痛。后来他离开医院到行署当副专员,偶尔还在医院出诊。大表哥带纪仁泰坐公共汽车,下车后到一所少年体校里参观。他在一座大房子里参加羽毛球训练,先让纪仁泰在一边观看,然后让他在旁边一块场地上跟一位大姐练习羽毛球。那位大姐球技不错,纪仁泰在她指导下练习。练到4点半大表哥说我们该回去了,先去厕所洗脸,出来穿上衬衣,走出少年体校买两瓶汽水一人一瓶喝下去。晚上舅妈下班回来就吃饭,快8点二舅才回来,他一边吃饭一边问:“你小子觉得我们这和北京有什么区别吗?”“我刚来其他不知道,说话口音不一样,房子也不一样。”“我们这房子是1951年建设,和北京四合院老房子不一样。当时考虑自行车摩托车进门方便,这些院子都没有门槛和台阶也没有门墩。这一小片是干部宿舍,每家一个院子7间平房或者5间,前边过道宽一些,明天让他们带你去普通人家看看。”“你家怎么没有电视机?”“我们这还没有电视台,买电视啥也看不到。”

第二天上午大表哥带纪仁泰到距离不远他一个同学家串门,那个地方前后排房子之间距离就小多了。那家是三间平房和两边房子连在一起,家里东西不多墙上挂着同学父亲巩发成先进生产者奖状。巩家大妈高个子短发,穿黑缅裆裤白裤腰,上身围一块白布。大表哥给她两瓶药,大妈接过去连声说谢谢,要没你爸爸关照弄来这些药你大伯早就不能上班了。大妈问了小客人不少问题,然后她说:“哪都一样,你们北京也吃不饱饭,我就不信是自然灾害闹得。”她儿子在旁边提醒她:“妈你说话可要注意,我爸几次跟你说这话传出去会惹大麻烦。”大表哥和他同学聊了一会儿两个人离开,走到外面他说:“巩大伯是我爸小时候街坊好朋友,他小学毕业就去干活。我爸小学毕业上卫生学校,一毕业就去参加八路军。我爸这几年给巩大伯免费看病送药,帮他家不少忙,我们到部队大院去看看。这个甄副政委是我爸在军队医院当院长时候政委,现在是解放军一所学校副政委。”两个人坐公共汽车到军校附近,传达室登记后进门。这家住楼房条件就不一样了,周阿姨虽然也不上班,可她身穿绿色带小红花旗袍皮拖鞋。她请小客人吃葡萄,还问了不少问题,纪仁泰有些答不上来。和甄家三个孩子到另一个房间聊了一会儿,一位大姐带着客人下楼参观部队大院。她说小弟弟你今天只能看一部分地方,参观结束她把客人送到大院门口,后来这位大姐成为纪仁泰表嫂。

晚上父亲到姥姥家来一次,他说是借公家自行车过来,缺少汽油工厂汽车不能来接送。父亲在姥姥家住一宿,吃过早饭骑车回工厂。纪仁泰在姥姥家住了6天,舅妈让大表哥带着二表哥和他一起去北京。回去坐路过快车,天气晴朗这次就能看清沿途风光了。下午3点多列车到北京站,母亲在出站口迎接。晚饭后纪仁泰去师傅家上课回家9点多,客人被安排在那个空房间里,里面依然亮着灯。中午没休息很累,洗漱之后就睡觉了。第二天早饭后客人自己出去玩儿,到快吃晚饭才回来,晚上他们两个很爱看电视。两位表哥在家里住了6天离开回石家庄,过了几天大舅来北京开会,晚上到家里来一次。他听完纪仁泰弹琴,看过他的画连声称赞。“你这小子有出息,我脑子里缺根弦,就没想起过让你哥哥姐姐学点其他本事。你师傅是什么样人?”听完父亲解释大舅说:“白俄什么样我不知道,你这于师爷马师爷都是名家,有这样好传授以后一定能画出名气来。”秋季开学后那双皮鞋穿上还是有点大,班主任莫老师问你这鞋哪里买的?“姑姑送的,她家人是鞋匠会自己做皮鞋。”时间不长学校里学生们几个运动队解散停止活动,教体育鲁老师说这是要劳逸结合。回家问爷爷啥叫劳逸结合?“劳就是干活工作,逸就是休息。现在大家都吃不饱饭,孩子们哪有那么大力气训练。”年底前爷爷说白塔寺庙会停办,他也不用再去摆摊,奶奶说你又卖不了几个钱在家看孙子孙女吧。

1961年春节初三下午二表大爷家大姐叶连莺到家里来一次,和父母商量一些事情吃过晚饭后离开。后来母亲说领导照顾她让自己选,你以后是去针灸科学习针灸还是去上中医学院函授。医院以后可以安排你拜师跟老中医学习,条件是你要先去大学业余时间学习三年。学习三年成绩都合格可以去门诊,跟着老大夫学习。这之前还是护士,5年毕业后你就是医师了。当然去学习先要参加入学考试,母亲鼓励她说医院有那么多从全国各地调来名医,这条件其他地方哪有,一定要努力进行准备,争取考上大学函授。春天母亲说先不骑车去上班了,浮肿身上没有力气。妹妹问什么叫浮肿?“这孩子没粮食吃不饱,咱们家还有邻居没有一个胖人,腿上一按一个坑挺长时间不能恢复就是浮肿。”春天没有菜吃,爷爷带着纪仁泰去摘柳树芽和榆树种子榆钱。骑车带着他去城外紫竹院附近,挖地里刚长出来野菜。路过万寿寺爷爷在门前下车,锁好车带他进去转一圈,那里面已经成了居民大杂院。到五塔寺门前祖孙二人走进大门,里面工人们正在种植动物饲料。爷爷指着不远处那座塔说这座庙只剩这个和碧云寺一样石塔,其他房子都被烧毁了。“洋鬼子为什么不烧塔?”“塔是用石头建成点不着。”回到家里奶奶接过布口袋里野菜,说今天采回来数量不少。

春天校园里嫁接桃树开了花,蔡老师说不一定能结果,最终结出了几十个小桃子。6月一天下班后父亲对爷爷奶奶说连莺那孩子来电话,中医学院(今天中医药大学)函授学习考上了,我说祝贺你希望你继续努力学习当上正式医生。暑假二表大爷家二哥连松又一次到家里来上辅导课,他很勤快帮爷爷奶奶买菜做饭洗衣服,没事的时候就看书。他说你们家书真多我家里除去课本没几本书,这就是工农和教授家的差距呀。他大姐叶连莺星期天下午到家里来一次,她说今天是夜班,上午在宿舍里学习,为开学后做准备。她带来一块花布,母亲帮她裁剪,教她用缝纫机自己做了一件花布上衣。奶奶问你穿过旗袍吗?“村里没人穿旗袍,上学时候学校里学生没人穿旗袍老师有人穿。”“把我旗袍给你要不要?”“那我穿上试一下。”奶奶打开箱子拿出她一件深蓝色带小花真丝旗袍,一件紫红色呢绒面料长袖旗袍。“给你看看,蓝色夏天穿,紫红色春秋穿。”“春秋穿下边穿什么?”“你要真愿意穿,让你叔叔朋友从香港给你买新长筒袜。”“那怎么给钱呀?”“你叔叔出钱,你不用给钱。”“您穿旗袍吗?”“穿了好几十年,从结婚到现在只有冬天出门不穿旗袍。春秋穿长袖,最早穿棉长袜,后来美国人发明尼龙丝穿长筒尼龙袜。”奶奶让大姐穿上旗袍在屋子里来回走走;“稍微肥一点很好嘛,再配上高跟鞋小伙子们一看就被迷住,这两件旗袍就送给你。找你姑姑公公定做两双高跟鞋,你花钱你爸出钱都行。”“谢谢奶奶,我回去不上班时候穿上体会一下。”母亲说:“不是体会而是要常穿上班时候穿上,还要学会自己做。”“你叔叔当上教授我要是农村老太太打扮,那还不让邻居们笑话。”

9月开学后树上桃子已经被人全吃掉,星期天上午连莺姐到家里来一趟,母亲把两双厚长筒袜给她。奶奶让她换上长袖旗袍,穿上长筒袜和她自己带来棕色高跟船鞋。“到院子里走走,让你表叔和弟弟妹妹看看。我们连莺这么漂亮,一定能迷倒一大批小伙子,可别挑花了眼。”“我现在还没有对象不着急。”爷爷说哪能不着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要是好小伙让别人抢跑了,你不着急生气呀。过了几天父亲骑回一辆小轮自行车,“你先骑以后让弟弟妹妹骑,我已经安好车锁,先不要骑到学校去,也不要去太远地方。”“爸你在哪买的?”“我同学从香港发过来,我找学校米师傅帮忙组装起来。”纪仁泰用5天放学后时间在爷爷帮助下学会了骑车,周围几条胡同只有这一辆蓝色小轮自行车,骑出去很引人注目。10.1上午纪仁泰去师傅家上课,那里还来了三位师兄师姐,只有安师姐也同时学钢琴和工笔画。师傅家还来了一位叫她邢书记女同志,客人穿一身深蓝色毛料衣服,蓝色高跟船鞋,师傅说这是我解放前上级。客人说你家里好热闹,我有重要事情找你在办公室不方便,师傅和客人到旁边房间谈了40分钟客人离开。中午在师傅家吃红烧肉,师娘说这是用侨汇券买的,你们几个多吃点。邢书记找你啥事?“涉及机密以后再告诉你,公事私事都有。”

晚饭后骑小轮车,纪仁泰穿胡同到六部口,向东到人民大会堂北边。往前是警戒线不许通过,广场上正在举行晚会。这里看放花感觉就在头顶上非常好看,中间休息时探照灯从四周不同位置把光柱集中到同一个地点,路边灯柱上大喇叭里播放着在学校刚学会一首歌。站在那里又看了一会儿,纪仁泰决定骑上车回家。回到家里父亲问你去了什么地方,听完后他说要注意安全。2号上午家里来了客人,大表姑夫妻一起到家里来。为迎接客人奶奶母亲都穿上旗袍,爷爷和父亲换上毛料衣服。大表姑说二舅我们带来东西都送完了,过些天从家里给你们寄点东西来。爷爷问你住什么地方?“他是领导住北京饭店,我住他弟弟家和他侄女一个屋。前几天去琉璃河看我爸妈,去石景山看我大哥和妹妹。”大姑父楚勇康说:“从调去筹建望亭建发电厂我来部机关开过几次会,她是头一次请假回来看老人。虽然那是个小镇,离无锡苏州上海镇江都不远,买东西方便环境不错。学校情况如何?”“我和几位老师一起提出尽可能创造条件,增加招生数量。我们毕业学生很受欢迎但是招生太少,必须多招生才能适应国家建设需要。学生宿舍不够可以校外找房子,把办公用房腾出一部分改成教室。”客人问了三个小孩儿不少问题,中午大家一起去莫斯科餐厅吃饭。饭后客人离开大表姑说她直接去北京火车站,要去济南办事,姑父回北京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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