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咬牙切齿,手机响起短信提示音,顾清明看了一眼。不是姜洁发来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抱歉,客户临时有事来不了,你还有兴趣来吗?”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昨天夏宝妹牵线约自己与客户见面,短信应该是她发来的,烦躁地扔掉手机。但是几秒钟后又捡起,看时间已过八点五十,马上回复一条:“没关系,我尽快到”。
悠悠刚挂了一个吊瓶,睡得正香。顾清明托邻床的病人家属代为照顾一下,就驱车赶往方远酒店。开进酒店停车场,发现这次停车的位置跟11月24日晚上停车的位置,只相隔几个车位,不禁朝那边多看了一眼。
夏宝妹今天换了一套新衣服,总体风格还是跟花蝴蝶似的,黑丝短裙,浓妆艳抹。黑丝包裹的双腿修长而肉感,但是顾清明联系到她纵横交错的颈纹,就猜想黑丝里的腿多半松弛而干瘦。
两个人没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喝酒。要不是晚上没有打通姜洁的电话,顾清明不可能跟这个准岳母喝那么多酒。而夏宝妹也似乎心事重重,在借酒浇愁。
酒中的夏宝妹发现,自己每次看这个准女婿,他就孱弱无力,浑身不自在,这让她体会到一种夹杂着轻微蔑视的快感,于是轻佻地抓住顾清明无意中放在椅背上的手。她看到那只手惊恐的往回缩,好像一脚踩进了深水里,溅得两个人一头一脸的水。
她如果确信顾清明是个胆大的家伙,她的矜持也许能找到力量对付他。然而她害怕他不够大胆,害怕这是唯一的机会,于是一时被激情和算计冲昏了头脑,竟拉着他走进楼下的客房。
她坐在床上,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好像是走在一道钢丝上,两旁是暗流涌动的万丈深渊。他走了一万里才走到床边,一屁股跌坐在床上,仿佛双腿突然断了似的。
他的额头上有一根血管若隐若现,不时像一条蚯蚓似的钻进钻出。他的双眼火辣辣的,有一种想哭的感觉。他很想转身离去,或者说点什么,以摆脱那越箍越紧的诱惑,然而浑身肌肉僵硬,喉头无力,一句话也憋不出来。
她只好向他伸出左手。不过没有等到她握住什么,他竟飞快地反手抓住她的左臂,都把她抓疼了。
夏宝妹勾引这个准女婿,只是一时兴起。除了他有些年轻、有些小帅之外,最主要的是被他那没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对自己一点也没有兴趣的样子吸引住了,因为这激起了她的好胜心。
这个年华将逝的女人,总是想证明自己魅力犹存,好填补越来越空虚的内心。她在想,别看那个便宜女儿高傲得像一个公主,别看她比自己年轻得多、漂亮得多,她那忠于婚姻的丈夫还不是手到擒来?
顾清明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春梦,梦里他终于推倒了姜洁,姜洁在他身下不再欲迎还拒,而是体贴得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站街女,这让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体验。仿佛一个将军苦战三天三夜攻克一个城池,那种征服的感觉让他着迷。
可是当他酒醒后睁开眼来,发现躺在身边的人是夏宝妹,就像吞了一只苍蝇般恶心。尽管与妻子的关系已是名存实亡,但夏宝妹好歹是准岳母,这不是luan伦是什么?
“你好坏哟。”夏宝妹像一条蛇似的游过来,依偎着他。于是他闻到了不同于章诗意和姜洁的第三个女人的气味,一种新鲜的感觉油然而生,使他身体僵直,不能挪动分毫。
又是一阵颠鸾倒凤。完事后,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失贞的少女,被一种深切的羞耻感深深折磨。又想起昨晚为何赴约,恐怕不是单纯地因为情场失意,借酒消愁吧。他想发火,却不知道朝谁发火。
突然,顾清明想到了还在医院的儿子,手忙脚乱地穿衣出门。赶到医院时悠悠已经醒了,正在看一本漫画书。被窝里湿漉漉、冷冰冰的,不知尿了几次床。还好章诗意还没有来接班。
浓重的尿骚味也驱不散身上残留的夏宝妹的气味和触觉。这种顽固的记忆使顾清明想起姜洁时,有一种十分悠远的感觉,就像跟她分别已有十年之久,跟她重逢后的那段短暂交往也像梦一样不真实。
这一天他看到章诗意,意外地觉得妻子并没有那么讨厌,连带着觉得岳父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被姜洁和夏宝妹这两个所谓的情人深深伤害所致。
在公司他则跟工人抢活儿干,一趟一趟地搬运货物,怎么都拉不住,搞得小林差点打“120”,要把这个神经不正常的老板拉走。
顾清明成功地把自己搞得疲惫不堪,晚上果然没有失眠。不过迷迷糊糊中无数次惊醒,察看手机,不但姜洁没有打来电话,而且没有任何人打来电话。深夜的思维比较夸张,他想象姜洁此刻可能躺在某个男人怀里的情景,就心痛得无法呼吸。
第二天悠悠出院时,顾清明看见章诗意吃力地提着一个大袋子,就上前温和地说:“我来吧。”
章诗意奇怪地看他一眼,移开袋子不让他接。他讪笑着,敏捷地抢过来,忙前忙后很积极,章诗意想干点什么都没有机会,只好干站着。
从此之后,顾清明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在八点前准时回家。
妻子对他当然没什么好脸色,但丈夫没有晚归,态度又这样谦卑,就不好拒之门外。她也会间歇性发疯,摔摔打打的,幸好没再提起离婚的事,顾清明就当没有听见,没有看见。
当然了,他仍住在书房,没有跟妻子同房。
悠悠出院的第二天晚上,章诗意洗澡忘了关门,顾清明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去上厕所,于是看见了雾气中的窈窕裸体,那裸体的主人却没有惊叫出声。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自己走进沐浴间,她也许不会拒绝。可是当他想起上次爱抚她时她僵硬的姿势,以及自己毫无反应的下体,就觉得别扭和没有自信。
他认为自己之所以还赖在这个家,是因为无处可去。
前几天姜洁曾打来过一个电话,被他粗暴地摁掉了。于是紧张地思考,如果她继续打来电话,是继续粗暴地摁掉呢,还是接起来?如果接起来,该说些什么?态度是该冷淡呢,还是该热情?
不料从此之后,她没有再打电话来。这让他反而有一种再次被戏弄的感觉,无处发泄的怒火几乎把他自己烧成灰烬。他忽然有些后悔上次没有接姜洁的电话,如果接起来,把她骂一顿也好。然而要他主动跟她联系是不可能的,他有他的自尊。
……
把刘小波列为重大嫌疑后,大钟和小米详细调查了他最近的活动轨迹,越调查越觉得这个人奇怪得很。
除了出车和休息,刘小波隔三差五去市博物馆,有几次还出现在邻市和省城的博物馆。要说爱去博物馆是好事,但他是个只有初中学历的出租车司机,平时也不爱看书,对古董一窍不通,想不出博物馆有什么吸引他的。
土豆遇害那天晚上,刘小波曾来过白云山公园,而且停留了很长时间。白云山公园门口的自动售货柜,上面的锁被人撬坏了,警方在锁上提取到刘小波的指纹,证明这事就是他干的。
大钟和小米想,刘小波会不会在杀害土豆后,把尸体丢在自动售货柜里。但这个猜想马上证明是错误的。据货柜柜主回忆,第二天一早他清点货柜,货柜里的东西一样没多,也一样没少,不知这家伙撬锁干什么。
警方马上传唤刘小波,让他好好想一想,11月24日晚上还去了哪些地方。刘小波还是上次那一套说辞,绝口不提去过白云山公园,不提嫖娼的事,不提出车前捡钱的事,更不提轧死京巴的事。
“你知不知道有一项罪名叫妨碍公务罪?我劝你还是好好交待。”大钟严厉地说,“给个提示吧,你那晚有没有去过白云山公园?”
刘小波一惊,这才想起满大街的监控,他的车无所遁形,只好承认那晚去过白云山公园。大钟就问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一行踪。刘小波半真半假地说,想找个站街女,可惜没找到。小米抓住一个漏洞,说没找到就是犯法未遂,你为什么要隐瞒。刘小波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去埋尸体了?”大钟突然问。
“什么尸体?”刘小波又是一惊,难道轧死京巴的事被发现了?
“如果你说不出那晚去白云山公园的事由,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杀害姜洁的儿子刘小星,然后抛尸在白云山公园。”小米说。
刘小波这才知道警察是在调查土豆失踪案。这个锅万万不能背,他连忙承认嫖娼已遂,嫖完就开车走了。埋狗尸一事则继续隐瞒,因为看样子警察并不知道他轧死京巴。
小米一时找不出漏洞,只好转移话题,问他为什么频繁出入博物馆。对此刘小波早有准备,一口咬定是去看美女,并未偷窥裙底风光。小米表示不信。大钟摆手表示别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直接问刘小波,为什么要撬白云山公园门口的自动售货柜。
刘小波怕被人误会是小偷,再加上自己是受害者,这事没必要隐瞒,就从某一天参观博物馆说起,讲到如何被从天而降的钥匙砸伤,讲到如何以钥匙为线索寻找凶手,再讲到不知何时养成见锁就开的怪癖……
“所以你就去撬自动售货柜?还企图撬开警车车门?”大钟用看神经病的眼光看着他。没有得过强迫症的人,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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