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博物馆奇遇记

2014年10月12日是个潮湿的雨天,一个名叫章诗意的女人坐在远山冷库公司总经理室,一边翻着账本一边督促儿子做作业。

儿子不听话,还死倔,终于惹得她火起,满房间追打孩子。挥舞的棍子不小心碰倒墙上一幅画,就这样露出画后的小门。

小门与墙面几成一体,不留意的话肯定发现不了。章诗意好奇地推开小门,伸手进去,摸到一个布满霉点的首饰盒,过时的图案表明,这至少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盒子里只有一把钥匙,旧得发黑,凹陷处积满污垢,看材质应该是普通的不锈钢,不值几个钱。

这把不值钱的钥匙如果随意放置,章诗意看都不会看一眼,可这样精心隐藏就显得不普通了。精心隐藏钥匙,无疑是为了精心隐藏对应的锁,也就是在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是丈夫独立的办公室,平常只有他一个人,她和儿子悠悠偶尔来一下。比如这两天他出差,她代为照看一下生意。自己当然不可能藏钥匙,悠悠只有七岁,也干不了这事,那么只有丈夫了。

想到丈夫,章诗意脑海里就浮现出他鬼鬼祟祟、疲疲沓沓的样子,一股无名火“腾”地就起来了。这个窝囊男人,居然背着自己有秘密。连老婆都要瞒的事,除了出轨还能有什么呢?

她疯了似的拿这钥匙开遍总经理室所有的锁,既希望打开其中一把,又害怕打开任何一把,害怕看到里面的证据,比如倾诉相思的日记本和珍藏其中的第三者照片。

还好没打开任何锁,却在其它隐蔽之处发现了丈夫的东西,比如他的那些涂鸦之作,模仿日本漫画,刀啊,枪啊,尸体啊,鲜血啊,没完没了的杀戮场景,于是顺手撕了扔进垃圾筒。

她直起腰,像握一枚炸弹似的慎重地捏着钥匙,走出办公室环顾四周。这家名为远山冷库租赁服务中心的公司规模很小,办公区只是一幢二层小楼,除了总经理室,也就几间员工办公室、会议室和杂货房。

已过了下班时间,办公楼里静悄悄的。章诗意冲进那几个房间,不放过任何一把锁,尤其是女员工工位上的锁,更是试了又试。她自己也觉得这个举动无聊得很,但就是控制不住。

折腾了好久,没有一把锁能打开。不过也不能说毫无收获,她在总经理助理林弋杰的工位角落里,发现一打开了封的避孕套,脑子里马上浮现小林长满粉刺的脸蛋,恶心得不行。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林这是跟谁呢?谁会看上这么丑的小林呢?她喃喃自语。由这句话又想到看似老实巴交的丈夫,只觉心口堵得慌,用力撕扯那盒避孕套,却一时撕不开,只好揉成一团扔进垃圾筒里。

章诗意站在办公楼下,朝右边的冷库方向瞟了一眼,看到里面排列整齐的各式冷柜,一直叠到天花板下,有些有锁,有些没有锁,那些锁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她捏了捏口袋里的钥匙,忍不住拿出来闻了闻,好像闻到一股淡淡的鱼腥味。于是慢慢走进冷库。

眼前是一条由众多冷柜组成的曲折的甬道。甬道尽头是一面墙,沿墙摆满冷柜。

她知道其中一个冷柜后面藏着一扇门,门的那一边应该就是旧冷库。听说很多年前旧冷库里吊死过人,每到深夜就发出各种恐怖声响,没人敢进去。久而久之旧冷库就被废弃了,门也被冷柜堵死。

想到这里,章诗意打了个冷颤,打消了进废弃冷库察看的念头。她自嘲地笑笑,自己是不是有病,冷库里除了臭鱼烂虾还会放什么?还会有丈夫的什么秘密?

折腾这么久没有“破案”,章诗意很不甘心。她匆匆走出公司,一直走到一公里外的海鲜批发市场附近,才找到一家叫做“老赵开锁”的锁店,走进去说:“配一把钥匙。”

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秃头,小眼睛,自来熟,干活时老是跟章诗意搭讪。章诗意让他猜这是什么钥匙。师傅就仔细看了看,说猜不出,可能是门钥匙,可能是柜子钥匙,还有可能是旧汽车的钥匙。他本来想说:“这钥匙跟我家大门钥匙有点像”,不过显然不是同一把,就没有说出口。

回到总经理室,章诗意看到悠悠蹶着小屁股,正把头插在垃圾筒里欣赏刚被扔掉的画作,忙把人拔出来。这个傻孩子,怎么想不到把东西拿出来看?垃圾筒里臭烘烘的,一头扎进去也不怕被熏死?

悠悠被打断很不爽,不出声地哭。

一会儿她趁儿子不注意,来到墙上小洞边,迅速掏出那把旧钥匙原件,放回破首饰盒里,再把首饰盒塞回到小洞里,关上洞口小门,最后把画框挂到原位。而新配的钥匙,被她郑重其事地藏在随身携带的挎包的最里层。

从此之后,章诗意见到锁就有想开开看的冲动。

除了公司,她已经试过了家里、丈夫老家,甚至是自己娘家所有的锁,全部以失败告终。有一回逛商场,她居然对着自动售卖机上的锁开了半天,差点被当成小偷抓起来。

如果没有金屋藏娇,他煞费苦心藏钥匙干什么呢?如果有不想让我看到的神秘物品,他会藏在哪里呢?

一个周末的下午,章诗意带儿子参观博物馆。不一会儿就挤出一身臭汗,就让悠悠在附近逛,自己找了个空调出风口一阵猛吹。这鬼天气,跟六月里似的,她这样喃喃自语。

天气确实异常,都十月了,气温还有三十多度。博物馆里的人大都穿得清凉,男人大裤衩小背心,女人凉鞋背带裙,有些裙子还到了膝盖以上。

独居异地的外省人刘小波,喜欢在这个季节逛博物馆。

博物馆共四层,没有电梯,一楼大厅设置了一个中空回廊式楼梯,蜿蜒直达四楼,参观者全部通过楼梯上下。刘小波站在一楼大厅四处逡巡,活动半径基本上在楼梯附近。他时而仰头欣赏天花板上的浮雕,时而叉腰活动活动脖子,每次都能收获裙底风光。

看得多了,眼睛渐渐养刁,他开始专挑那些白白胖胖、线条优美的屁股。具体做法是在二楼,甚至是三楼、四楼处搜寻漂亮女人,找到目标后回到一楼,低头欣赏展品,算准时机再抬头看天,就能看到正沿着楼梯迤逦而下的目标,以及目标裙子里的大白屁屁。

此刻他又找到一个目标。

这是个三十出头的轻熟女,披肩长发,身材高挑,瓜子脸,大眼睛,性感的嘴唇紧紧抿着,勾勒出桀骜不驯的线条,是刘小波最喜欢的冷艳类型。

可是好事多磨,那位红裙美熟女在四楼磨磨蹭蹭,就是不下来。她一会儿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人,一会儿又走到某处,鬼鬼祟祟的不知在捣鼓着什么。

终于,她带着一个表情木讷的小男孩来到三楼了。刘小波都能听到自己砰砰乱跳的心了。

可是她又不走了。跟在四楼时一样,她让小男孩一个人在附近玩,自己则又东张西望起来。因为离得近了些,刘小波看清了她的表情,是那种拧巴的、纠结的表情。

突然她动了,在自动寄存柜前停下来,机警地左右看看,然后掏出一把钥匙,开始开寄存柜上的锁。

是个小偷?刘小波睁大眼睛。

在红裙美熟女开第六把锁时,她的电话响了。于是她一边接电话一边离开寄存柜,慢慢走到游廊栏杆处。

博物馆的主体建筑采用中空设计,每一层都有一圈游廊,站在游廊栏杆处,视线能直达一楼大厅。

红裙美熟女在游廊边一手拿电话,一手把钥匙往斜挎着的包里放。也许是接电话分了神,她可能以为把钥匙放在包里了,实际上失了准头,钥匙滑出包的边沿,穿过栏杆缝隙,径直往一楼掉下去。

而此时此刻,刘小波早就跑到一楼守株待兔。在红裙美熟女站到游廊边时,他赶紧仰起头,不停调整站位,就这样站到她的正下方。

加油加油,你行的刘小波,马上就能看到梦寐已久的大白屁屁了……

就在这时,一道寒光闪了闪,刘小波只觉左眼被某个尖锐之物猛烈地撞击,疼痛让他几欲晕倒……

三楼,章诗意打完电话,听到一楼传来嘈杂声,一群人围着一个倒地的男人在说着什么。从人群的缝隙可以看到,男人的左手紧紧捂住左眼,鲜血从手指处汨汨流出。

“发生什么事了?”她问旁边的人。

“不知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这个倒霉蛋。”那人匆匆回答一句,跑下楼看热闹去了。

“真是晦气。”章诗意自言自语。她朝四周看了看,找到看展品正看得入迷的悠悠:“走,回家,下次再来看。”

走到一楼,她看了一眼那个倒霉蛋。倒霉蛋此刻已经恢复神智,正在高声咒骂凶手。他的脚边是一把沾着鲜血的钥匙。

章诗意厌恶地收回目光。“真是粗鲁。”她对儿子说,“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千万不能变成这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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