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废弃冷库显得有些空旷，除了几组废弃冷柜，就是东一堆西一堆的杂物，扑鼻的霉味使小米连打了三个喷嚏，她连忙用手掩住口鼻。
大钟锐利的目光不停地扫视这个空间，并且仔细检查了那几组废弃冷柜。废弃冷柜里散发出更加刺鼻的霉味，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几只臭虫在柜门口张头探脑。大钟有些急躁，尸体到底藏在哪里呢？
一会儿他把目光投射到地上那些杂物，弯下腰一一翻看。杂物上扬起灰尘也让他连打了三个喷嚏。
不过在翻看离门最远那个角落里的杂物时，并没有扬起多少灰尘。这让他有些起疑，就把杂物扒拉开来。
杂物下的地面跟周围地面没有什么不同，同样是那种老式的石板，同样的肮脏不堪。大钟观察了好久，才抬头问顾清明：“这堆东西为什么灰尘这么少？”
顾清明的表情也很困惑。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说：“对了，不久前我家冰箱坏了，需要替换零件，为了省点钱，就到这里找了些有用的零件……也就是堆放在这里的杂物……”
“这一堆杂物不少吧，修一台冰箱需要这么多零件吗？”
“当然不需要。可是……”说到这里，顾清明有些害怕地环顾一下四周，“您刚才也说过了，这里闹鬼，所以我不敢耽搁太久，看到原先放在这里的杂物堆里，有我需要的零件，就全部装在一只麻袋里，准备背出去后再慢慢挑选……”
“装在一只麻袋里？”
“是的，麻袋有这么大。”顾清明比划了一下，“足够装下一个人了，不过那堆杂物也不小，装了大半个麻袋。”
大钟虽然不动声色，但是下意识摸下巴的动作却被顾清明看在眼里。他安静地站着，等待大钟继续问话。
“哦，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要确切的时间。”大钟终于又问。
“上个星期吧……应该是星期三。”
“星期三的什么时候？”
“晚上十点左右吧。”
“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时间点？”
“平时工作太忙，老是忘了。那天晚上想起这个事，因为跑一趟不费多少工夫，就马上行动了。”
大钟觉得这个理由比较牵强，可想不出反驳的话。直觉告诉他，顾清明搬出去的东西十有八九是一具尸体。刚才顾清明交待的搬运杂物时间，与小林的目击时间一致，应该不会有错，可惜警方对远山公司实施监控是在那一晚之后。
他不甘地指指现在的那堆杂物：“既然杂物已经搬走了，那这堆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还是原来那堆杂物。”顾清明笑起来，“我回家挑了一些有用的零件，剩下的舍不得扔掉，又背回来了。”
大钟蹲下来又翻看了一阵，一时找不到什么疑点。只好站起来，鹰一般的眼睛盯着原来放杂物的地面。
地面是由一块块石板拼接而成的，除了一道道拼接缝隙，就是一块块颜色不一的污渍。大钟让小米找来一块湿抹布，把污渍一一擦干净，均没有发现类似于按钮或者锁孔的东西。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花板。这里的天花板是那种老式的三角屋顶，外面就是屋瓦，根本不可能藏东西。猛敲墙壁，墙壁微颤，发出沉闷的响声。
今天的行动一无所获，只能设法探查那晚顾清明背出去的东西了。大钟对自己说，虽然现在没有漏洞可抓，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尸体已经转移，无论藏在哪里，总会有迹可循。
顾清明目送警察撤退。
他不知道警察为什么突然搜查废弃冷库，可能是上周三的行动被人跟踪了，跟踪者可能是警察，可能是那个留字条的人，也可能两者都是。所幸自己机警，跟踪者应该没有跟踪到废弃冷库目睹自己行动的过程，否则那个姓钟的警官一上来就找坑洞，就不是差一点点被找到，而是马上被找到了。
从灰尘的多少上判断杂物的新旧，继而抓住漏洞，警察的敏锐超出想象，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大意。幸亏最近修过家里的电器，只不过用的配件不是从废弃冷库里取出来的而已。
警察在连续多日对顾清明不闻不问后，突然开始频繁地找他，反复询问他与夏宝妹的关系、小年夜那晚的全部细节。当他说的某个细节与前面供述的稍有出入时，那个头发乱糟糟、一脸严肃的大钟警官就会马上抓住，针对有出入处反复盘问，搞得他不胜其烦。
虽然没有找到尸体，无法进行尸检，但是警察根据蛛丝马迹，还是准确判断出夏宝妹掉下天台的时间——八点五十三分。这让顾清明心惊肉跳。因为他离开小区的时间是九点零八分，这个十几分钟的空当，处理完尸体和相关痕迹，然后运送尸体出小区，时间刚刚好。
危险越是逼近，顾清明越是留意白云山公园内的动静。有一次他发现几条神情亢奋的野狗好像在呼朋唤友，向公园里的一个地方集结，难道发现了什么美味大餐？
但是除了这个，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可能是因为这些天天阴无雨吧。他不断告诉自己千万不能着急，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一场大雨降临。
……
刘小波认为自己之所以被警察盯上，源头在于那把该死的钥匙。如果不被钥匙砸伤，自己就不会拼了老命找钥匙主人；如果不拼了老命找钥匙主人，就不会看见锁就想开开看；不看见锁就想开，当然就不会去开那台该死的自动售货柜；不去开该死的自动售货柜，警察怎么会怀疑到自己头上呢？
他很想扔了那把该死的钥匙，剁了拿钥匙到处开锁的右手。然而越是恨钥匙，就越是想找到钥匙的主人，越是珍藏不舍原件甚至副钥，越是不受控制地见锁就开。比如那晚跟踪顾清明到深巷咖啡馆附近，藏在一辆面包车后面，藏着藏着竟特么忍不住试开车锁。
除了常常跟踪顾清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刘小波又来到白云山公园，又翻了一遍他亲手埋葬京巴的地方，又咒骂了一遍转移京巴尸体的王八蛋。
离开时他偶然看见山脚下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认出是11月24日那晚上过的那个站街女，就迎上去打招呼。女人不理他，加快脚步走了。走到大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一旁的自动售货柜，再从包里拿出一把钥匙，去开自动售货柜的锁。路灯光斜斜地照过来，照亮她脸上奇异的纠结的表情。
刘小波惊呆了，好像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所以临时决定跟踪女人。
发现打不开，女人就拔出钥匙，走出公园大门，右转进入市府大道。
已经过了晚上九点，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打烊关门，各式各样的门锁在路灯光下闪闪发亮，十分诱人。在一个公交站点停下之前，短短几百米路女人一共试开过十一把锁，手法娴熟，动作流畅，一看就是老手。
坐在凳子上等公交车时，女人睡着了，钥匙掉在一边。刘小波犹豫了一下，还是敌不过好奇心，掏出几片口香糖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吐出来，摊成饼状放在左手掌心，再伸右手捡起钥匙，在口香糖上完成复制。
半个小时后他来到老赵锁店，拿出口香糖让老赵打一把钥匙，给双倍价钱。老赵说没原件不好干，公安局不允许。刘小波就说这是他情人家的钥匙，为省事没拿原件来配，并威胁不干就砸了这家店。
老赵只好开干。等刘小波付钱走人，跟上次一样又打了一把，皱眉研究半天。
虽然跟自家钥匙的齿部形状有细微不同，但是通过口香糖复制，总会有一点误差。这么说来，刚才这人复制的就是自家钥匙？
他想起上次章诗意也来复制自家钥匙，当时他推断那钥匙是章从丈夫处偷来的，目的是为了捉奸，捉顾清明与自家老婆陈露的奸。这次没有钥匙原件，更像是偷配。不过那黑社会说那是他情人家的钥匙，图省事没拿原件来配，说法没有漏洞，那么陈露是黑社会的情人的可能性就不是完全没有。再加上远山公司的老板顾清明，陈露到底有几个情人呢？
上次章诗意来打过一把自家钥匙，他跟踪过顾清明几次，什么也没有发现，就草草放弃了。现在又有人来复制自家钥匙，这让老赵更加坐立不安，认为有必要作坚定的深入的调查。
与此同时，刘小波摩挲最新偷配的钥匙，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搞不懂站街女为什么要拿它到处开锁。
他在跟踪顾清明的时候，发现老赵也在跟踪顾清明。于是他跟着老赵，老赵跟着顾清明，而顾清明跟着姜洁，颇有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老鹰在最后的味道。
那次跟踪顾清明到家，才知道他家原来在景和花园，而且在位于小区东北角的2号楼。
小年夜那晚他载客人在景和花园北门下车，顺便把车停在附近接客。其间看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天台上掉下来，就在小区的东北角，因速度太快看不清。过了一会儿，又看见顾清明开车出了小区。
当时刘小波并没有把顾清明与天台上掉落的东西联系在一起。直到得知顾清明家住景和花园东北角的2号楼时，他上网查到了夏宝妹案详细信息。
出于对情敌本能的厌恶，以及那晚顾清明像只老鼠似的开车出小区，刘小波直觉这事跟顾清明脱不了干系，于是找到对方，以随意的语气提起一个从楼顶掉下来的人。
“巧得很，事发那幢楼房，好像就是你家那幢楼房……”他说。
顾清明的心脏漏拍了一下，眼中的厉色一闪即逝：“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就别装糊涂了。”刘小波伸了个懒腰，“在台市讨生活真不容易啊，下个月的房租还没有着落……”
顾清明沉默了一会儿，拿出手机又放下，从包里取出一叠钱：“这是我刚收的货款，就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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