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仁泰结婚

1973年3月大舅带着礼物星期天上午到家里来一次,调动工作去海南榆林港。上任之前来北京见海军首长听取指示,住在部队招待所里。母亲问家里其他人走吗?“不走还在青岛,我过几年就该退休,等退休还回青岛。”“你怎么去上任?”“坐民航班机到广州,再搭部队小飞机去海南。”大舅在家里吃过午饭离开。5月妹妹仁雪和同学一起,到昌平上苑附近一个村去插队。月底星期天纪仁泰早饭后去村里和梅宇华见面,到那里用手推门没推开,掏出钥匙打开门,梅宇华穿一条到膝盖黑缅裆裤白裤腰,没穿上衣戴着项链从北房里出来。“把大门锁好我没穿上衣不能让邻居看见。姥爷走后我搬过来,姥姥一直说夏天穿那么多干嘛,都脱了吧。易大姑说哪能都脱了,和她一样穿条短裤不用穿上衣,舅舅过来和有客人时候穿件小褂。你我定亲我可以不穿上衣好让你喜欢我,姥姥说你可以摸我上身,结婚后才能碰我下边。你来了就该去干活,你先去买粮食吧。”“我妹妹下乡去昌平,什么时候能回城分配工作还不知道。”“挺好,至少没像我那些小学同学去东北内蒙。”纪仁泰先去买粮食,然后去买油买其他东西。第二趟回来后梅宇华说辛苦了,你洗手洗脸到西边屋里去歇会儿。奶奶过来说你师傅把他旧自行车和照相机送来了,你骑车带宇华去转转,就去演武厅和松堂看看。纪仁泰洗去汗水到最西边房间,梅宇华说:“把手伸过来吧,你现在可以摸我上身了,我让你看看那些高跟鞋。”她打开放在地上一个旧木箱,里面都是旧鞋。“易大姑留下高跟皮凉鞋5双,高跟船鞋6双,系带高跟鞋3双,高跟皮棉鞋3双颜色各不相同。还有平跟皮鞋黑色白色棕色各一双,现在我拿出来一双蓝色皮凉鞋出门时穿。你看我像农村妇女吗?”“各地打扮不太一样,我看村里中年妇女是穿长裤小背心,只有老太太才穿缅裆裤,还有你发型不一样。她们是短发后边别卡子,你是两个小辫。你出门穿高跟鞋,和村里人区别更大。”两个人头一次搂在一起,纪仁泰摸摸她身子和头发。她比大妈高一点比母亲矮,双眼皮大眼睛肤色较黑相貌一般。

“去松堂你穿什么鞋?”“要是你骑车带着我不上山就不用穿鞋,可以手里拿着,要上山再穿,那是一辆旧自行车。”纪仁泰去旁边房间看那辆旧车,油漆已经脱落不少,车胎是新换的。三奶奶过来说:“这是解放前你三爷上班用日本车,后来就很长时间没用。前边车牌子,1966年怕惹麻烦给抠掉了。旁边有打气筒,还有缝纫机油,你把车检查一下你们再出去。”纪仁泰给车胎打完气,车轴链条加上点润滑油。梅宇华拿来椅子上一个坐垫,用绳子绑在后面车座上。她穿上一件浅蓝色自己做不带袖小褂,把相机挂在脖子上,手里拿着厚底人字拖鞋。“走吧,到门外我上车。”两个人骑车来到松堂,那里虽有一道铁丝网,但留有多处缺口。梅宇华在路边下车,纪仁泰把自行车推到一棵大松树下锁好,两个人往里走开始照相。“宇华今天能照完吗?”“舅舅他们照了十几张,今天照几张,下星期你过来,带我去颐和园或者圆明园去照相,都照完你拿到城里去冲洗放大。”“你不穿鞋行吗?”“习惯了没问题,等上山再穿。”两个人在松堂里转一圈,梅宇华说:“我穿上鞋带你上山,来过这里吗?”“头一次来这里。”两个人沿着留有破损台阶山路走到无梁殿下面,照完相梅宇华说:“你师傅说这是一座大庙遗迹,应该进行维修恢复,不应让军队占用。舅妈说如今谁还修庙,走我们去后面银杏树下泉水处。”从无梁殿往后上坡走到两棵高大古银杏树下,梅宇华脱下上衣,去泉水处接水洗脸。“你过来喝几口洗把脸。”“你不怕有人看见?”“这周围没人,我说过不跟你往山上爬,下山再穿上衣服。”两个人照完相,观赏一会儿周围风景下山回家。

下个星期天早饭后纪仁泰坐公共汽车过去,梅宇华说你带我先去一次颐和园,我们进西北门,你把车放在大门外面。纪仁泰骑车带着梅宇华去颐和园,路上她问:“我平时不出门还用锻炼身体吗?”“当然需要锻炼身体活动一下,你就早晚在院子里走走,上午天气还不太热时候试试做日光浴。”“那脱衣服吗?”“当然要脱衣服,只要不让外边人看见就行。你本来皮肤就黑,不怕晒黑了不好看。”“什么好不好看那也以后你一个人看,我可以试试做日光浴锻炼身体。”到西北门后梅宇华下车去买票,纪仁泰把车放到一处树荫下锁好。两个人进去后梅宇华说今天试一下,先不穿鞋看走一圈行不行。两个人从画中游上山,走到山顶在智慧海后面照相休息一下。梅宇华问:“山下那是什么单位?”“中央党校,我爸说党校最早在颐和园东边自得园那个院子里。那个院子曾经属于清华大学,里面自得园是皇帝赏给一个王爷宅院。到后来被英法联军烧毁,清末重建改成负责颐和园警卫统领衙门,还有给慈禧太后唱戏升平署那些人住在里面。中央党校建到半截赶上困难时期停工,困难时期过后才完工。现在是部队占用,具体什么单位我不知道。”休息过后两个人往下到佛香阁,从那里下山回到长廊。看过大戏楼往南去十七孔桥,在龙王庙小岛岸边,梅宇华坐在石头台阶上,把脚伸到水里玩儿水。“走吧,今天我跟你冒险光脚绕昆明湖转一圈,你到南头去过吗?”“我也没去过。”

两个人走到昆明湖最南边,过一座小桥走到西堤上。梅宇华说这里没人我可以脱了上衣,“你里面不戴乳罩?”“我现在是个村姑,从不戴那东西,有人过来我再穿上衣服。你来过这里吗?”“头一次来,以前只在远处往这边望一望。”走到一个小岛附近,梅宇华穿上衬衣两个人沿着一道堤坝往前走出不远就被站岗军人拦住。往回走时梅宇华问:“什么人住在这里还有军人站岗?”“据说前任市委书记夏天住在这里,那个人已经被撤销一切职务,现在不知道什么人住在这里。”“这地方夏天风景真不错呀。”在西堤上两个人照了几张相把胶卷用完,她又脱下衬衣,走完西堤梅宇华看前边有人赶紧穿上上衣。走出颐和园西北门,梅宇华说:“怎么样,我这铁脚板比你强。不过结婚之前我不会再跟你出门去公园,外边事情你管,我不出门不过问外边事情。”“那你在家不觉得烦得慌?”“没有过,我跟村里人说我不识字,不知道自己多大,我也不知道娘家和自己住在什么地方。不过我能出去买东西,村里人把我看成一个缺心眼儿,无所谓,我心里有数。省得他们问这问那,问你为什么不去当知青,那我怎么回答。我回城里和娘家,最多就是个不识字,其他都正常。”

回到村里梅宇华赶紧做饭,下午纪仁泰去买粮食买煤,买菜和油盐酱醋。完事到西边房间里去,从书柜里找出几本画册打开观看。画册很精美,封面和里面文字都是外文,应该是从国外进口。有几本里面夹几张纸,上面是外文内容译文。晚上吃过晚饭他赶紧出门,坐33路(今天并入331路)再换车去学校。过了半个月纪仁泰星期天去西单旧书店,发现架子上有一本讲日光浴小册子他就买了一本。6月底去村里,这次梅宇华穿了一条灰色裤子。一见面她问:“我晒得够黑,像个农村妇女吧?”“确实够黑和农村妇女没多大区别,晒完有什么感觉?”“我每天早晨吃完饭,天气好时候就在院子里晒太阳,到出汗为止不计时间。有几天身上发红掉一层皮,以后就没事了。”“我给你买本讲日光浴小册子。”“我说过不看书,要是没几篇你念给我听。”“行没问题,我们还出去玩儿吗?”“我说过结婚后才和你一起外出,现在不和你去外边。”三奶奶过来问:“你为什么让她每天晒太阳?”“她平时不出门很少活动,晒太阳是为锻炼身体。”两个人去西边房间,纪仁泰坐在椅子上给梅宇华从头开始念这本小册子。梅宇华躺在床上听了半个小时,“今天就到这里,你做个记号下次来接着给我念,我们该出去买东西买煤。”两个人穿好衣服,梅宇华穿一双蓝色高跟皮凉鞋,纪仁泰推着手推车去买煤。

第二个学期期末考试,纪仁泰英语成绩在这个专业里排第一,总成绩排第三名。7月底周大姐来一封信,她调到齐齐哈尔市京剧团唱京剧。因为要把学生这个学期课教完,学校放暑假后才办调动手续,农场还不错派一辆吉普车把她的箱子和行李送到剧团宿舍。剧团给她一个单独房间,筒子楼条件不太好。能重新登台演唱她知足,不过改唱京剧还要跟老演员学习不少东西。还有尤场长调到其他农场当副政委,不再喂牛了。15连同学来信你哥们儿真不错,我们还在修理地球每天累得要死。放暑假后纪仁泰和那四位还有上一届6位北京籍学生一起,由学校安排去东郊大郊亭一家大型化工企业实习。时间定为一个月没有工资,企业每天发8毛钱补助。到工厂后先由老师傅给讲解安全注意事项,你们不能独立操作跟着师傅学习观察他们如何操作,逐步熟悉生产过程。纪仁泰和蒋敬松领到工作服以后去更衣室换衣服,然后跟着给他们指定钟师傅去三车间上班。三车间产品是化学试剂,产品品种多批量小质量要求高。在这里实习两个星期,两个人和上一届男生寇旭公一起被派去参加检修设备。先跟着一位年工程师用仪器对管道和设备进行检测,确定要更换部位,有些地方马上可以修理,有些需要先停产,等里面原料全部排空才能进行维修。设备维修大部分时间是在露天,头戴安全帽感觉更热,汗出的上衣都湿透了。8月底实习最后一天下班后去洗澡把工作服交回去,寇旭公说在外边晒这两个星期脸上脖子上脱一层皮,纪仁泰说确实很累但我没脱皮。

9月开学后纪仁泰仍旧是拼命学习,还读了大量参考书籍,师傅电话通知他9月30号下午接奶奶和梅宇华进城。30下午去接她们两个进城,师傅家来了客人,师娘姐姐来北京住在家里。师娘说她姐夫姜正德来北京开会,带着她姐姐一起过来,姐夫和单位同事住招待所。师娘姐姐权贞淑比她矮一点比她瘦,一见面她问了纪仁泰不少问题。晚饭由纪仁泰和梅宇华来做,师傅和姜正德都是6点多回来吃饭。吃饭时姜正德也问了纪仁泰不少问题,“小伙子一定要努力学习力争考个好成绩,我还有不到一年退休。这次是和西德瓦德里希科堡公司谈判进口设备,让我来当德语翻译。我一直想重回德国去看看,可惜钱太少去不成。明年估计不能退休,还要继续上班完成德文资料翻译和设备安装调试。”吃完饭纪仁泰出门坐无轨电车回家。10月去村里一次,帮她们买东西买煤。去买烟筒把炉子安好,跟着梅宇华去山上收集树枝树叶。尝了一次用水泡过橡子磨碎后,和玉米面混在一起做成窝头,感觉没什么特殊味道。三奶奶说这按照外边说法是忆苦思甜,其实我们解放前也没吃过这东西。我们结婚后最困难是在汉城(首尔)那几年,刚一去说话听不懂还老受人欺负。搬到哈尔滨他跟着老佟闹革命抗日资助抗联,随时有掉脑袋危险把我大儿子命也送了。为抗日别人能牺牲性命,我大儿子死得其所。不过老佟送来那些钞票,让我家能买房子买钢琴手风琴,让你师傅去交学费。我在汉城学会朝鲜话不过说的不太好,在汉城和哈尔滨都穿过朝鲜族裙子冒充朝鲜人。宇华你应该跟舅妈学朝鲜语,穿朝鲜族裙子试一下。“姥姥我可以在家穿朝鲜族裙子,出门肯定不穿。”

年底前村里大奶奶去世终年86岁,12月16号星期日母亲从单位找来一辆深绿色罗马尼亚吉普车,带上纪仁泰和弟弟一起去村里。车开到村里刚过7点,母亲也不清楚村里人办丧事习俗,到那里听大妈指挥,时间不长石景山表大妈和二表姑夫妻乘一辆蓝色上海牌轿车也来了。村里那些事情忙完之后,二大爷老两口,三大爷老两口都上了这辆后开门吉普车。两辆汽车先走去纪家祖坟,快到那里时汽车走一段土路,到那里弟弟先下车,再搀扶长辈们下车。纪仁泰这次才仔细看了一下祖坟,这里后面是一座小山,周围有一圈柏树,里面有两排松树。母亲带兄弟二人先去爷爷奶奶墓前烧香三鞠躬,二大爷说你们两个仔细看看,这里到你们爷爷奶奶已经是第九代人200多年。纪家明朝就住在那个村里已经有400多年,但是前边那些人埋在啥地方已经找不到,据说都让永定河发洪水冲跑了。原来那块地砂石多无法耕种,当初买地时价格便宜。后来那个地方被政府盖工厂换来这个地方,离村子太远树都是新栽不到20年。明朝纪家就有人考中举人出去做官,清朝有9个人中举,两个人考中进士出去做官,从清末开始出去人越来越多,如今是多数人都在外地,我们这一辈你爹最棒当上厅长。前年那个二爷等于是族长召集开会,大家集资把祖坟修理树木浇水整修一次,各大门划定地方。已经出了五服但人家说我是这里某人直系后代,也有权身后放进来,好在如今火化占地小多了。墓碑找不到地方给做,等以后有条件各家给自己先祖统一换石头墓碑。

母亲问三哥仁东情况如何?二大妈说刚释放安排到当地码头当工人,他说自己冤枉提出申诉但人家不受理。大姑家表姐江莉开一辆米黄色华沙,拉着大姑老两口大表哥江善和大姑孙子长庚一起来了。母亲问江莉你在干什么?“我在七机部研究院汽车司机,这是借单位一辆车。”大姑说弟妹你不错又当上领导,我家有事要找你帮忙,我也说不清楚让江善跟你仔细说说。母亲听完大表哥叙述说如果只是户口迁移这好说,要把人从劳改农场放出来我做不到。过了不短时间坐拖拉机那些人才到,他们来了以后葬礼开始。由大哥仁勇,四哥仁鹤负责打开大爷爷墓穴,把大奶奶寿盒放进去再放进去几件她生前用过东西。旁边有人指挥纪仁泰参与和水泥,把墓穴重新盖好用水泥抹好。在墓前点起一把香大家三鞠躬,等香烧完离开祖坟到外面上车回村。回到村里在大爷家那个院子里休息一下,兄弟二人去帮忙做午饭。母亲在北房里被纪家不少人围住,向她提出很多问题请她帮忙解决。母亲回答这些问题多数我都没那么大权力无法解决,而且违反政策规定我会被撤职,他在外地可以给人安排工作你们去吗?午饭在北房和西房里摆开五张桌子,超过30口人一起吃饭,饭后在院子里请人帮忙,用母亲带来相机合影留念。合影之后出去上车回家,路上母亲说办丧事她给出了200元钱,把父亲寄过来存在家里茶叶全拿过去给纪家亲属。送纪家爷爷奶奶辈人这是最后一次,近亲里你们爷爷那辈人都没了。以后1995年纪仁泰参与出钱,由弟弟仁忠去参加给爷爷奶奶墓前换了石头墓碑。再往后一条新修铁路从小土丘下面经过,这让一些开发商打消了在此地盖房子念头,父母去世后仍然是送到这里。这正如专家所说,如果你家还有祖坟而且可以继续使用,那就和房产一样是家族重要资产。老人身后不用去公墓和陌生人挤在一起,也不用担心以后不交费会被人铲除。

1974年春节前父亲用铁路托运给运过来两个竹筐东西,纪仁泰和弟弟一起骑车去火车站取回来。里面附有一封信,一个筐里分成四份。姑姑家和村里三家每家一份,东西一样笋干竹笋茶叶和一些南方特产。另一筐是自己家的和给师傅家一些过年礼物,这些年一直顾不上家里事情,我这次买些东西发回去,给你们和哥哥妹妹过节吃吧。母亲让弟弟星期天把姑姑家那份给他们送过去,纪仁泰骑车去村里把东西送过去。吃过早饭出发先到大爷家,把筐放下那两家东西给他们送过去。告诉他们乌龙茶铁观音是名茶,虽然不是花茶但价格不便宜你们可别嫌不好。三大爷因为儿子四哥在城里上班,四姐五姐都结婚嫁出去,平时住在五姐家不在家。东西先存在大爷家,等春节四哥回来拜年让他拿走去分。这三家收到礼物都说非常感谢,平时在村里挣点工分哪有钱买好茶叶。三姐仁苏问我闺女林霞芳能不能跟你们学乐器?纪仁泰回答你家能买钢琴吗?“我家买不起。”“她9岁现在开始学正合适,要不这样等放暑假让她到我家去住几天,把我下乡用过口风琴给她,让她先学口风琴。”“那你妈能同意吗?”“你们跟她说说应该没问题。他弟弟跃芳不学点业余本领?”“光会淘气我管不过来以后再学。”

1974年5月父亲来信,调动工作到省财经学院任院长。前一任莫院长生病偏瘫无法上班,汪副院长是行政干部。省里领导找他谈话说向上边请示后,部里批准你当院长。刚上任头一项工作整顿学校秩序,校园太脏太乱。走访学生宿舍听取学生意见,决定增加招生数量今年招生800,明年招生一千人。纪仁泰和父母师傅师娘商议后,最终决定大学毕业前结婚。7月14号星期天快到中午三姐仁苏夫妻一起进城把女儿送到城里来学习乐器,母亲见到林霞芳这个小姑娘很高兴,让客人先吃西瓜等一会儿吃饭。午饭由纪仁泰来做,饭后三姐夫妻离开。母亲说你和我睡一个床吧,你小姨平时不在家,二舅每天上班大舅学校放假正合适。等你走时候把你小姨已经不穿旧衣服拿走几件,我去给你买双新凉鞋一身新衣服。外甥女来了之后纪仁泰把口风琴交给她,先从学五线谱开始,然后在钢琴和口风琴上练习一些简单曲子。小姑娘悟性不错学习进度挺快,母亲对有个小姑娘作伴也挺高兴。8月18号早饭后母亲让纪仁泰送林霞芳回家,她自己背着书包,拿着装口风琴盒子。纪仁泰拿着一个手提包,里面是给她妹妹以前穿过旧毛料上衣还有连衣裙,给村里三家送的一些礼物。

1974年9月妹妹回城分配工作到第二食品厂,工厂在大钟寺北边,当时把大钟寺变成职工宿舍。1980年上级要求工厂退出最后一进院子,把安放大钟那部分对外开放。以后工厂修建宿舍楼把住在大钟寺里职工搬出,大钟寺对外开放成旅游景点。工厂倒闭后厂房没有拆除,改成写字楼对外出租。妹妹回城没几天两个人结婚,婚后先住在村里那个院子里,和三奶奶住在一起。利用放暑假最后几天时间先把房子粉刷一遍,门窗重新油漆,房间内布置一下。三奶奶还是住最东边一间,两个人住东边5间房里最西边一间,挨着那间里也放个双人铜床,师傅师娘过来时住,西边两间仍然是放东西用。纪家人星期天到村里那个院子来一次,和三奶奶梅宇华见一次面,看看这处房子什么样。中午由师娘和梅宇华给大家做一次朝鲜冷面,弟弟妹妹吃完后说大妈和大嫂手艺不错。母亲看过后对这处房子很满意,她说那些旧书一定不能扔掉或者卖废品,好好保存以后那都是非常珍贵东西,不少书以后恐怕很难再版。师傅说宇华结婚后住在这个院子里,她还是农村妇女打扮,穿自己做缅裆裤,在村里是个文盲。母亲说没关系,她不出门不上班,只要夫妻和睦就行。住在村里没有钢琴练琴不方便,母亲出钱师娘让她堂弟家人在日本买个61键山叶牌电子琴。用日航货运发过来,纪仁泰去酒仙桥万红路民航货运仓库取货交税。

婚礼上梅宇华穿一身她自己做的红色带花纹图案色织布衣服,商店买的一双紫红色不系带布鞋。头发在后面盘起来梳个纂儿,由师傅在友谊商店上班学生霍文绮帮忙买来指甲油口红,她手上抹上红指甲。婚宴在西四同和居下午4点半开始,梅家人纪家人苏家人,师傅师娘和三奶奶加在一起20多人定了三桌。岳父哥嫂和他家梅宇华大哥宇平家四口,二姐宇颂一家四口。姑姑家二表姐戈燕荔见了梅宇华说弟妹打扮真漂亮,就是样式太老旧,如今年轻人谁还梳纂儿。妹妹参加婚礼时穿一身刚买来新衣服,梅宇华给她一双黑色高跟船鞋。婚宴结束苏家人和小两口三奶奶一起,乘一辆师傅从首都汽车公司租来丰田中巴车回去,先把苏家人送到海淀镇,再把小两口和三奶奶送回村里。纪仁泰还没有毕业没有收入,学校发那点钱刚够吃饭,每月母亲和师傅都会给他们生活费,师傅给的钱里也包括三奶奶生活费。师傅说以后就该叫大爷大妈了,我们每月过来两次,平时你们照顾奶奶。

结婚后梅宇华对丈夫说三奶奶对你有个要求,让你每天早晚按摩我两只脚。“为什么要这样?”“姥姥信佛,她虽然文化不高但读过佛经。她说佛经里说要礼佛足,她年轻时就让姥爷按摩她两只脚来促进感情。他们是长辈包办没搞过对象,你我也一样,所以我让你按摩我两只脚来促进感情。夏天我在家里光脚有泥土,早晨刚起来脚上是干净的。姥姥夏天在家从来不光脚,她说以前夏天在家光脚,岁数大了就重新穿上鞋,只有舅妈习惯夏天在家光脚。”“行没问题,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穿高跟鞋?”“跟你定亲之后,为让你高兴才开始穿高跟鞋。虽然都是旧鞋,可易大姑多年不穿保存很好。”“你大爷家人都在干什么?”“我大爷留学德国,抗战期间在四川兵工厂工作,大妈小脚没工作。抗战胜利他们一家搬回来,我大爷到钢铁厂当工程师,家搬到模式口自己买个平房院。解放后大哥去东德留学,1960年回国到化工厂上班,1972年调到化工学院当老师(今天化工大学)。大嫂是葡萄酒厂工人,生两个儿子特别淘气。大姐军人在陕西具体干什么保密,只知道属于国防科委有两个女儿。二姐夫妻都是中学老师,一儿一女你都见到了。三姐在山西运城插队还没结婚。”星期天结婚星期一早晨早起吃过早饭后回学校,以后几天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在想:没有恋爱婚事就已经定下来,这两年两个人从没谈过关于个人感情的事情。幸亏在农场时没搞对象,不然今天就不好收场了。岳父梅老师文化人品都没问题,岳母虽然没上过班但她每天看报纸了解外边情况。岳父个子不高梅宇华像他地方多一些,中等身材相貌一般算不上漂亮。她做饭做家务没问题,不过以后自己吃东西就要适应她家口味。我这真是先结婚再建立感情,也许是命该如此,你得到他们给你那么多东西,顺便给你指定个妻子,不管怎么说都必须和梅宇华和睦相处把日子过好。

9月30号下午纪仁泰从学校回到家里,妻子问你为什么不给同学和老师发喜糖?“我和你结婚属于违反计划生育政策早婚,连结婚证都是走后门,由你舅舅学生甄大姐帮忙办的。暂时不告诉同学是为少找麻烦,等以后有机会再补。”十一吃过早饭夫妻二人要进城看长辈,梅宇华说你必须领着我。户口本给我写了个小学文化,名字当然不能改。我在外面一直跟村里人说,我不认识字不会看汽车站牌也不认路。每次回我妈那都是舅舅带过去,或者我哥来接。“你户口在什么地方?”“咱们结婚前刚迁到我舅舅家,这是为以后有孩子好在城里上学。”梅宇华换了一条绿色带红色方格图案裤子,上衣没换,脚上穿一双棕色高跟船鞋。“看什么,这就是易大姑留下高跟鞋。”结婚后师傅师娘和纪家人都叫她梅氏,只有娘家人还叫她原来名字。

10月初父亲来信,暑假没休息四处奔忙,头一件大事完成,借用附近停办一个研究所房子做学生宿舍,今年招生超过900人。老师不够用他也给学生上课,紧急从全省范围内招聘50名过去大学毕业,有经验财务和管理人员来当老师给学生上课,把他过去学生也招来三名。学校内部分平房拆除,新6层学生宿舍和8层教学楼已经完成设计即将开工。20号梅宇华大哥宇鹤和曲智欣结婚,婚宴在海淀镇苏州街一家饭庄举行。梅氏穿一条深蓝色花裤子,粉红色大襟上衣,棕色高跟船鞋去参加婚礼。曲家是河北唐山人,梅宇鹤岳父老曲原是中校团长,1956年科学院刚建立时转业到一个研究所管行政事务。婚宴上曲家人,梅家人,苏家人加上大爷大妈和纪仁泰夫妻摆了两桌。曲智欣穿一身深蓝色毛料衣服蓝色带花布鞋,梅宇鹤是深灰色毛料中山服黑皮鞋。曲家人很能喝白酒,纪仁泰夫妻都没敢喝白酒。婚宴快结束时,新娘举着酒杯过来给这一桌长辈敬酒。她一低头看见梅氏脚上高跟鞋,“妹子你从哪买来高跟皮鞋?”“商店没有这种鞋,这是那个人留下来旧鞋。”“咱们换下鞋行不行?”“不合适吧。”“我穿你这鞋试一下。”“这可以。”梅氏坐下和她大嫂换鞋,曲智欣走了几步说:“我穿这鞋正合适,妹子你就换给我吧。”梅氏脸上露出很不高兴神色,岳母过来看了看。“宇华你有那么多双高跟鞋,这双就给你大嫂吧。”“行可以。”婚宴结束后由梅氏二哥宇希用自行车把三奶奶送到32路海淀车站,三个人一起回村(当时出租车非常少只在市中心才有)。回到家里三奶奶问:“宇华你妈怎么知道你高跟鞋多?”“以前穿着回去,我妈问商店里都没有你从哪里买来?我就告诉她了,没想到我这位大嫂这脾气。”“她肯定还会来,你就把皮凉鞋给她一双,将来你也会有要她帮忙时候。”

星期3在学校公用电话给大爷打电话问他家里有什么事情,他说宇华大哥来电话,说要找你们要一双给他媳妇夏天穿高跟皮凉鞋,你回家去和梅氏商量一下。纪仁泰给梅宇鹤打电话,他说你大嫂非想要一双高跟皮凉鞋,你回家和宇华商量一下,我们星期天上午过去。星期6下午纪仁泰回自己家,和妻子商量之后她说那就给她一双黑色高跟皮凉鞋,那双蓝布鞋让她拿回去。星期天上午8点多,梅宇鹤夫妻来到家里。梅氏把那两双鞋交给她大嫂,曲智欣脱下脚上球鞋,穿上高跟皮凉鞋在屋子里走几步很高兴。“谢谢妹子,姥姥我们不在您这吃饭,我们两个是骑车过来,坐一会儿我们去看红叶。”曲智欣在几个房间里转一圈说:“姥姥你们这旧家具真多,咱们到院子里一起照几张相我们就走了。”客人走后纪仁泰问妻子:“你二哥有没有女朋友,以后会不会也来找你要高跟鞋?”“我爸说他还没有搞成,不过你妹妹上次来我已经给她一样一双。又不是我花钱买来,给她们几双没关系。我这个大嫂脚比我要肥,我穿稍大一点鞋她穿正合适。”

结婚后纪仁泰把自己放在家里东西全都搬到村里,每次星期6下午回家都要花费不少时间,整理三爷和易大姑留下书籍资料。三爷遗物里留下不少旧小说,其中有几本张资平小说,以前只在看鲁迅作品时从注释里知道有个张资平。他和梁实秋等人过去都被定为反动文人,这是头一回看到张资平小说实物。还有10部长篇和中篇小说《北京》《北京梦华录》《徐生自传》《如梦令》等,署名作者穆儒丐,这个名字从未听说过。其中一部长篇小说《福昭创业记》扉页上有荣获满洲国:“民生部大臣奖”几个字,1939年由新京(长春)长白书局出版,内容是清初一段历史。里面夹有几张照片,三爷和几位朋友,还有一位老者单独半身照片,照片后面写有1946年与本书作者宁裕之先生和家人合影。一张已经发黄信纸上写着:穆儒丐,本名穆都哩,都哩满语意为:龙,大名穆六田,字辰公正蓝旗,汉名宁裕之。1885年生于青龙桥健锐营比我年长,健锐营乾隆十四年(1749)年建于青龙桥,平时编制2000多人。今健锐营房屋多已拆除,恐后生晚辈不再知有此地名。易大姑留下就小说里有纸张早已发黄早期武侠小说家赵焕亭所著:《奇侠精忠传》《北方奇侠传》《英雄走国记》等几部以前从未听说过武侠小说。

师傅说三爷在东北时喜欢看穆儒丐所写小说,那时候东北与什么京派海派都没有关系,很少有能写长篇小说作家,穆儒丐在东北就算是大作家了。他曾留学日本,因为是满族人自然对国民政府不满意,9.18之后他的文章和小说仍然能在伪满洲国发表。民生部相当于教育部,伪满时期很少有人能写出长篇小说,所以他得奖很正常。这不等于他就是个卖国贼,他不是汉族人也不能叫汉奸。受这些小说影响三爷离开哈尔滨时没回原籍天津,而是搬到北平。还有三爷表弟在西郊区任教育科长,他帮师傅找了个小学教师工作。穆儒丐后来所写小说是由朋友从东北给他寄过来,1946年4月三爷经一位顾客介绍,和穆儒丐见了一次面。用现在话说三爷是穆儒丐粉丝,曾请他吃过一次饭。纪仁泰把照片取出来放进相册,下面加个纸条写上说明。那些旧小说纪仁泰根本没时间看,在学校要尽可能考出个好成绩拼命学习。毕业后应对工作任务还要继续学习,以后是为留学做准备。回国后事情太多还要继续提高,直到后来读完博士才有时间看那些旧小说。

三爷不记日记但会隔几天在本子上留下些文字记录,里面有他业余时间作为报社特约记者外出采访拍照,和一些社会名流见面记录,有一些记录师傅说那是用暗语记下上级布置任务,还有行动结果,即使本子被日本宪兵拿去,也不会看出有什么问题。在哈尔滨时期笔记本,为保证安全离开前全部放进炉子里烧毁。来北京之后笔记本里面有他和三奶奶一起去西皇城根趟鬼市记录,师傅说鬼市天亮前就开始营业天亮撤摊,老北京话叫趟鬼市。三爷1935年夏天才开始在邻居鼓动下去趟鬼市,那里面东西便宜但假货多,很多东西来路不明。可以讨价还价但不能问哪来的什么来历,交完钱您拿走不能回来算后账。三爷笔记里说先是他自己一人去趟几次路子,然后带上手电和三奶奶一起去。在鬼市上买回过瓷器和日常生活用品,瓷器价格便宜就多买一些。他买回瓷器后来找行家鉴定,有几件是清朝嘉庆道光时期官窑产品,其余是清末民窑产品。三爷把官窑瓷器收起来不用,其余家里日常使用,让师傅拿到村里去一部分。鬼市上占地面积最大是卖旧衣服,旧鞋帽摊贩。三爷家里不缺钱花,从没在鬼市买过衣服。只有一次买了一件放在一个木盒子里黄马褂,价钱不贵但不知真假。事后找行家鉴定为真品,这件东西后来传到纪仁泰手里。师傅说西直门外护城河边鬼市上还卖骆驼、马,他没去看过。当时鬼市也叫晓市,最出名是天坛北边东晓市。宣武门外西晓市,德胜门外北晓市。1935年和1936学校放暑假回城里住,他在皇城根鬼市上买过小孩儿穿棉衣棉裤,回学校送给家里生活困难学生穿。1937年七七事变日本鬼子占领北平,常年实行戒严鬼市被取缔。1948年国民党推出金圆券,结果是物价飞涨国民政府财政经济彻底破产。为解决吃饭问题,三爷去东郊民巷美国银行取出一些美元。当时美元不能直接在街上买东西,只能到少数几家店铺和饭店内买东西。师傅曾拿美元买整袋面粉大米,给他领导下部分同志解决吃饭问题。

三爷还留下一本蒋兆和的画册,里面有张纸条说这是1940年出版售价5元。这不是银元是伪华北自治政府所发行货币,当时一元钱能买三斤猪肉,已经比银元贬值不少。师傅说他曾经见过蒋先生,觉得画册里自序写的不错:知我者不多,爱我者尤少,识吾画者皆天下之穷人。唯我所同情者,乃道旁之饿殍……茫茫的前途,走不尽的沙漠,给予我漂泊的生活中,借此一枝颓笔描写我心中一点感悟;不管它是怎样,事实与环境均能告诉我些真实的情感,则喜,则悲,听其自然,观其形色,体其衷曲,从不掩饰,盖吾之所以为作画而作画也。我不知道艺术之为事,是否可以当一杯人生的美酒?或是一碗苦茶?如果其然,我当竭诚来烹一碗苦茶,奉献于大众之前,共茗此盏,并劝与君更进一杯人生的美酒,怎样?画册自序后面一幅画名为:拜新年,一位梳两个小辫穿满族服装姑娘。画上题跋是:过了一年又一年,重重心事不能言。向君拜拜祝努力,你我光明有一天。师傅说蒋兆和确实有才能,但是他没有进入当年艺术市场主流,所以搞得自己衣食无着十分狼狈。他画底层人群,这种画有钱人不愿意买画商也看不上。齐白石刚来北京时,他画凤与本地传统风格不同卖不出去。荣宝斋王掌柜认准他以后一定能走红,经过连续几年不断包装推介,白石老人终于得到书画市场认可。荣宝斋代理白石老人作品,也挣了不少钱。画家要有自己风格和创新,但又不能离主流风格太远,这样才能得到普遍认可。

易大姑留下有超过300本书,纪仁泰把它全都清理一遍分类放在几个书柜里。这里面大部分是1949年以前出版,从没见过旧书和线装古书。其中有郁达夫全集七册,第一卷《寒灰集》,第二卷《鸡肋集》,第三卷《过去集》,第四卷《奇零集》,第五卷《敝帚集》,第六卷《薇蕨集》,第七卷《断残集》。1936年版《辞海》上下册,1937年以前香港出版字典和英汉词典。下乡以前在家里看其他书时候里面提到过郁达夫,但从没看过他所写作品。还有梁实秋、张资平等人,以及一些从没听说过作家作品。五本《牛鼻子》漫画集,作者黄尧以前从没听说过,打开看里面主人公牛鼻子,圆脸鼻头很大四根头发比三毛多一根,样子也很可笑。此外还有超过100本是各类学术著作,30多本英文书籍和进口画册,20多本佛经。唱片里大部分是进口西洋古典音乐唱片,11张京剧唱片,10张苏联唱片,内容是肖斯塔科维奇和其他苏联作曲家作品。三张相声唱片,9张解放后出版民乐唱片。留下东西中还有两副围棋,线装清末印刷过百龄著棋谱;《官子谱》《三子谱》《四子谱》,四本看出版时间民国初期棋谱。纪仁泰不会下围棋,拿出来一本看了看,看不太明白就先都收起来。纪仁泰除去学校功课之外,还要按照师傅要求,努力学好日语和俄语,要能熟练阅读日文和俄文书籍,没时间看这些闲书。一直到读完博士之后,他才抽时间看完了郁达夫、穆儒丐、张资平等人所写小说。

梅氏问他看这些书有什么用?他回答是重温历史,读完这些书我以后能去大学中文系教课。易大姑留下东西还有9个砚台,它们放在一个漆着黄油漆木头箱子里。纪仁泰拿出来挨个仔细看一遍,每个砚台上都有一张纸,上面用繁体字写字名称和购买日期。从日期看应该是易大姑家中长辈在清末民初购买。其中有端砚,卵石砚,还有一个从没见过古砖砚。这块砚台说明里说是1913年从一位清末书画名家后代手里购买,这是由一块晋代古砖上切下有铭文部分做成。上面还有那位书画名家在上面所刻写篆字题字:古砖新砚温故知新。说明里还记载了加工过程,砖这东西原本吸水,要进行加热但不能直接火烤,直接火烤会把砖烧裂。砖烧热之后往上面加蜡,蜡融化吸进去直到再也不能往里面吸蜡,加工过程就算完成。以后还要用红木做个天盖地盖,地盖就是一个盒子,把砚台放进去。天盖是一个盖子,上下加在一起是一个长方形红木盒子。梅氏说舅舅曾仔细看过这个砚台,说这虽是一件好东西,但它是用古墓里挖出来旧砖做成。阴气太重这东西不吉利,他不会用这个东西。易大姑侄子嫌这些东西不值钱还太重,留给舅舅没拿走。

师傅给徒弟传授他的名利观:名这东西不是你想要就能得到,你在同行中排名上中下什么位置,这不由你自己决定。同行可能天分比你好,家里条件比你强,比你更努力。你不论是做个专业画家,还是个业余画家。确实努力尽了自己最大力量,没有荒废祖师爷传下来那些东西,并且传给你的学生和后代,你就问心无愧了。至于利该得那份一定要去争,要争取作品能卖个好价钱。至少自己能衣食无忧,家人能改善生活,也给儿女留下些钱财。有人标榜自己从不卖画,我说那是傻子或者故意沽名钓誉。孙之俊画漫画,他有自己职业另有收入,假如只靠画漫画早就饿死了。我觉得他这个人精神值得学习,但是他那条路我肯定学不来。1975年1月学校放寒假后,纪仁泰带着妻子和三奶奶回城里大爷家。回城里住每天都要练琴两个小时以上,在大妈辅导下提高日语和朝鲜语水平,每天还要作画但按照妻子要求从不画裸体女人。搬到城里梅氏在家穿大妈和服,扎上宽腰带但是后面不打结。春节前纪仁泰和妻子商量后,一个人去村里二大爷家住了两天,教外甥女林霞芳练琴,提前给各位长辈拜年。春节前父亲又一次用铁路托运,运回两筐年货给家里。年夜饭在大爷家吃,纪仁泰和妻子做饭,饭后去厨房收拾。大年初一上午回自己家,初二上午去梅家,顺便到隔壁苏家拜年,教妻子两个表妹弹钢琴。出门梅氏没穿和服,改穿一身毛料衣服。3月父亲来信说在全省首次开讲西方经济学,给大三学生开这门课遭到不少人和学生反对。他对反对者说不学这门课就无法理解为什么日本西德二战后经济能快速发展,西方国家经济政策有哪些值得我们学习之处。苏联所所执行经济政策有哪些缺陷,为什么东欧国家要改变经济管理办法。课本由他自己编写,交给当地一家印刷厂作为非正式出版物印刷两千册,发给学生剩余部分先存在学校,其他大学有学生过来买走几十本。

4月一个寝室那三位大哥提出想再到你家看看,“那你们就5.1上午到颐和园那边我自己家去看看。”庞义树问:“你什么时候有了自己家?”“我和师傅外甥女结婚,住在村里师傅另一处房子里。”“那你到时候带路我们去看看。”纪仁泰回家时和妻子商量,4月30号不回家,5.1上午带客人来家里。你换上紫红色长袖花旗袍,在家里穿布鞋或者平跟皮鞋都行。4月中旬师娘姐姐权贞淑老两口带着孙女哲恩,外孙高云开来北京旅游住在家里。20号星期天纪仁泰早饭后带着妻子进城和他们见面,权贞淑穿一身深蓝色朝鲜族裙子长筒袜,她说这时候来是让小孩子看看牡丹花。我在北京住过三年出门不用你们带路,中山公园放在大木盆里金鱼没了牡丹花还有。高云开今年上学,下次让他爸妈带他来北京,老三家孩子太小以后他们自己过来。我们到当年我家住过院子里去一趟,和院子里居民聊天照相留个纪念,离开那个院子37年小姑娘变成老太太孙辈人好几个,城门城墙没了是最大损失。大爷让纪仁泰用钢笔给他们四个人画像,画完后到院子里照相,吃过午饭纪仁泰带妻子回村。

5.1早饭后纪仁泰带庞义树、黄语非、曹凯兴三个人离开学校,先到颐和园再换车下车后走到村里。到家门前用手一推里面没锁门,走进院子黄语非问:“你师傅家过去是这村农民?”“他家是天津人,曾在这附近村里小学当校长,这房子是1934年师傅他爹出钱买的。”“现在谁住这里?”“我们两个和奶奶。”梅氏推门出来:“三位大哥请进来坐喝茶。”客人到东边一个房间围着方桌坐下喝茶,三奶奶过来和他们见一面。纪仁泰拿来事先准备好紫砂壶,还有描金玻璃杯给他们沏茶。桌子上已经摆好果脯白瓜子,还有豆面酥糖,花生粘,核桃粘。“北京每年只有春节供应一次花生,我这是从王府井买来花生粘、核桃粘,请三位大哥品尝。”客人喝下几口茶,庞义树问:“老弟你这是什么茶?”“西湖龙井今年新茶。”曹凯兴问:“弟妹你在哪里上班?你这身衣服和皮鞋可真漂亮,还抹着红指甲。”“我没工作家庭妇女。”“你家收音机这么大个什么牌子?”纪仁泰回答:“美国RCA造收音电唱两用机,我给你们放一张京剧唱片,其他唱片怕犯错误不能放。”

打开两用机,放上一张老唱片,京剧唱腔放出来以后曹凯兴说:“你这是30年代老唱片,梅兰芳宇宙锋。”黄语非问:“你怎么知道?”“我家是天津人,我妈是京剧票友唱梅派,我爸调到山西我变成山西人。”庞义树说:“我是头一回听这种唱片,不怕你们笑话听不懂,你们给我说说他唱的好在哪里?”曹凯兴回答:“我妈常说梅先生在他那个时代,代表了京剧演唱和动作表演最高水平。梅先生对老戏进行改良,创作很多舞蹈动作。老戏不能全否定,你多听几出自然就会有收获。”黄语非说:“老四你媳妇这身打扮让我想起过去我姥姥在家里样子,我姥姥和我妈过去都穿旗袍,我姥姥是弟妹这种发型,我妈留短发。你为什么梳这种老太太发型?”“要和村里人有所区别。”纪仁泰让妻子去其他房间做自己事情,“我这里你们可以抽烟,但是我不提供香烟。”庞义树问:“你爸抽不抽烟”“年轻时候抽,后来得肺病就不能再抽烟。”“你家玻璃杯真漂亮,在哪里买来的?”“这是从法国进口。”“你家平时也用这个杯子?”“这么贵重东西只有来客人时才拿出来用一下,你们请吃桌子上这些东西。”四个人边吃边聊,听完京剧唱片到院子里,让梅氏给他们照相。照完后一起出来纪仁泰先带他们一起坐车去卧佛寺樱桃沟,然后走近路去梅兰芳墓和马连良墓。那三位都问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村里邻居有人来过多次。”到那里看过后上坡进碧云寺和香山公园,在里面转一圈出来,在公园东门外一家饭馆每人掏两元钱吃一次饭(当时就这个物价水平)。吃饭时纪仁泰出钱买了一瓶中华红葡萄酒,四个人把它喝完,老大哥说我过去从不喝这葡萄酒没多大酒劲。吃完饭大家一起去公共汽车总站,纪仁泰中途下车回自己家。

回到家里他对梅氏说:“你这件花旗袍真漂亮,出门也穿它?”“在附近走走买东西还行,进城要换衣服,你那位大嫂桑冬辉晚上来了一次。”“她来做什么?”“她说来看看姥姥送来一包四川茶叶,没想到我在这住。她二次结婚现在有个女儿两岁,第二个男人是总参三部军官,两个人都是二婚。那个人带过来一个儿子现在6岁,住在北边不远军营里,这是她写的新家地址和单位电话。她说搬到军营住三间平房,就是上班远一些。她现在留短发说家里外边太忙,她爸心脏病没了,把她妈接过去给她看孩子,好腾出娘家平房让她弟弟结婚。还说舅舅是个好人,不敢去舅舅家是怕见了伤心。大哥没了以后,舅舅说你可以改嫁。把给她买的大衣柜小衣柜缝纫机雇三轮车送到她娘家,自行车骑走,双人床没拿走,她家没地方搁。她这次来我才知道,走之前舅舅给她2000块钱,等于她四年工资,二次结婚她把家具缝纫机搬到新家。当初舅妈不喜欢这个大嫂,嫌她娘家条件不好城市贫民,搬走时候琥珀项链没让她戴走。”“我下乡前见过两次大嫂,他们结婚时我已经下乡没参加婚宴。不管她什么出身,我感觉她人不坏,你和她一起在那个院子里一年有什么感觉?”“一开始还行,她挺勤快舅妈挑不出啥毛病,后来夫妻争吵比较多,我怎么能插嘴呢。她说现在这个军人姓顾河南人是营长,他爹也是军人。老顾军队通信兵学校毕业1970年调到北京,前妻没了以后经人介绍他们认识,现在老顾经常出差去外地。”“军人就应该这样,不可能老在机关里待着。这旗袍你就先在家里穿,下面长袜子也是易大姑留下?”“长袜子是舅妈亲戚从日本寄来,春秋穿旗袍毛料裙子时穿。我如今在村里又成了怪人,他们说我衣服像从几十年前回来,我说我除去文化不高,其他都正常没问题。”

5月底天热以后梅氏开始在家里赤脚不穿鞋,出远门进城穿高跟皮凉鞋连衣裙。她说自己是新旧结合,结婚以前从1973年开始夏天出门穿高跟皮凉鞋,在这附近买东西走走穿拖鞋,其他季节出门穿高跟鞋。现在商店里都没有卖高跟鞋,我穿着出去也许会招人多看两眼,没关系穿着舒服好看就行。村里管计划生育姓茅她男人姓那的到家里来过一次,拿来本小册子让我学习,我说我不识字,等你回来看。我们已经采取措施,目前先不要孩子怕你在单位挨批评,她说你们能采取措施挺好。“听过那大哥拉马头琴吗?舅舅说他爷爷马头琴拉的不错,他家来自汪古部,祖上信景教也就是信上帝,后来变成蒙古人。在北京住了到他超过10代人,已经和汉人没区别。”“没到那家去过,也不知道什么是汪古部。”6月收到周大姐一封信,她再婚了老公是一家大工厂工程师楚银宗。男方是山东枣庄人,他父亲是煤矿工人,哥哥和妹妹都是工人还在山东老家。他是1959年大学毕业分配到齐齐哈尔,前妻是本地人农村妇女结婚后进城因病去世,儿子12岁女儿8岁,住单位宿舍联排平房3间平房,前边有个小院。那个女人已经没了两个孩子不反对她进门,但是对她都很冷淡,这个后妈还真是不好当。我对他们说一个女人应该做事情我一定都能做到,也希望你们能接受我。街道办事处管计划生育的来找过我们,说我们都有孩子不能再生孩子,虽然我还能生孩子也不能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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