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差点被抓现行

环顾四周,虽然人迹稀少,还是偶尔有人经过附近,况且赶往自家冷库的路上,不知哪里会冒出一个监控,被拍到就危险了。

怪只怪事先考虑欠周。实在不行,只能先把尸体扛出来再说了。

小腿边微微有些发热,顾清明低头看了看,发现热源是刘小波的车子的排气管。排气管在微微颤动,不断有白烟冒出来。

原来是他忘了熄火了。

眼角余光再次瞟了远处的刘小波一眼,见他正跟一个女人说着什么,然后两个人拉拉扯扯,朝一处草丛走去。由于距离太远,看不清女人的样子,只觉得轮廓有点熟悉。这个点还在白云山公园溜达的女人,基本上是路边野鸡,所以顾清明看了一眼就不再细看。

他摸着下巴想,根据刘小波既好色又算计的品性,嫖娼不会很快完事。而且从他日常表现来看,这个人有轻微的强迫症,不会随随便便把狗尸扔了,应该会挑一个稳妥之处,再挖个深坑埋尸,这样花的时间就更长了。

顾清明抬头看了一圈,没有发现监控设施。时间可能来得及,眼下只能赌一把了。

轻轻关上后备厢,狸猫般敏捷地蹿到驾驶座外,开车门,坐进去,一踩油门,车子飞快开往一公里外的远山冷库。

远山冷库所在的冷链物流园区,地处城乡结合部,平时人就不多,深夜时分更是人迹罕至。进入园区地界,顾清明停下车子观察四周,除了昏暗的路灯静静地洒在地面,四周什么也没有。

再开一阵,自家公司进入视野。只见大门紧闭,一旁的传达室黑着灯,门卫老头应该睡得正香。

车子没有开进公司,而是直直地开过去,约摸五十多米后向右转弯,拐进一条巷子。过了巷口有一个凹陷处,黑呼呼的没有一丝光亮。顾清明就把车停在那个凹陷处,扛起尸体往回走。

公司大门旁边有一扇小门,供人员出入用。顾清明悄悄打开那扇小门,扛着尸体矮身走进去,再关上小门。然后有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向办公楼飞奔而去。

把尸体暂时存放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他马上去了一趟自己的办公室。

摘下墙上一个画框,打开一扇隐藏在画框下的小门,从里面摸出一个布满霉点的首饰盒。过时的图案表明,这至少是十几年前的东西。

盒子里只有一把钥匙,旧得发黑,凹陷处积满污垢,看材质应该是普通的不锈钢,不值几个钱。但是顾清明从首饰盒里取出它,那无比慎重的样子,就好像取出的是一尊宝物或者是一枚炸弹。

从齿部形状来看,那把钥匙跟章诗意曾经拥有的、砸伤刘小波并被他收藏的钥匙一模一样。

把首饰盒、小门和画框一一复原后,他飞快下楼,转到那个隐蔽的角落。黑暗中目不见物,他没有摸到刚才存放在这里的尸体,心里“咯噔”一下,冷汗霎时流遍全身。

他不敢打开手机照明,只好扩大摸索范围。很快右脚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右手跟着摸过去,触感更软,摸到的似乎是一张人脸。他松了口气,这会儿顾不得恶心,弯腰扛起尸体就走。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胆小,尸体怎么会长脚跑了呢,除非见鬼了……

穿过院子,只见黑暗中的冷库车间大门紧闭,安静得像一座陵墓。顾清明打开大门,跟一名沼泽地勘察的探险队员似的,战战兢兢地穿过由众多冷柜组成的长长的甬道,就好像随时都会踩到地雷和尖刺。

向左拐弯,再向右拐弯,就到了甬道的尽头。四周影影绰绰的,只有机器运转发出的轻微咔咔声,顾清明怕冷似地抖了一下,移开某台靠墙的冷柜,推开露出的一扇门,进入另一个小一号的空间。

这是继父时代的远山冷库,设备早已落伍,没人会租。母亲接手公司后,这里就开始闹鬼,渐渐地处于废弃状态,后来干脆用冷柜堵住冷库门。久而久之,人们几乎忘了还有这一处所在。

顾清明巡视了一遍这个不大的空间,确信跟上次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后,来到离门最远的角落,搬开一堆杂物,在一个隐蔽的按钮上按了几下,杂物下的那块地板就像跷跷板一样跷起来,露出一个好像是玻璃材质的隔板。他抹了抹隔板上的冰碴和垃圾,露出一个隐蔽的锁孔。

他又一次观察了一下四周,才掏出刚才从墙上机关里取出的钥匙,插进那个锁孔,用力转动,然后把隔板朝前一推,一声轻微的摩擦声过后,一个坑洞就呈现在眼前。

冷气从坑洞里冒出来,与外面的空气接触后,化作丝丝白雾弥漫开来。原来冷库虽已废弃,这处空间却在通电运转。也许是被冷气冻着了,顾清明打了个冷颤,把手伸到坑洞里,轻轻揭开覆盖其上的一条脏兮兮的毯子。

一阵又湿又怪的气味直冲鼻际,继父的尸体在白雾消散后整个露了出来,脸上是那种夹杂着愤怒、不解、绝望的表情,二十多年一成不变。顾清明别开脸,摒住呼吸,伸手把尸体往里推了推,想腾出点地方安置土豆尸体,但是推不过去,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只好把盖子开大点,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是尸体僵硬的左脚卡住一处凸出部位。于是提起尸体左脚,带动冻成一根冰棍的身体,绕过凸出部位,把它往里靠了靠,再把土豆的尸体放在腾出来的位置。

做完这些,顾清明却久久没有起身。他皱起眉头,侧头看着坑里,总觉得继父尸体被卡得有些奇怪,像是被人匆忙扔进去似的,而自己对尸体不可能这么不敬。想要仔细辨别,刚才动过尸体,已经无从辨别了。

肯定是多心了,不可能有人动过的。有人动过就意味着这个秘密被人发现了,那么警察早找上门了。到现在都风平浪静,说明没人动过。至于僵尸或闹鬼什么的更是扯淡,人死了就是死了,尸体是最老实的。

想到闹鬼——他在一个隐秘处摸到一个开关,试着打开,一个奇怪的声音就仿佛从地底冒出来,时哭时笑。他寒毛直竖,不由得环顾了一下阴森森的冷库。随即哑然失笑,这个机关是自己亲手设计的,有什么好怕?

关上开关,他心想,为了保险起见,恐怕最近要开个几次,再吓吓他们,让他们更加不敢靠近废弃冷库。

还有,坑里的干冰快用完了,这几天得找机会补充一些。

最后检查了一遍冷库,朝两具尸体拜了三拜,顾清明拼命驱散莫名其妙想留下来的荒诞念头,驱车赶回白云山公园。

跟来时一样,一路静悄悄的没有碰到一个人。

顾清明很快赶到白云山公园,掉头,在原来的位置刚停好车,就看见刘小波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此刻他两手空空,可见狗尸已被扔了或者埋了。那个“野鸡”也不见踪影,应该是一完事就收钱走人了。

如果这时候下车,肯定会被刘小波发现;如果不下车,等一下还是要被发现。顾清明急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后悔刚才在冷库里太磨蹭。仿佛冷库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每次怕去那里,而一旦去了又舍不得离开。

刘小波的脚步近了,更近了……顾清明全身像虾一样绷紧、弯曲,脑子里在飞速思考,如何跟他解释自己此刻为何坐在他的车里。可是连续想了好几个理由,牵强得连自己都不信,更何况别人了。

车子几米开外是公园出入口,出入口处是一个自动售货柜。眼见刘小波已经一瘸一拐地走到柜子边,再走几步就到车子边了。顾清明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手搭在车门上,准备下车装作大方地打招呼。可就在这时,看见刘小波突然停下脚步。

刘小波并没有朝车子方向看来,而是僵硬地扭过头,看向一旁的自动售货柜,神情痛苦得像是在网中挣扎的鱼。

顾清明好奇地把手缩回来,不知刘小波想干什么。这时他注意到刘小波曾被钥匙砸伤的左眼角高高肿起,脸上好几道深深的抓痕纵横交错。他刚才经历了什么?不是在快乐地啪啪啪吗?

似乎意识到挣不脱越收越紧的网,刘小波绷着脸,不甘地搓搓双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鬼鬼祟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一转身,把钥匙插进自动售货柜的锁孔里,用力转动……

机不可失!

虽然不知道刘小波在干什么,但是并不妨碍顾清明悄悄钻出车子,顺手带上车门,隐身在旁边一棵粗大的行道树背后,盯着刘小波的一举一动。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冷颤,才发现后背又一次被冷汗浸得湿透了。

细细想来,晚上运气不是一般的好,每当危急时刻,总能逢凶化吉,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帮助他。

不远处,刘小波还在蹶着屁股开锁,却怎么也打不开。而且用力过猛,差点把钥匙弄断了。他朝自动售货柜踢出愤怒的一脚:“我草泥马,这把锁又不对。”

自动售货柜被踢得哐啷啷直响,在寂静的深夜显得特别突兀。刘小波吓了一跳,紧赶几步,钻进自己的车子,猛拍一下方向盘,愤然道:“我是不是有病啊,连这里的锁都不放过……”

屁股处传来一阵温热,好像刚刚有人坐过。他愣了一下,把头伸出窗外,窗外什么也没有,就缩回脑袋,检查了一下储物箱,发现钱、驾驶证、行驶证都在。想了想又转到车后,打开后备厢,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刘小波回到驾驶座。也许是刚才剧烈的动作弄痛了身体某处,他把衣服领口往右拉开一些,露出两排深深的牙齿印,正在往外汨汨冒血。松开领口,他摸了摸高高肿起的左眼角,虽然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是疼得厉害。

“这个女人特么就是个疯子,又是踢又是抓又是咬……不想干早说啊……”刘小波自言自语着,发动车子,“嗖”的一声开走了。车子有无匙启动功能,顾清明刚才下车前熄了火,所以刘小波大概并没有发现自己之前下车时没有熄火。

顾清明听不清他在嘀咕什么,伏在行道树后一动不动。等刘小波走后很久,周围没什么异常才出来。

活动活动筋骨,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街灯把身体拖成一条长长的影子,像蛇一样在地上不安地扭来扭去。一阵风吹来,吹起不知是谁扔在地上的一只塑料袋,扑喇喇一阵轻响,塑料袋在空中飞舞了一阵,跌落在街道的另一头。

远处有车灯隐约射向这里,大概有汽车快要开过来了。顾清明回过神来,辨别了一下方向,踩着自己的影子快步朝家的方向,也就是远山冷库的反方向走去。

走了一会儿,一辆汽车迎面开来,可能就是刚才远处那辆车。他刚看清是一辆出租车,等抬手拦车时,车子早就擦身而过了。

慢慢放下手,他突然皱起眉头——刚才那辆汽车,会不会是刘小波那辆车?可惜没有看清,有些像,又有些不像。如果真是刘小波,他为何去而复返?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空荡荡的,那辆车子早已不知去向。

发了一会儿呆,用力甩了甩头,别特么自己吓自己了,肯定不是刘小波那辆车。如果真是他,看到自己不可能不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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