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场回北京先回家，家里人都非常高兴。下乡五年爷爷奶奶村里大爷爷还有姑奶奶老两口，师傅的父亲三爷都没了。在炼铁厂上班表大爷离退休还差一年，因为癌症去世。休息两天先去看望一次师傅和师娘，到祖坟去给爷爷奶奶和大爷爷上坟烧香祭拜，去金顶街看表大妈和二表姑再去学校报到。学校分配他在一座四层楼三楼阳面306房间和庞义树、黄语非、曹凯兴一个房间，让他睡上铺。庞义树河南人28岁军人毕业于部队一所中专，家在农村已经结婚有个两岁女儿，是班里男生中老大。黄语非锦州人27岁，已经结婚有个儿子，他是1964年高中毕业当工人。曹凯兴25岁山西人刚结婚，他说老丈人听说他要来北京上学，怕他以后把自己女儿甩了，坚持要他先结婚再走。他爹是当地政府领导要带头树新风，两个人婚礼从简没举行婚宴。班里还有四位北京人，蒋敬松、樊艺梅是从下乡地方回京， 廖卓燕、贾丽艳来自工厂。同屋这三位大哥都对纪仁泰家庭情况非常感兴趣，让他详细介绍一番自己家里情况，开学一个星期后星期天纪仁泰带三位大哥到自己家里来参观一次。母亲见到这三位都很高兴，回答了他们所提出不少问题。她说你们以后就是患难与共兄弟关系了，中午我出钱你们去柳泉居吃饭喝几口酒。客人听完纪仁泰弹肖邦钢琴曲，都说你家条件好就是和我们不一样多才多艺。中午出去吃饭时要了一瓶竹叶青，他们三个都比纪仁泰喝的多。还说你们家条件好，家里摆设东西真不少。黄语非问你家是哪里人？“我爷爷从郊区农村进城当工人，家族里多数人还在永定河边小村里。过年过节我们全家一起回去，给长辈拜年。我妈河北人姥姥儿女都在外面工作，我以前跟我妈回去一次，在我姥爷侄子三舅家住过几天。我二舅在石家庄，我去过他家。”
开学后先要补上高中数学，纪仁泰去师傅家把师兄当年用过高中数学还有大学高等数学课本要来，在学校抓紧时间进行学习。在学校图书馆里第一次看到新进口日本和苏联科技类杂志，纪仁泰一样借一本拿回宿舍去看。黄语非问：“你上中学学过俄语？”“我上初中学过两年英语，俄语是我师傅教我，他学钢琴老师是白俄，俄语说的非常好。”“日语哪里学的？”“跟师娘学会日语。”“她做什么工作？”“日语翻译。”在这个班级里纪仁泰年龄排在当中，年龄最小18岁，过去小学都没毕业。全班只有包括他在内5个北京人，不到学生总数1/10。开学后负责这个班韩老师一次召集全班开会，问你们都有什么文艺特长，纪仁泰报名说我会弹钢琴，在农场时宣传队里吹过口风琴。韩老师问那是什么东西？“我小时候学钢琴，自己家买一台捷克斯洛伐克钢琴。下乡钢琴没法带，我爸让他朋友从香港给买来一个日本造口风琴，我在家练习几天就离开北京。下乡后我进过农场宣传队，下星期我带到学校来给你们吹几个曲子。”“学校礼堂有一架钢琴就是会弹钢琴的人太少，你说你会那我们一起去听你给我们表演一次。”
韩老师带全班同学一起到礼堂舞台后面，那里有一架落了不少灰尘钢琴，曹凯兴说：“老四你是艺术家我们要为你服务，我去厕所找抹布把琴擦干净。”纪仁泰找来一把椅子坐下，钢琴擦干净后打开，韩老师说这是一架建校初期购买东德造钢琴。纪仁泰先弹了几首肖邦夜曲，弹完后响起一片掌声。有位中年妇女过来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下次学校有活动时你一定要来登台演出。”“老师您贵姓？”“我姓闵负责管理礼堂，我们现在要提高利用率。附中和小学都在这里举行活动，还卖票放电影演评剧。”“学校正式活动不能弹肖邦曲子，那会给我找来麻烦。我们还是来点其他曲目，先来个白毛女，社员都是向阳花，钢琴伴唱红灯记。其他曲目还需要回家去练习，练好后才能演出。”几首曲子弹完，又多了几位听众。一个小姑娘走过来问：“大哥你能教教我弹钢琴吗？”“你家里有钢琴？”“我爷爷会弹钢琴可是他已经走了，后来我爸把他留下钢琴搬到我家，可是家里没人会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叫肖淑琳四年级，我哥在附中，我妈在这里放电影，我常来这里玩儿。”“我现在没时间教你以后再说，你家有没有乐谱，学过五线谱吗？”“我爷爷留下不少乐谱，我学过五线谱。”“我记住你了，以后有时间再开课，我还从没教过别人弹钢琴。”韩老师说“真不错，以后你就代表我们班参加学校各类文艺演出。”星期6下午离开学校先去西单科技书店和外文书店，俄汉词典和日文科技词典一样买一本。买完书回家去做饭。晚饭后母亲问在学校学习情况，她说你先把数学和英语这两门学好，期末争取考个好成绩，其他人什么样咱没法管，首先你自己要做个好学生认真学习榜样。
过了几天肖淑琳父母下午带着她到学生宿舍来拜师，纪仁泰跟着他们去一次肖家。她家住在校园西北角联排平房里，三间平房当中一间里放着钢琴。女学生说：“这是我爷爷1969年上干校前给送来的，没有老师我自己瞎弹不成曲子。”纪仁泰坐下打开琴盖仔细看看，这是一架日本山叶牌钢琴。“肖老师您这琴年头可不少了。”“这是我爸学琴时候我爷爷出钱买的，超过40年了。”弹完一段李斯特钢琴曲他对女学生说：“把你家乐谱拿几本我看看。”女学生母亲从一个大衣柜里拿出几本乐谱，“这里面大部分是解放前从外国进口，少数是解放后国内出版。”看过这些乐谱，他从中拿出一本：“肖淑琳你没有基础，我刚才弹得曲子你还弹不了，先从练习曲开始，我看看你家存的乐谱。”仔细看过肖家那些乐谱，找出一本已经发黄练习曲集，上面写着民国24年上海出版。“你这乐谱真有年头了，就先从它开始，外面书店里买不到这类乐谱，还有这琴年头太多需要找人来维修调音。”和肖家人协商结果纪仁泰每星期晚上去上两次课，不收学费。不过有一点要注意，学练习曲和外国乐曲，会不会被邻居说成是有问题是资产阶级的东西，肖老师说他去和邻居解释不会出问题。
学校要在10.1前组织学生文艺汇演，负责宣传强老师中午在食堂找到纪仁泰，让他给其他班合唱独唱伴奏，还问你自己出个什么节目？“能直接用钢琴演奏曲子不多，欧洲和苏联乐曲不能在台上演奏。在农场时我曾经为朝鲜族知青合唱队伴奏，我把给他们伴奏朝鲜歌剧血海选曲演奏几段您看行不行？”“是女生演唱吗？”“以女高音为主。”“那定个时间你去礼堂我找几个人来听你演奏，今天下午3点半行不行？”“老师只要我没课就可以去，只是我没带乐谱要凭记忆演奏。”“这个不成问题。”下午3点20纪仁泰来到礼堂后台，强老师还找来几位老师，她给介绍一下：曲老师，米老师。这位是1971届朝鲜族学生比你大你叫她崔大姐，她嗓音不错。这位崔大姐用朝鲜语问了几个问题，纪仁泰也用朝鲜语回答。米老师问你们说些什么？“我说我师娘通过她亲属从朝鲜买来卖花姑娘主要部分钢琴乐谱，星期6下午我去她家拿乐谱。崔大姐说她暑假去朝鲜探亲看过这部电影，知道这部歌剧她有歌词但钢琴伴奏演唱没试过，还有目前只能朝鲜语演唱。”弹完几段血海和卖花姑娘钢琴伴奏之后，曲老师说就这样定下来钢琴伴奏朝鲜语演唱。9月29星期5晚上7点半演出，学生和学校教工还有家属不用买票都可以来看。崔大姐矮胖留短发，她说她家有个邻居是歌舞团演员曾教过她唱歌，她也参加过县文化馆学生合唱队。以后几天纪仁泰晚7点去礼堂，先给其他班合唱伴奏，他们演唱革命歌曲大家都非常熟悉，8点以后和崔大姐排练卖花姑娘。“你们以前怎么演出？”“两个人，一个朝鲜族女知青，还有一位曾是专业演员用汉语演唱，下次我把血海翻译过来歌词拿来。为了能和乐曲合拍，翻译时候大家在一起动过一番脑筋，卖花姑娘您不是有翻译过来汉语歌词吗？”经过6次排练29号晚上演出为吸引观众，崔大姐穿粉红色长裙棕色高跟船鞋第二个登台演唱。演唱开始前她先把歌词念一遍，简单介绍一下卖花姑娘这部歌剧和电影。其他节目观众都很熟悉，这个大家从未见过节目很受欢迎。唱完后下面响起热烈掌声，两个人加演一首事先排练好血海选段。回到宿舍那三位都说老四你是个大艺术家呀，那女的怎么样？“什么怎么样，小城市结婚早人家比我大儿子上幼儿园。”
回来上大学后师傅让纪仁泰和他表妹家外甥女梅宇华结婚，他说宇华比你小两岁正合适。前几年住在我这里没去上中学，为了不被赶到农村当知青，干脆就和村里邻居说她没上过学不识字。现在你们两个都到了结婚年龄，结婚以后你搬到我家来住，以后我们房子和家里东西都给你们两个人。1972年十一上午纪仁泰和母亲一起去师傅在村里那处房子，以前去过很好找。到门前用手一推门就开了，走进院子师娘从北房里迎出来。母亲连忙迎上前去向她问好，师娘说进屋坐吧。走进北房堂屋梅宇华从东边房间里出来，她穿一条绿色带小花裤子，灰色大襟上衣。“大婶你们来了，到这屋坐吧。”走进从西向东第二个房间，三奶奶坐在藤椅上没动。母亲问：“大婶你身体哪不合适？”“这几天腰疼站不起来，你们坐下喝茶。我觉着这门亲事挺好，我就一个孙子还没了，咱们两家都姓纪，让我老头表弟外孙女和我儿子徒弟结婚挺好。这样他们两个将来有人给养老送终，我们这些东西也有人继承。他出去有事等会儿回来，先说说你们有何打算。”母亲把带来糕点和茶叶放在桌子上，在一把靠背椅上坐下说：“既然大哥大嫂你们已经决定这门亲事一定要成，那我们也没有不同意见，只是还不要急于结婚。”三奶奶回答：“这事好说，先定亲过几年再结婚。现在都要求晚婚，今年结婚是早一点。但是婚一定要结，宇华算不上多漂亮，也配得上你家仁泰。结婚后宇华不上班，只在家里带孩子做家务。要不然上有老下有小，她哪顾得过来。还有人家会说你不识字上什么班，请吃我和宇华做的葡萄馅月饼。”母亲拿起一块吃了几口问：“大婶您从哪学的自己做月饼？”“在哈尔滨学会做面包，刚来北京时候跟邻居学会做葡萄馅月饼。去年我让宇华大哥帮忙修好烤炉，让她跟我学会做面包月饼，饼干也能做。”时间不长师傅从外面回来，对母亲一拱手：“以后我们就是亲家了，刚才是去曹老师家，和他商量点事情。你们两个到宇华那屋去说话，我们谈其他事情。”
梅宇华住在这五间房最西边一间，房间里有一个老式大衣柜，一个五斗橱柜，一个铜架子双人床。写字台上放着一个铜座带绿色玻璃灯罩台灯，一个小梳妆匣，一台牡丹牌电子管收音机，墙上挂着一幅书法作品。“我坐床上你坐椅子上，这屋家具都是1967年，易大姑搬到这里时带过来。易大姑年初没了，她没结婚没儿女，东西都留给你师傅。你来了舅舅说让你把她和姥爷留下书本都整理一遍，收拾好放到书柜里。我是1969 年冬天搬过来，1970年春天姥爷去世，我给姥姥和易大姑作伴。”她把自己上衣撩起来：“你看吧，我搬到这里以后，一直都穿缅裆裤。姥姥和舅妈衣服挺多就拿给我穿，这条花缅裆裤是你师娘的，上衣是姥姥的。舅舅说为了不下乡去当知青，服装要换成村里人样式。从1969年秋天开始，跟舅妈学穿和服打腰带上面那个结。不过和她一样和服只能在家穿，腰带平时不打结，出门必须换衣服。”“易大姑我没见过，听你舅舅简单说过几句，她是个什么样人？”“易家应该是有钱人，舅舅叫她大姐说抗战期间他曾出面救过易大姑弟弟，这样就算成了朋友。易家过去当过大官，抗战胜利后易大姑弟弟带着老婆孩子跑到香港，以后去了马来西亚。1966年夏天舅舅不放心，到她家去一趟，让大哥帮忙从单位找辆三轮卡车，把她家准备要扔掉一些东西送到这收起来。1966年她家没有被抄，1967年易家房子被没收给别人住，易大姑没地方去。舅舅让她搬到这来，把她家东西全搬过来，一下子这几间房都放满旧家具。以后这些年她弟弟给她寄过两次钱，不够花由舅舅给她生活费。我是1969年冬天过来照顾她们两个人，我这一届除个别几个人有门路军队干部子弟去参军，其他人全部下乡。那时候我爸找到当年他在农村学校教过学生，给开出个我去京郊农村落户证明，我就没去东北。其实我没去上中学用不着那个证明，但是也不能老在家里住，我妈和舅舅商量后让我搬到这来住，跟村里人说我不识字，也就不用去当知青，也省得村里人老来问。易大姑脾气还行，她衣服不少而且净是好料子，还有她爱穿高跟鞋。她说把高跟鞋都留给我穿，十多双鞋我穿稍大一点还行。舅舅说易大姑是个怪人，曾经上过大学，但是不结婚后来也不出去工作。她爹妈没了以后，一个人守着个四合院自己过。我搬到这以后，夏天在家一直和易大姑一样光脚不穿鞋。其他季节就一双厚底人字拖鞋，这鞋是从日本捎来。脚上这双分指袜子是我自己用细混纺毛线织成，我很少出门你也知道外边情况，多年没人敢穿高跟鞋。我搬过来以后一开始穿她平跟皮鞋，去年秋天才开始出门穿高跟鞋。”
“你墙上挂的这是什么人书法？”“易大姑草书，内容我都能背下来。佛不着履，有三因缘：一者，使行者少欲。二者，现足下轮。三者，令人见之欢喜。意思是说佛还有菩萨为什么不穿鞋，易大姑信佛夏天在家不穿鞋。她还有两把古琴，一把是明朝琴平时都收起来，过春节拿出来弹奏一次。还有一把是她1932年买的，后来她找人修理换成钢弦，我跟她用这把琴学习，几首简单乐曲我能弹奏。舅妈不信佛看圣经，现在教堂都不开放只能在家自己祷告。我不信那些东西，也不知道如何祈祷。你爸妈都在干什么？”“我爸在外地省财政厅副厅长，我妈部机关处长。”一会儿母亲过来：“梅家人来了，仁泰你过来见个面。”纪仁泰和梅宇华一起过去，未来岳母见过面，岳父和两位大舅哥没见过面。一见面他们提出不少问题，询问在黑龙江农场情况，回来后学校情况。听完回答后岳父梅老师说：“仁泰你这孩子还不错，可以做我女婿。我闺女多年不学习不读书，没多大文化你可不要嫌弃她。”纪仁泰仔细看看梅家人，梅老师没有夫人个子高，宇华两个哥哥比他们父亲稍高一点。师娘说：“宇华你带仁泰出去走走，你让他熟悉一下这周围环境。”
两个人走出这个院子，梅宇华在前面带路往西去。在村里小胡同拐两道弯，出村沿小路经过一片菜地走进另一个村子，来到一所小学门前，学校门前有两棵粗大古槐树。“这就是舅舅当过校长，在学校教日语被周围村里人看成汉奸那个地方。舅舅说上级决定让他去和日本人打交道做情报工作，结果连他头一个对象都骂他汉奸和他分手。”“这看上去像个小庙。”“过去就是一座庙。”“你穿这种拖鞋走路不觉费劲？”“我这双鞋是粉红色，很少出门所以穿了多年都没坏。习惯了冬天出门穿棉鞋，其他季节都是这双拖鞋。”离开学校走到村里一条沥青路面街道上，路两边都是老旧平房。“姥姥说过去汽车从这走，路太窄两辆车遇上很难错车。山边上修部队大院之后，在村外修新路绕过去，现在这很少过车。姥姥说过去这条街两边有不少商店，夏天买肉用荷叶包，现在大部分都关张。”走出小村两个人沿另一条小路往回走，路上遇到一个老太太问梅宇华这是你什么人？“我舅舅学生。”
中午大家一起到离村子不远一家饭馆吃饭，饭馆不大没有包间，也没有大鱼大肉，师傅要了一瓶西凤酒，让大家每人一杯都喝下去。吃完饭梅宇华扶着三奶奶，纪仁泰跟着她们回去。三奶奶自己去休息，梅宇华让纪仁泰跟她去西边两间房子。这两间房子门开在东边一间，两间屋子之间有个半截火墙，上面是木头框子装磨砂玻璃，下面有自己盘炉灶。东边一间放着一个旧大衣柜，三个放满旧书的书柜。西边一间里有一个两头沉写字台，两把靠背椅，一张铜架双人床一个衣架，放在两个凳子上摞在一起两个木箱两个书柜。“知道你要来，我昨天把屋里全都打扫一遍，床和桌椅擦干净。来帮我干活，打开箱子把褥子被子枕头都给你拿出来。易大姑走后火化，舅舅给她弟弟写信。她弟弟回信无法回国，但寄来一笔丧葬费还舅舅垫支那些钱。还说会通知她江西老家侄子，拿着她弟弟亲笔信和照片来北京接头，把骨灰盒送回江西老家入土为安。5月她远亲侄子夫妻来了，易大姑留下一个小盒子，里面是金项链金镯子等宝贝还有一包字画他侄子拿走，书信舅舅也让他们拿走，骨灰盒带回去安葬。这些旧家具不值钱也没法运回去，旧衣服只拿走几件毛料好衣服和皮夹克，其余东西全都不要了。我照顾她不到三年，她送我一根绿松石项链，你看就这个，珠子不算小，还有一块女式手表。舅舅让他们把相册拿回去，说等你们到我这个年纪就能明白，这些先人留下照片非常珍贵，你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照片哪能不要。没有那些先人哪有我们自己？老照片一定要保存好传给后人作纪念。易大姑那些衣服，舅妈让留下毛料衣服，四条毛料裙子，两件呢子大衣留下。还有6件旗袍，三条连衣裙毛料裤子留下。其余衣服让我整理好，早晨天亮前拿出去，摆在村里早就没人用碾盘上，不到一天时间村里人就全拿走了。她衣服真不少，布裤子就超过10条，你说我能穿她留下衣服吗？”“我还真不清楚，你舅妈什么意思？”“她希望我以后穿那些衣服，姥姥意思过水洗一遍再穿，毛料衣服还要熨平，目前我不想穿，也许以后都要送村里人。”两个人把床铺好，梅宇华说：“你睡一觉，下午起来我带你去买粮食，买其他东西。我出去你把门插好，这村里也有小偷不安宁。”
下午纪仁泰起来后，跟着梅宇华去买粮食，买菜买酱油醋和盐。这两次她没穿拖鞋，换了一双灰色高跟船鞋。买完东西回来，梅宇华让他看院子里东西两边两个小棚子。西边棚子里放着蜂窝煤和块煤，树枝和碎木头，东边放着一辆有两个橡胶轮子，木结构手推车。一堆旧砖，还有一个水龙头和一个下水道口。“舅舅说明年找个旧油桶或者其他东西，放在这棚顶上，做一个太阳能热水器夏天洗澡用。这房子1970年秋天修过一次，刚修完姥爷没了。”回到北房里三奶奶让纪仁泰过去，问了他不少问题，最后三奶奶说：“如今实行计划生育，要不然你们两个应该马上结婚生孩子，等会儿你帮她做饭，吃过晚饭回去。”梅宇华让纪仁泰看易大姑留下那些旧东西：“舅舅说这是1930年出厂德国造老式收音机，那个大家伙是1950年美国造收音电唱两用机，是她家从香港买回来。舅舅花钱送出去修理，从那台老收音机上拆下能用零件放到这上面，舅舅过来时用它听唱片。”“你平时听唱片吗？”“我不听偶尔用它听广播，易大姑留下超过一百张唱片。大部分是外国音乐，也有京剧相声和民乐。易大姑还有一个苏联造电视机，后来只有声音不出影子。舅舅找车送到西单华波修理部（当年北京有名修理电视机收音机企业），人家说显像管损坏，没有东西替换无法修理。舅舅说既然无法修理那就给你们拿去处理，我不要了。”“那种老式收音机我爷爷过去也有一台，不能用了为什么不处理掉？”“舅舅说当个摆设收藏品。”晚饭是由纪仁泰和面擀面条，吃完饭梅宇华说我收拾，你拿上包回城里，太晚就没车了。
过了半个月纪仁泰去见梅宇华，她说我带你去卧佛寺梁启超墓。梅宇华穿红色毛线分指袜粉红色厚底人字拖鞋出门，“你穿拖鞋现在出门不冷？”“穿毛线袜子不冷。”两个人出村坐33路（现在合并到331路），下车后穿过正白旗村（现已拆除）。走到一条公路上向北去，没走多远来到一个岔路口。梅宇华说走这边，写着103单位那边通向首长居住地方。往前走有岗哨，咱们只能走这边。走进梁启超墓围墙，里面还有一排房子住着人。两个人在里面没有停留，转一圈就走出来。梅宇华带路去卧佛寺，“姥姥信佛，除去冬天以外，她每月都来卧佛寺拜佛。舅妈信天主教，她从不进卧佛寺。”“你跟着来吗？”“易大姑在的时候她们两个一起来，易大姑走后我陪姥姥来。她说我女孩子就该尽量少出门，不和外面客人见面说话。搬过来以后我不能自己进城回家，都是舅舅带着我，或者我哥来接我，以后这个任务就归你啦。”“易家都干过什么？”“她和我聊天，说她家过去在她爷爷那辈当过官，在老家有土地后来归家族里其他人。她爸曾经出国留学在北京当官，后来什么北洋政府倒台她爸开铁工厂纺织厂。她弟弟去国外以后工厂由她负责管理，后来公私合营她就没事干回家。一开始公家给钱，后来不给钱还没收房子。姥姥和舅妈都穿缅裆裤，冬天打绑腿戴黑帽子，穿毛料裤子时不打绑腿。易大姑夏天在家穿条裙子不穿上衣，出门穿连衣裙结果村里人说她比小姑娘衣服还漂亮。她不穿缅裆裤爱穿毛料裤子皮鞋，她几顶帽子都是从国外买回来。毛料红色、粉红色、蓝色、绿色样子真漂亮，你说我能戴吗？”“你要不怕村里人多看你几眼，不在乎是她留下冬天可以戴上。”
走到卧佛寺门前梅宇华问：“你还进去吗？我可是进过好多次了。”“离开家5年头一次回来，还是进去看看，由你带路我去买票。”买票进门梅宇华带路在里面转一圈，“这里曾经关闭好几年，我不信神佛，姥姥岁数大我才陪她来。”两个人在里面转一圈从西北小门出来去樱桃沟，走到入口处梅宇华用手一指：“上过那边山坡吗？”“上中学时候和同学一起来上去一次，走到卧佛寺后面没往高处走。”“跟我大哥从这里上过一次山，真太累所以我以后不会跟你爬山。”走到泉水源头处，两个人用手捧起来喝下几口泉水。梅宇华说：“往回走吧，以后你要是搬过来会经常来这里。不过我不会跟你上山，我要尽量少出门不管外边事情。”离开樱桃沟去碧云寺，两个人登塔后绕着转一圈向四周看看。梅宇华用手往山坡下面一指，“碧云寺墙外有个小村，我大哥带我到村里去过一次。村里有一片松柏树，我哥说那大概是过去和尚墓地。”从碧云寺出来买票进香山，纪仁泰拉着梅宇华上到玉华山庄。在那停留10分钟往下走到香山寺遗址，然后经过香山饭店，当时还是一个平房院。从香山出来去车站，先让梅宇华自己坐33路回去。
她上车走后纪仁泰坐60路（今天360路）回城里，阴天黑的早，路过香山南边团城时，第一次看到这座古建筑让他很惊讶。11月再去村里时他问三奶奶那是什么建筑？“你师傅说那是健锐营演武厅，清朝皇帝检阅清军地方，清朝香山周围都是满族人驻军军营，红黄蓝白各旗都有。那座城楼你师傅上过很多次，香山周围各村他全去过。他说当年九门提督手下10万人，相当于今天北京军区司令。但到后来清军坐吃山空，从不操练也照拿军饷，这样一支队伍老打败仗也很自然。”梅宇华说：“你喝杯茶我们一起出去干活。”“干什么活？”“今天要用手推车买煤，去山上收树枝树叶回来烧火用，还有买粮食和其他东西。”喝完茶梅宇华穿一身蓝色旧衣服，一双黑灯芯绒棉鞋戴一顶蓝色帽子跟纪仁泰一起推车出门。“你这帽子真漂亮。”“她留下的帽子我都水洗晾干再戴，村里人也说好看。”先去买煤，把煤球放在手推车上两个柳条筐里推车回家。到家后两个人一起用力把柳条筐搬下来，放进棚子里。然后带上几个麻袋和绳子耙子，梅宇华带路过马路去山上收集树枝树叶。两个人把手推车沿着山上小路往前推一段，直到路太窄无法前进，拿起麻袋和绳子耙子两个人开始干活。很快就装满三麻袋树叶，捡回来不少树枝用绳子捆好放在手推车上。
梅宇华沿着小路上去，在几棵大树下捡起一些长圆形种子放进口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橡子，姥姥说过去闹灾荒才吃这东西，平时拿去喂猪。困难时期他们上山来捡这东西，回去用水泡过之后，砸碎和玉米面放在一起吃。还有人用这东西做成豆腐，姥姥说那种豆腐颜色发黑，没饭吃这东西也能填饱肚子。现在有粮食吃，也就没人再吃这东西。”从山上下来把手推车上东西放好，纪仁泰推车下山回村。回去后梅宇华让他帮忙，用这些树叶子加少量碎木头烧火做饭。“搬过来之前我从没烧过柴灶，姥姥和舅妈都用柴火做过饭，怎么样我和农村妇女没区别吧？”“村里人不穿花裤子，也没有厚底拖鞋高跟鞋。你从不去地里和果园干活，你和他们还是不一样，说话腔调都不一样。”“你还是吃过晚饭回学校？”“今天要早回去，下午睡觉起来就去学校。我跟我妈说了，12月星期天要在学校突击复习功课，可能没时间来看你。”“那你等学校考试过后一定要过来看我。”“这个没问题。”
年底前纪仁泰决定在学校突击做题读英语，争取头一次期末考试能有个好成绩。第一次期末考试，老大哥庞义树成绩全班第一名，纪仁泰第二名。学校放假老大哥庞义树离开学校回家前对班里同学说：“我是个农家孩子，在农村中学以第一名成绩考进部队中专。我们老家条件差，那所中学从来都没有人考上过大学。当时我也想过考地方学校，家里负担不起学费我只能报考军校。军校毕业分到部队我一直拼命努力，多次被评为技术能手，这才有机会来上大学。我必须拼命学习，以后才能在部队干到退休，不用回我们那穷地方。”有同学问：“你老婆在干什么？”“农民家里种地，当时她家提出让我带她出去随军就不要彩礼。我说这条件可以接受，这条我不难做到。等我毕业分到新单位，她就可以随军住进部队宿舍。”“你回家准备干什么？”“帮她家修房子，去公社当几天临时工，架电话线安交换机，当然他们给钱。”学校放假回到家里，弟弟仁忠已经上班，他是二里沟生产北京130卡车工厂车工。那家工厂最初叫第二汽车修理厂，全国头一家生产平头轻卡开时代先河。他们厂卡车上最初车标是红黄两色天安门标志，后来去掉这个标志改成北京两个字。几十年后弟弟仁忠看到北汽新车标，觉得它实在太难看，在网上发帖多次呼吁北汽恢复创业时期，红黄两色天安门车标，如果认为用天安门不合适，那就改成用华表。
妹妹仁雪已经初中毕业，高中还没有恢复暂时在家里，等待学校分配通知。除去星期天之外，每天上午纪仁泰会练习两个小时以上钢琴，还要看英语和日语俄语书，去给学生肖淑琳上课。妹妹仁雪有时候也练琴，做饭还是以纪仁泰为主。父亲通过朋友介绍给纪仁泰找了一位曾留学苏联，在音乐学院教钢琴华老师，每周3晚上去上两个小时提高课当然要付学费。华老师家有一架德国钢琴，头一次见面他听完纪仁泰所弹几段曲子说你多年不练，还能弹成这种水平不容易。你师傅跟白俄学习水平不低，你童子功也练得不错，我现在要帮你提高一下演奏水平。虽然目标不是去当钢琴家，也要在业余里成为高手。以后纪仁泰利用寒暑假时间，去华老师家前后学习30次之后。他说以后要靠你自己去摸索提高，我能教你就这些，纪仁泰送华老师两幅画作答谢。
放寒假后纪仁泰每星期5去村里看一次梅宇华，吃过早饭出门，到那里后帮她们买东西打扫卫生。梅宇华说和你定亲以后我冬天尽量不出门，洗衣服不用你，外边事情由你来做。春节前腊月二十八纪仁泰去那边一次，把梅宇华送回她家，三奶奶也过去和梅家苏家人都见一面。让她和晚辈们合影留念，大家在一起聊天说些家常，午饭后送她到师傅家过年。大年三十下午母亲带着弟弟妹妹去石家庄二舅家，纪仁泰骑车带上礼物，茶叶藕粉白酒还有父亲朋友从香港给寄来西药，去村里大爷家吃年夜饭。大爷接过药问：“这都是谁的？”“你们三家都有，我爸已经在单子上写好了。按照你们医院开出诊断证明，找那边医生看过后开出药寄过来。这都是国内没有新药，我爸说一定不能浪费价钱很贵，这些药上千元。说明他已经翻译过来，你们按照说明吃药就行。”大爷让纪仁泰把那两家药给送去，“待会儿你过来吃饺子。”大奶奶问了些家里情况，她说你爹娘如今都当官给纪家人和你在外面争了光。
纪仁泰拿上给那两家西药和其他东西，到东边院子去和他们见面。二大妈问你拿来什么药？“二大爷老年痴呆没有药可以治，给您的是降糖药，我爸说你一定要按照说明吃药。”“这药多少钱？“德国拜耳产品，换成人民币400多。”“我们家年底分红都没有这些钱，谢谢你爸爸。你结婚的事怎么样啦？”“我受师傅师娘如此大恩，自然不能拒绝和他外甥女结婚。她不算漂亮小学文化没工作，结婚还要等几年。还有这是我爸给您寄过来粗老茶，老辈人说粗老茶凉水沏茶硬泡消渴，就是减轻糖尿病症状。您等天热以后头天晚上用凉白开泡上，第二天早上喝下去，再续水也别用太热的水。我爸说你要千万注意，等到有并发症时候就麻烦了，医生也没办法。”和二大爷三大爷家人聊一会儿，回答他们不少问题之后回大爷家去吃饺子。晚上大哥仁勇和大嫂牛美林带纪仁泰到还住在村里几户远亲家去看看，给那几家礼物是每家一包花茶。多年不见面这些人根本不认识，他们都很关心你家人在城里干什么。有几位长辈说你爸在大学当教授当厅长，是玉字辈里最能干一个，你妈也是领导给纪家人露了脸。回去在大爷家睡一宿，大年初一早饭后骑车回城。
上午他去给师傅拜年。家里来了不少位师傅过去教过学生，由纪仁泰和梅宇华负责接待。这些人多数过去见过面，没见过的由师傅给介绍一下。师傅让纪仁泰把他那架日本理光单反相机装好胶卷，给他和那些学生照合影。中午由纪仁泰和梅宇华做饭，有三位学生留下在老师家吃饭。下午有几位学校老师来拜年，师傅要与他们谈公务，纪仁泰就不能在一边旁听。晚饭后纪仁泰一个人回家。初二早饭后去师傅家，送梅宇华回她父母家。梅宇华穿一双棕黄色高跟皮棉鞋，一件浅蓝色呢子大衣，戴一条粉红毛围巾。“今年我是头一次穿易大姑留下皮鞋和大衣回我自己家，到那你就可以离开，也可以自己去颐和园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村？”“过几天，舅舅说送姥姥回去时候接上我一起回去，你等阴历十五以后再去村里看我。”头一次过节去见未来岳父岳母，给他们带去礼物是父亲寄过来黄金桂茶叶。未来岳母见到女儿装束很惊讶：“你哪来这高跟皮鞋和大衣？”“都是那位易大姑留下，皮棉鞋让他去买鞋油我自己擦油。大衣按照舅妈意思送到普蓝德洗过后才拿出来穿上（过去著名洗衣店），这大衣挺暖和。”“你舅妈过去也穿高跟鞋，她比你脚小你穿不了她的鞋，她那些高跟鞋还有吗？”“1966年舅妈藏起来没扔，她说那些鞋都不便宜扔掉太可惜。”梅宇华大哥接过茶叶沏上一壶，他父亲喝下一杯问：“这茶味道不错，你们哪里来的？”“我爸寄回来。”“这种茶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和北京人常喝花茶不一样，但也挺好喝。你学习成绩如何？”“在我那个班里排名第二。”“人年轻时必须努力学习才能往高处走，看起来我闺女跟着你一定能过上好日子。当年听我岳父说你师傅跟白俄学弹琴，学校严校长听过他弹琴后就决定聘用他为老师。你跟着他学习多年琴也一定弹得不错，宇华姥爷留下钢琴在她二舅家，不过他们家没一个人能弹好。你来了我们一起过去，”
纪仁泰穿上大衣和梅老师宇华大哥宇鹤一起去隔壁，梅宇华二舅苏受林家。进门后梅老师说：“受林这是你表哥学生，我未来女婿纪仁泰，我让他来表演一下弹钢琴。这二位你该叫舅舅舅妈，他家情况宇华应该告诉过你。这是大妹妹宏闵初中毕业在家等分配，弟弟宏山，小妹宏雅都是中学生。你们三个先叫大哥，等他们结婚后再叫姐夫。”宏山打开琴盖，纪仁泰坐下仔细看了一下这架德国钢琴，钢琴上面放着两个镜框，一个是一大家子在一个院子里合影，还有一张应该是在照相馆里照的一家三代人合影。苏受林说：“人多那张是北大扩大校园，拆掉我家旧房子，搬家前在院子里全家合影，当时我还没结婚。旁边是1960年宏雅100天全家合影。”纪仁泰思索一下，先来几段刚跟华老师练习过拉赫玛尼诺夫小品。弹完后响起几声掌声，苏宏闵说：“大哥以前我们没去表大爷家学琴，守着钢琴谁都弹不好，以后你来教我们吧。”“我老师说弹好钢琴必须苦练，还有必须有悟性或者叫天分。首先这背下乐谱就不是个容易事情，我第二回给别人当老师，我会的一定都教给你们。你家有没有乐谱？”“我爷爷留下不少乐谱，我们拿来给你看。”苏宏闵和她弟弟打开一个书柜，从里面拿出一大摞乐谱放在桌子上。
纪仁泰走过去拿起几本，纸张已经有些发黄。上面标题都是外文，下面有用繁体字翻译过来作曲家和作品名称，打开看里面，不少外文下面也有翻译过来中文。“你们这些乐谱都够年头了。”“这是我爷爷留下，解放前从外国进口乐谱。”纪仁泰大致看了一遍，有练习曲也有肖邦、李斯特、舒曼等人钢琴曲，俄罗斯作曲家乐谱也不少。“你们每人弹一段我听听，再决定从哪里开始。”三个人依次坐下每人弹一段，苏宏雅一位姓邹同学来串门，她也坐下弹了几下。“你们三个都有些基础，但离能给别人表演确实差得很多。咱们还是先从练习曲开始，把其他乐谱收起来。这位妹子也是苏家人？”苏宏雅回答：“她是我同学邹善花，今天来串门就让她也跟着学琴吧。”“你家也有钢琴？”“没有钢琴，我只想跟着练习一下。”“那我们马上开课，今天就从车尔尼练习曲开始。”苏受林说：“姐夫这一上课时间就长了，你们先回去，中午让这位小老师在我家吃饭。”“那我们回去了。”第一节课上到中午12点，邹善花离开回自己家。纪仁泰和他们商定每星期6晚上6点多过来上课，上课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宏雅赶紧帮你同学学会五线谱。吃完饭纪仁泰回梅家，和他们聊一会儿，出来坐32路（今天332路），到颐和园里面转一圈再回家。到西直门下车去桦皮厂胡同口一家小饭馆买一碗红小豆粥，一盘炒疙瘩吃下。回到家里炉子里火早已熄灭，自己屋子里很冷。先把里面已经烧完蜂窝煤取出来，底下放上引火煤，上面放上蜂窝煤。底下放进去木柴和旧报纸，把蜂窝煤炉点燃，让屋子里热起来放上水壶烧开水，先把暖瓶灌满，再烧水洗漱，睡觉前看了三个小时父亲保存的英文小说。
初三早晨起来自己煮挂面，吃过早饭练琴看书，然后去父母居住北房，把蜂窝煤炉子点燃。11点洗菜做饭，快到12点母亲和弟弟妹妹从石家庄回来。母亲说拿回来一些小米，还有白薯干。老家你那个大舅家大表哥悦利回村看他爹，回来时候到你二舅家给带过来。“那个大哥在干什么？”“他是小学毕业在家里干活，1954年你二舅出钱送他去保定上学，1959年师范毕业当上小学老师。如今他家在定县，你大嫂商店售货员，他在农村一个镇中心小学当校长。他弟弟悦道没出来上学，还在村里种地。你那个大舅现在后悔了，当初没让老二出来工作。过去青岛你大舅能帮忙，现在老二30岁了没有地方要。”春节过后母亲和纪仁泰星期天一起去村里一次，商量定亲事宜，上午8点到那里梅家人也来了。母亲先叫两个人站在院子里照相，然后把相机放在三脚架上，大家一起在院子里照相。照完相回到屋内，师傅说你们两个去西边那两间，梅家人要对你进行考察。
“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仁泰你结婚前每月过来一次。任务是买粮食买东西买煤，还要帮她们打扫卫生。结婚前你可以在这住，去西边那两间里有床，被褥桌椅都有。以后就改口叫我们大爷大妈，宇华结婚后不换衣服还是穿缅裆裤，夏天出门可以穿连衣裙，也可以穿裤子旗袍。今天中午大家一起去外边吃饭，饭后我们都离开，你跟奶奶宇华回来，还有不少事情要你做。我爹和易大姑留下东西，等你们结婚你搬过来住之后，你再给全都整理一遍。”梅家人问了不少问题，最后未来岳父梅老师说有你师傅给你们帮忙，以后你们夫妻生活条件肯定比我们要好，只要你对得起我闺女就行。3月父亲来财政部开会，母亲问你当副厅长感觉如何？“比在学校忙多了，省财政最大问题是钱不够花。我提出政府不增加人员，不增设机构，保证中小学教师不拖欠工资。对民办教师我和教育厅协商，凡是有高中毕业文凭的一律转正，其他人需要补习文化课，问题是文化课如何补还需要拿出个方案经省里领导同意。还有工业我查阅不少资料，目前条件下和东欧合作是最佳方案，但是很多人木头脑袋坚决反对。”父亲详细询问了纪仁泰学习情况，去师傅家和梅家和他们见面把婚事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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