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一场7.8级大地震使唐山这个有百万人口的工业重城受到灭顶之灾。
7月28日凌晨4:30。中国国家地震局收到南京、兰州、昆明等10个台的报震急电,其中6个台给出震级,但数据彼此悬殊甚大,有的定在8级以上,有的定在7级以下。至于震中只有粗略的估计是在“北京附近”。
早晨6时,中国电信局报告,在与全国各地联络中,唯独唐山地区电话通信中断,呼叫若干次,均无回音。
中国新华通讯社向全世界播发了以下消息:中国河北省冀东地区的唐山、丰南一带,7月28日3时42分发生强烈地震。天津、北京市也有较强震感。据中国地震台网测定,这次地震为7.5级......中国在几天后再次了经过核定的地震震级:里氏7.8级
美国阿拉斯加帕默天文台急速响起令人震惊的警钟声,世界各大通讯社当日向全球公告了灾难消息,美国夏威夷地震台宣布:中国发生8.1级地震,震中在北京附近。
美国地质调查所宣布:北京东南约100英里,北纬39.6°,东经118.1°,在天津附近,发生8.2级地震。
中国香港的英国皇家天文台宣布:中国发生8级左右地震,震中在北纬39.6°,东经111.1°,距唐山极近。
中国台湾“中央气象局”称:大陆发生8级地震,震中在北京东部。
全球各地媒体纷纷报道、转载了这一震惊世界的消息。
强烈地震23秒钟后,唐山被夷成废墟,682267间民用建筑中有656136间倒塌和受到严重破坏,242769人死亡,164851人重伤,4204个孩子成了孤儿。直接经济损失达30亿元人民币以上。地震罹难场面惨烈到极点,为世界罕见。
唐山地震波及到了天津,给天津带来巨大的人员伤亡和经济财产损失。据《天津通志·大事记》和《天津通志·地震志》记载:全市死亡24345人,重伤21497人,有67%的房屋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
当天上午,位于天津市南京路上的公安医院,遇难者的尸体从医院的走廊、大院和过道里,一直排放到院外的步行道,街头尽是衣衫不整、头裹绷带或无家可归的百姓。
强烈地震使天津市工业生产能力遭到比较严重的破坏。据统计,破坏严重的企业有289个,占企业总数的33%,北大港水库和于桥水库均受到严重破坏,直接经济损失39.2亿元。
大地的扭曲,使桥梁、道路、地下管道移位、断裂。全市电话枢纽多数受到破坏,市内两个电话分局机房倒塌,邮电局、所多处受到破坏。铁路路基下沉,线路弯曲变形,铁轨扭曲,桥面移位,桥墩台断裂等。地光的辐射,使郊县的部分庄稼、树木枯萎,城市的肌体千疮百孔,城市的功能部分丧失,城市的面貌令人心痛。
但是,灾难没有压倒天津人民。震后,人们从惊慌中镇定下来,面对失去亲人的痛苦,面对失去住所和种种的生活困难,面对余震的威胁,活下来的人需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们从灾难中振作起来,奔向倒塌的房屋,奔向自己的岗位·····
地震发生后,王云清和曹忠辉师徒俩冒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不约而同,比以往来的更早,只见店内一片狼藉,四周墙壁有几处裂痕,好在整体建筑还没有倒坍。师徒俩赶紧清理塌落在地上的墙皮灰,把从餐具架震落到地上的碟子、碗残瓷片收拾到垃圾箱里。王云清照常把大灶点着,生火煮水。曹忠辉不解地问:“今天还营业?”
“对,今天还要早开门。”王云清说。
“炸食架锅和做稀食的师傅还没来呢,怎么开门营业?”曹忠辉话音未落,整个房子又开始摇晃起来,王云清一把拽过曹忠辉,两个人就钻到面案工作台底下,等到余震过后,师徒俩从工作台底下出来,透过窗外看到许多惊慌不已的人们站在马路上,有的光着上半身只穿着裤衩,有的光着脚披着毛巾被,有的抱着孩子淋着小雨,都是从家里逃出来的。
王云清冲曹忠辉说:“去,多和点面,比平常日增加十倍。”
师傅的话就是命令,曹宗慧毫不迟疑,把一代代面粉倒进搅面缸,放入适量的水,推上电闸,再把一坨一坨和好的面搬上面板上。
王云清快速把面团制作成一个个五香烧饼、芝麻烧饼、油酥烧饼坯子,曹忠辉便开始在饼铛上烤烙,当一笸萝一笸萝的烧饼摆在售货窗口前,外面排队的人一眼望不到头。
这时,有几个职工正好赶来,大家二话没说,也不分岗位了,哪里需要人就去哪帮忙,一个上午,售卖的吃食比平日售卖量多了十倍。到了中午休息时,曹忠辉连饭都没吃,躺在大长凳子上“呼呼”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有人踢了一下椅子,把曹忠辉惊醒,他以为又地震了,忙喊:“师傅,地震啦!”迷迷糊糊的听到一阵大笑,这才揉了揉眼,看到周围坐满了人。只听经理李义普严肃的说:“大家都在忙,就你累是吧?开会了。”
没等曹忠辉反应过来,王云清却不干了,冲着李义普问:“你踢什么凳子啊?小曹四点多就来了,一直干到中午一点,烙了十袋面烧饼,累了歇会不行啊?你这段时间干嘛去了?”
李义普拿出经理的官架子,说:“昨天接到基层店通知,今天上午九点开各门市部经理工作汇报会,那,我去开会去了,又赶上公司开抗震救灾紧急动员会,这不刚刚散会就赶回来了吗。”随后又气哼哼的嘟囔:“我又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
“人家小曹是派来参加劳动的干部,咱支来支去的不合适吧?”架锅的黄师傅是想提醒一下李义普,劝说了一句。没曾想还把李义普说急眼了:“参加劳动怎么了,参加劳动也是工作,在这里劳动半天也属于我管。”
“要是这么说,小曹是我的徒弟,有什么事尽管冲我说。”王云清不紧不慢的说,但是,大家看到了老爷子的脸是沉下来的。李义普见势不妙,也就没敢接下面的话,只好气哼哼把头转向其他人,说:“现在开会。”
根据天津市委的要求,全市各行各业全方位投入抗震救灾工作。有史记载:天津饮食业经营的烤烙面食发挥了抗震救灾积极作用。
这期间,河北饮食公司在董谦书记带领下,各个饭店、饭庄、早点部、小吃店的职工们不计时间,不计报酬,加班加点,赶制烧饼、大饼、馒头、蛋糕、面包等大众面食。职工们把食品装上三轮车、大板车送到各个街道里巷和沿街的地震棚临时居住区。整个饮食业还开展了比学赶帮活动,三义合豆腐房在经理刘云义的带领下,不分昼夜出品的豆腐仍然供不应求,急的他每天都因为原材料不足而跟公司业务科大发雷霆,嘴角、鼻子都生出了火疖子。肖云甫干脆把被褥搬到饭馆里,几个月不回家,除了每天完成正餐的工作,还要放弃休息时间制作蒸饼、千层饼、花卷、丝糕等面食,供给周边的居民。也正因如此,老哥俩在公司年终总结表彰大会上双双获得了抗震救灾工作先进个人和集体荣誉称号。
然而,在大家没日没夜为抗震救灾奋力工作的时候,李义普却做出了一件足以让他和家人颜面丢尽的丑事。
这天上午和往日一样,大家把一早打出来的大饼、馒头等大路货装上售卖车,俩人一组分头去定点街道售卖。那时在企业里流行一句俏皮话: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可是,李义普和同组的女职工关系不一般,这俩人不到中午就把面食卖完了,于是,溜溜达达就到了李义普家的地震棚。
所谓的地震棚,起初就是在邻居、朋友的帮助下,用竹芭子、木檩条、木莎竿搭起框架,在屋子里弄几根木头柱子,支撑屋顶,顶子上用稻草、黄胶泥、油毡和塑料布等不同材料临时覆盖。
后来有的人家把简易的地震棚改成了四周用旧砖砌成墙,按上旧门窗,条件好一点的临建房。那时,在被震塌房屋的废区里,天天都有人在捡砖头、破木头和坏门窗,用来搭建简易临时房屋。有的人家把地震棚建的有模有样,有的人家借助别人家临建房的山墙并排或者背靠背搭建自己的房子,那时,邻里和睦相处,相互帮助,借鸡蛋、借蜂窝煤、借葱蒜、借油盐酱醋等等是常有的事。那时,社会上还流传一句话:“=六十年代让大家学会了写大字报,地震让大家学会了盖房子。
再说李义普和女职工把售货车放在马路边,很自然的进了地震棚。
这李义普家住农村,前些年顶替他父亲才从山东老家来到天津,因为年轻力壮吃苦耐劳,很快就被提拔到小吃店当了经理。由于他的媳妇在农村伺候公婆和孩子,所以,李义普就相当于独身。他和这位女职工不知什么时候勾搭成奸的,反正有不少人私下议论,且又不想管这闲事,这就让他俩更肆无忌惮了。可是,这次他们终于载了。就在他们苟且偷情时,被旁边的邻居发现报告了居委会,戴着红箍的几个大娘大妈不由分说进去就把女职工薅了出来,就像游街似的连推带搡送进了派出所。
很快,李义普被撤职查办,津风糖食小吃店重新调来了一个姓张的经理。
没过几天,曹忠辉被调到河北区烹饪协会,协调、统筹安排部署粮食物资管理工作。去新的岗位报到的那天早晨,他依然像平日一样早早来到小吃店,默默地跟师傅一起坐在面案前,一边揉面一边等待师傅讲制作要领。但是,王云清今天却没有教徒弟任何工艺技术,他想问问曹忠辉刚来参加劳动的头一天,李义普在仓库里跟他说了些什么,致使他出来后神气十足。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曹忠辉察觉到师傅好似有话要说,便问:“一会八点之前我就要走了,您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王云清看了他一看,说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我说过。”
顿时让曹忠辉想起了头一天劳动的情景,奥,明白了,那天师傅的自言自语原来是对我说的。想到这,不好意思的说:“当时我还琢磨这个怪老头不阴不阳说的是嘛?”
王云清差点笑出声来,“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记住古人的话: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我知道这是屈原《离骚》里的一句,意思是在追寻真理方面,前方的道路还很漫长,但我将百折不挠,不遗余力地去追求和探索。”曹忠辉无不得意抢了一句。
“我不知道屈原,但我知道送给我这句话的人是周恩立。”
“周恩立是谁?”
“可以说是我的指路人,或者说是帮助我参加革命工作的领路人,我在他身上学到了很多,算是个同龄先生吧。”王云清眼神里流露出羡慕敬仰的深情。
“他现在在哪?”曹宗慧问。
六几年,我有一次去淮海影剧院找过他弟弟周恩玉,影院从领导到职工全换人了,一个都不认识,问周恩玉去哪了,他们都说不知道。”王云清惋惜的说:“唉,都怨我光顾着工作,断了联系,那兄弟俩可是好人啊。”
“我要是有机会帮你扫听扫听,也许……”曹忠辉安慰师父。
“呵呵,看缘分吧。”王云清说到这好像想起了什么,问:“我给你讲过的各种烤烙面食的操作流程都记下了吗?”
“都记下了,放心吧师傅,我抽空一定把这些宝贵的资料写成书,让它流芳百世。”曹忠辉信誓旦旦。
“出什么书啊,我是让你掌握传统的技法,别让它失传了,这可是咱们饮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就拿面食中的饼类来说,在天津就有几十个品种,你能说出多少?”王云清问。
“嗯,”曹忠辉想了想说:“跟您学过的芝麻饼、酥饼、芝麻酱饼、烘干饼、缸焗饼、玫瑰转饼、什锦饼、牛舌饼,大饼、烤饼、发面饼、糖麻酱烧饼、炉干烧饼、缸炉烧饼、罗丝转烧饼、油酥牛肉火烧、果蔬什锦烧饼、牛舌饼。还有许多只听您讲过,还没有学到手。”
“那你说说京津两地的烧饼有什么特点和区别?”王云清是在考曹忠辉。
“您教过我,天津的大陆烧饼分油酥和芝麻两种,而北京的烧饼将油酥和芝麻合二为一,称之为油酥芝麻烧饼,其口感更加细腻。”曹忠辉说很简单直白。
“我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传统的要保持,在传承中还要创新,更要学会虚心借鉴同行的优点融入自己的产品中,慢慢来,学无止境。”王云清深沉的说。
“师傅,我有一事不明。”曹忠辉问。
“嗯?你说。”
“王记剪子股馓子麻花谁都知道是您的作品,为什么不把你下放到王记麻花铺呢?”曹忠辉冷不丁提出这么个话题。
“很奇怪是吧,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去把它继承发扬下去。董谦书记说过,王记麻花是咱们河北饮食的拳头产品之一,乃至全国独一无二传统品牌,后人能不能延续和继承才是重要的问题,就看你们这一代了。” 王云清一番耐人寻味的话让曹忠辉寻思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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