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这一天下起了大雨

李春琴吓得本能地跑开,但是跑出几步又跑回来,准备拨打“120”。

边摸索手机边想,自己离开后,家里除了醉鬼章国强,就只剩儿子和夏宝妹了。而夏宝妹不可能自杀,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掉下来,那么一定是有人推她下来的……

想到这里,她浑身寒毛直竖,按键的手戛然而止,脑子里浮现这么一幅画面——

夏宝妹趁着没人,对儿子动手动脚。正直的儿子当然经受住了诱惑,毅然把她推开。而在推的过程中,可能力度稍大了一些,夏宝妹就这样掉下去了……

可怜的孩子,他现在一定又是恐惧又是无助。想到这个她就觉得心在滴血,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似的站立不稳。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她的心里还存在一丝侥幸,祈祷人不是儿子推下来的。

她又朝绿化带看了一眼,夏宝妹还是一动不动,看样子已经死透了,救不活了。是啊,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怎么救得活呢?

她环顾单元楼附近,充斥耳际的是社区晚会的嘈杂声,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可见除了自己,没人发现这里上演坠楼事件。而凶手也一定发现了这一点,正常情况下,他(她)一定会下来处理尸体的,赶在被人发现之前。

想到这里,她隐身在暗处,把头转向右边,双眼死死地盯着电梯和安全出口方向,等一下谁下来处理尸体,谁无疑就是凶手。

几分钟的时间,好像有一百年之久。

在社区晚会的嘈杂声中,李春琴似乎听到尸体所在的绿化带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由于绿化带在左边,离她较远,她盯着右边的安全出口,就无法再盯左边,所以暂时忽略了绿化带的响动。

尸体又不是活物,不会自己站起来跑了。她这样想。

又过了几分钟,安全出口的门终于轻轻开了,出现儿子满是汗水的脸,五官因紧张恐惧而扭曲在一起。李春琴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炸响了。

接下来,她一边看着儿子快速处理尸体,一边脑子里飞速运转着,怎样帮助儿子逃过这一劫。

她想到了“狸猫换凶手”的办法。儿子成功逃过警察侦查当然最好,万一不成功,只好引导警方怀疑自己、锁定自己,只要自己认罪,儿子自然就安全了。

趁儿子暂时离开现场,李春琴马上出来,坐电梯上楼。对着电梯里的监控摄像头,努力做出一副怒气冲冲、兴师问罪的样子。

出电梯后,她直接开门进屋。转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痕迹。家里除了阳台,没有一个地方能够让人一推就推下楼去的。而阳台在南面,夏宝妹是在北面掉下去的。

随后她爬上天台,看到了那盆被压坏枝叶的水仙花,而且水仙花位于天台北侧,方位也对得上,一定就是这里了。她舒出一口气,在天台北侧护栏上留下一枚指纹。想了想,又在一把锄头上留下一枚指纹。

做完这些,马上乘电梯下楼。绿化带里,儿子不见了,尸体也不见了。倒是看见章诗意牵着悠悠的手,快到单元楼门口了。

好险,差一点就撞上人了。

目送章诗意母子俩进入电梯,李春琴偏头想了想,儿子胆小谨慎,应该不会把尸体弃于附近的,那么他这会儿极有可能正扛着尸体,去地下车库取车,也可能已经把车开走了。

有了这个猜测,她马上开着自己的电动三轮车出小区。出小区大门时,故意开慢一些,好让监控清楚地拍到她。

大门左侧空地上停着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她稍作犹豫,就把三轮车藏在出租车后面。从小区出口这个角度看,自己的车子被出租车严严实实地挡住,应该没人看得到。

没等多久,果然看见儿子的车开出小区大门。又过了一会儿,她才开车回自己家。临走时看了那辆出租车一眼。出租车还停在原地,看样子还在等生意……

等等,出租车?出租车司机?

她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当时车里似乎坐着司机,不过由于街灯昏暗,加上没有特别留意,并不能完全确定。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案发之时这个司机不可能身在天台。因为如果他当时在天台,儿子下楼处理尸体时一定会跟着下来,但是隐在暗处的自己,没有看见有儿子以外的人下楼。

那么唯一的可能是,司机是在外面看到有人掉下来的,比如坐在小区门口,远远眺望2号楼的天台。

想到这里,李春琴笑了笑:“当时小区门口停着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司机在车里,那么他一定是在那里远远看到天台的情形。离得那么远,他一定看不真切。”

顾清明认为母亲之所以如此乐观,是因为不知道他收到那张神秘的字条。

“我知道你岳母是怎么死的”——如此言之凿凿,如此不容置疑,怎么可能是看不真切这么简单?

此外,母亲的话不但起不到安慰作用,反而让他更加疑虑重重。因为她说当时小区门口停着一辆绿色的出租车,这就表明刘小波当时确实在现场附近,甚至就在现场也说不定,从而击破了他仅有的一丝侥幸心理——也许刘小波只是道听途说的呢。

他很想说出收到神秘字条的事,可是看一眼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的狱警,只好放弃了。况且说出来又如何呢?妈妈又解决不了问题。所以只朝母亲简单的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短暂的沉默后,李春琴转换话题:“听说你正跟诗意闹离婚?”

“您是怎么知道的?是不是章诗意……”

“不是她跟我说的,是她的爸爸前几天来看过我。”

顾清明想,这个章国强是什么意思?是要母亲来阻止我们离婚吗?他不是极度看不起我这个女婿的吗?现在好不容易要离了,他又要阻止,可见不想我好过。如果不是怕麻烦,一定杀了这个老匹夫以泄心头之恨……

“不管怎么样,你都要为悠悠多考虑,残缺的家庭对孩子成长不利。”李春琴看着儿子说。

顾清明想起从小失去父亲的自己,以及母亲一个人带孩子的不易,心里一阵刺痛。他看了一眼手表:“妈你就别操这个心了,如果离了,我会通知您的。”

李春琴还要说什么,狱警过来说时间到了,顾清明马上站起来。

“儿啊,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妈妈白白受苦……另外,你要把该藏的东西藏好……”

李春琴的声音追到门口,顾清明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尤其是后一句话,是嘱咐他要妥善处理好尸体。他身体一顿,想到了藏在同一个地方的继父的尸体,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径直离开了会面室。

自此之后,顾清明都没有去探望过母亲。山一般沉重的愧疚,让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她。这种愧疚不仅仅在于母亲替他顶罪,也在于继父之死。母亲就像是一面镜子,每次面对她,都清晰地照出了他的自私和卑鄙,他都有些恨她了。

这一天台市终于下起了久违的大雨,把密不透风的天空切成丝丝缕缕。傍晚顾清明下班,发现路上到处都是积水,把他的黑色丰田溅得浑身是泥,远远看去很像一辆战斗归来的脏坦克。

经过白云山公园时,他特地停下来,朝公园深处观望了一阵。尽管公园地势高,同样多处积水,到处坑坑洼洼的。由于下雨,里面人迹全无,就连野狗也不见踪影。他摸不清情况,心里既喜且忧,惴惴不安。

接下来几天,顾清明天天刷新闻,但是没有刷到任何想要的消息。他苦恼地敲击前额,觉得自己太过异想天开了,这个安排不可控因素太多,稍有差池就会前功尽弃。

下班后顾清明给姜洁打了个电话,说是晚上要陪客户应酬,可能要很晚才能回家。

开车到方远酒店门口,他却没有进去,在附近随便找了一家快餐店,吃喝完毕还不到六点钟,只好漫无目的地闲逛。经过一家影院时,买票看了一场电影。电影只看了个开头,大部分时间在睡觉。

两个小时后他昏昏沉沉地走出影院,感受到一种猝不及防的冷。虽然已过立春,天气还是冷得邪性,尤其是大晚上刚从温暖的影院里出来。

紧了紧衣服,忽然想起跟章诗意第一次约会,就是在这家影院,后来有了孩子,一家三口又来过几次。上次看电影到现在,也就几个月时间吧,想不到发生了这么多事。思绪至此,他觉得更冷了,是那种没着没落的冷,让人无处可躲。

驱车来到塘岸村,时间刚好十点整,刘小波家还是大门紧闭,灯火全无,敲了半天没人应门。不过那辆绿色的出租车还停在门口,他装作离开,实际上悄悄躲在斜对面的电线杆后面,盯着刘家大门。

一直等到十点四十五分,刘小波家还是无声无息。出租车公司有严格规定,一般司机出车都很准时,顾清明从来没有见到刘小波超过十点半才出车,超出规定时间十五分钟更是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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