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明盼望着岳父与夏宝妹早点结婚,结了婚,她应该会有所收敛吧。
突然,他心头一紧。夏宝妹这个疯女人,不会为了自己而悔婚吧。如果她以自己睡过她为要挟,提出让自己娶了她,该怎么办呢?
还好夏宝妹没有悔婚,也没有要挟跟他结婚。几天后,婚礼顺利举行。
看着笑得跟个傻子似的岳父,顾清明突然意识到,章国强恐怕真的爱上这个女人了。而夏宝妹也与丈夫四目相投,含情脉脉,又让他有些怅然若失。
正如他所料,婚后夏宝妹和岳父很久没有来过景和花园。
可就在他快要忘了这个女人时,她又来了。
那是2015年春节前的小年夜,章国强带着娇妻夏宝妹,来景和花园的家里团聚,顾清明的母亲李春琴也难得来了。
章诗意掌厨,李春琴打下手,夏宝妹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在客厅里刷抖音。章国强对她说:“你昨天刚做了美甲,不适合下厨房。”事实上她连简单的几个菜都不会做。
刚开饭,章国强就要跟顾清明拼酒,并请夏宝妹做裁判,看看是他这个老头子厉害,还是外强中干的年轻人厉害。顾清明总觉得岳父也在怀疑他跟岳母之间有什么,因为无凭无据的,岳父不好发作。夏宝妹则坐在一边笑眯眯的,一副看戏的样子。
章国强很快就醉倒了,他大着舌头历数顾清明的无用,如何如何配不上他的女儿,看上顾清明的女人都瞎了眼睛云云,翻来覆去,没有一点新意。顾清明虽然也醉了,但还算清醒,在想他嘴里的“看上顾清明的女人”包不包括夏宝妹,所以忍住没有还嘴。
章国强终于被强行扶到书房睡下,宴席的气氛有点不尴不尬的。大家都没有胃口,章诗意就对顾清明说:“我去送悠悠上培训班,你陪妈再坐会儿。”说完匆匆走了。
夏宝妹也起身要走,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顾母李春琴这时说话了:“怎么?欺负完我儿子就要走?”
夏宝妹愣了一下后,格格格笑起来:“谁欺负你儿子了?欺负你儿子的人在房间里睡觉呢。”
“我不跟醉鬼说话。所以,亲家母,我就跟你说话。”
“你想说就说吧。”
“既然你们觉得我儿子配不上你们女儿,那么当初为什么要答应这门婚事呢……”
顾清明:“妈你别说了。”
“不,我一定要说。”李春琴昂着头,“既然结了婚,就应该好好过日子,哪有长辈想尽办法要拆散晚辈婚姻的呢?”
“那是老章,老章喝醉酒说胡话,跟我有什么关系?”老章是指章国强。
“你敢说跟你没有关系吗?”
“我有吗?”夏宝妹打了个哈哈,“你哪只眼睛看到的?”
两人越说火药味越浓,顾清明从来没见过母亲这个样子,急得死命拉扯她:“妈你是不是也喝醉了?去我房间歇一会儿吧。”
李春琴挣脱儿子,起身朝书房走去,顾清明以为她要找章国强算账,但她只是把书房的门从外面关紧,对儿子说:“你可以坐下听,也可以回你的房间。难得家里人都不在,我要好好跟亲家母说两句。”她把“亲家母”这三个字咬得很重。
夏宝妹吊儿郎当地斜靠在沙发上,伸出手欣赏她刚做的美甲,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刚才问我是哪只眼睛看到的。”李春琴坐到夏宝妹对面,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咱先不说这个。我只问你一句话,诗意是你的女儿,虽然不是亲生的,你有这么恨她吗?”
“我恨她?您真会说笑。”
“好吧,那我换个问题——你究竟看上我儿子哪一点?”
“哈哈,您的玩笑越开越大了。”
“既然你这么不坦诚,我只好把话摊开来说。”李春琴深吸一口气,“你勾引清明,目的是为了破坏他们夫妻关系吧……或者说,你是为了证明你是最有魅力的……”
夏宝妹像是被踩着了尾巴,霍地站起来:“说什么呢?你给我放尊重点!”
顾清明脸涨得通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看见母亲也霍地站起来:“我儿子虽然优秀,也轮不到你这个长辈来勾引。明明是你的错,亲家公和诗意却把账都算到我儿子身上,刚才亲家公的表现我看在眼里,我没看在眼里的一定更多。你扪心自问,天下有这个理吗?”
夏宝妹也涨红脸,朝书房的方向瞥了一眼,好半天才说:“我不跟你这泼妇辩,你今天跟我说这些,到底想干什么?”
“很简单,请你今后离我儿子远远的,不要招惹他。如果你再招惹他,我就把这事说出去,让大家来评评理。”
“切,谁招惹他了,是他自己……”夏宝妹想说是他自己愿意的,他床上的表现不错,但是看见李春琴杀人般的目光,就改口说,“好吧,我等一下就走。”
李春琴见敲打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个女人短时期内应该不敢再招惹自己的儿子,就说:“我有事先走了,你看着办。”
直到母亲“呯”地一声关上家门,顾清明才回过神来。刚才演的那一出,使得此刻与夏宝妹共处一室,感觉无比尴尬,于是说了一句:“我去天台浇花”,就逃也似地走了。
天台原是公共区域,由于顾家在顶楼,久而久之就成了顾家的地盘。章诗意专门请园林设计师做了设计,在上面种满花草,俨然是一个小花园。平时那些花草全是章诗意打理,顾清明很少上来。他不喜欢花花草草,它们过于旺盛的生命力让他很不自在。
此刻他爬上天台,发现泥土还是湿的,可见章诗意刚浇过不久。
没事干,他就站在那里发呆。风很大,呼呼地刮,刮在人身上又冷又疼。天台南面的小广场上,一台社区晚会正在上演,他也无心观看。
母亲和夏宝妹的对话在脑子里不断回放。他想,夏宝妹勾引自己,真的如母亲所说,是单纯地为了破坏他与妻子的关系吗?这么一想,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失落。这种失落感让他有些恨夏宝妹,也有些恨母亲——因为她多事。
顾清明不知道在天台上站了多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夏宝妹,就说:“您怎么来了?”
他特地用了尊称“您”,以暗示两个人的身份,她是长辈,而他是晚辈。
“我不能来吗?”夏宝妹冷笑一声,“如果被人撞见,是不是又以为是我在勾引你?”
顾清明尴尬摇头:“对不起对不起,我妈以前是个很温和的人,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了。”
“欺负你的人明明不是我,却把账都算到我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对不起……”
“你除了说对不起,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顾清明张口结舌,其实他很想问问她,刚才妈妈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也就是夏宝妹勾引自己,是单纯地为了破坏他与妻子的关系,还是还有被他的魅力吸引的因素在?
然而这个话实在不知怎么说出口,因为觉得很无聊。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如何摆脱这个难缠的人,如何彻底斩断两人之间的不伦关系,在家里人、尤其是妻子知道之前。于是顾清明冷淡地说:“天台上冷,我先下去了。”
夏宝妹却拦住他:“怎么?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吗?”
顾清明涨红脸,知道她指的是那晚在方远酒店的事,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果然赖上我了,你这是要不死不休吗?一阵夹杂着愤怒与委屈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手指被握得发白。
“算了,不为难你了。”夏宝妹突然扑哧一笑,笑容像少女般奔放,“今晚的星星这么美,你就不想留下来陪我看看吗?”
顾清明只好停了停。他看了一眼天空,并没有觉得今晚的星星有多美,于是又要离开——他打定主意不让她有机可乘。更重要的是,算算时间,章诗意应该就要回来了。
夏宝妹收敛笑容,冷冷地看着他。
顾清明终于鼓起勇气说:“那天晚上,我们都喝了很多酒……这算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的……”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了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从而让他之后回想时,看不到她的目光。接着是很细的声音,像一根线穿过针眼一样穿过了他的耳朵——“好一个逢场作戏。你是嫌我老吗?”
“那倒不是……”顾清明不知该怎么措词,双眼望着天台出口的方向。他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难缠,她既然跟自己的岳父结婚了,就是货真价实的岳母,这样缠下去算什么?
也许是他急欲离开的样子,让她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她总是需要不断地证明自己的魅力,以抵挡岁月的侵袭。
突然地,她伸手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跟前,踮起脚尖要亲他。顾清明吃了一惊,本能地躲避,而这在夏宝妹看来,就像在躲避一堆臭狗屎。一瞬间她也被愤怒与委屈的情绪所淹没,放开他的同时尖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那些邋遢事。老实跟我说,土豆是谁?姜洁又是谁?”
一股凉意从脚底心冒上来,直达头顶。顾清明结结巴巴地说:“你是怎么……”
“你忘了一句谚语吗?做了亏心事的人,千万不要说梦话。”
仿佛在黑暗中捕捉到一丝光亮,顾清明想起那晚完事后自己沉沉睡去,做了无数个梦,梦里全是推倒姜洁啪啪啪的情形和土豆躺在血泊中的惨状。好像还有土豆化为厉鬼找自己索命、自己哀求饶命的情节,是不是哀求饶命时说了梦话,被夏宝妹听到了?虽然梦话没头没尾,但至少能透露一些信息,循着这些信息作一番调查和推理的话……
顾清明强作镇定地说:“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虽然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他的态度明显谦卑起来:“先不谈无聊的梦话了,咱们下去吧……我有点冷。”
“你是怕被章诗意回来撞见吧。”夏宝妹眼含讥讽,仿佛能洞穿他的心理。
一直以来她是一个要强的人,越是办不成的事越要办成,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要得到。刚才索吻失败,令她受辱,现在看要挟成功,必定要找补回来。于是又一次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拽到跟前,几乎是用袭击的力度,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口。
顾清明本来准备乖乖服软,但也许是因为那柔软的触觉在他的感受里,分明是一把锋利的刺刀,也许是因为被夏宝妹不依不饶的作派吓着了,总之在那一刻,他用尽力气推她。由于没有掌握好力度,把她推出去几步远,来到了一簇盛开的水仙边缘。可是夏宝妹还是收不住身体,一脚踩到泥土里。
这时风刮得更大了,再加上湿漉漉的泥土让夏宝妹脚下一滑,身体急剧后仰,腰部靠在半人高的护栏上,然后像一个体操运动员似的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身体越过护栏,消失在顾清明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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