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她想以这个拉回丈夫的心

大钟说话的声音并不响亮,但听在别人耳中有如惊雷划过,回声震荡。

会场里一片窃窃私语声,大钟抬手压了压:“有没有这个可能,刘小波确实把狗尸埋在他一开始指认的地点,只不过他不知道,之后有人把狗尸转移到小树林里了?也就是说,刘小波自始至终都没有隐瞒狗尸掩埋点,他只是不知道狗尸被转移了。”

刚才发问的茅鹏麟警官又站起来说:“您的意思是,小树林里的土豆尸体也不是刘小波埋的吗?真凶其实不是刘小波?”

“我们试着设想真凶是刘小波之外的人,姑且叫做李小波吧。”大钟没有直接回答茅鹏麟的话,而是展开想象,“去年11月24日那晚,李小波杀了土豆,看到刘小波出车,就把四张钞票放在他的车子前面,引他去捡,李小波则趁机抱尸体钻进后备厢。后来刘小波轧死京巴,到后备厢找袋子装狗尸,李小波怕刘小波发现自己和尸体,就把装尸体的麻袋腾出来,故意让刘小波摸到。刘小波取出麻袋,把狗尸装进去……”

大钟停顿了一下,对小茅警官说:“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刘小波车子的后备厢里有土豆的人体组织,装狗尸的麻袋里也有。你刚才推理的‘麻袋装完人尸再腾出来装狗尸’,总有些不合常理,我这个说法是不是合理多了?”

茅鹏麟摸摸后脑勺,憨憨一笑。

大钟继续说:“车到白云山公园,刘小波下车进公园埋狗尸,顺便嫖了个娼,李小波则趁机下车,从另一个方向进入小树林埋人尸。之后他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再把狗尸转移到人尸附近,而刘小波则完全蒙在鼓里。我想这个目的就是干扰侦查,嫁祸于人吧。”

这时又一位名叫梁华凌的刑警站起来说:“可是在事发当晚,刘小波的车子去过冷链物流园区方向,这一点怎么解释呢?”

“问得好,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我另一个想不通的地方是,人尸比狗尸腐烂程度要浅。”大钟敲敲前额,“个中原因,要么是凶手在故布疑阵,要么是与抛尸有关。但是之前抛尸已经完成,也没必要故布疑阵,除非……除非小树林并非抛尸第一现场,尸体是以后转移过去的……”

副局长王晨忍不住说:“快点说,别卖关子。”

大钟赶紧继续:“所以中间应该别有原由。比如可以这样猜想,李小波并不是当晚埋尸于小树林的,他通过某种手段,趁刘小波进入公园时发动刘的车子,赶往冷链物流园区一带处理尸体,再把车子还回来。之后某一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尸体转移到小树林里,这样仍能达到干扰侦查、嫁祸于人的目的。”

大钟环视会场:“如果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那么第一个疑问和第二个疑问,以及两个想不通之处都能得到很好解答。综上所述,这个李小波才是真正的凶手,大家觉得怎么样?”

犹如投入一颗重磅炸弹,会场里一片哗然。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你的意思是,埋尸体的人不是刘小波,凶手也不是刘小波?”王副局长目光炯炯地问。

大钟苦笑道:“凡事没有绝对,以上三个疑点远不能排除刘小波的嫌疑。我本来也基本认定刘小波是凶手了,但是找到土豆尸体后,触发我第一个和第二个疑问,进而引发第三个疑问,试着把凶手替换成别人,推理下来竟能逻辑自洽。所以我的意见是,此案还没有到结案的时候。”

王副局长问:“既然如此,现在有没有新的嫌疑对象?”

大钟脑海里无端冒出顾清明沉静忧郁的脸,以及土豆身上的两处刀伤,但当想到在远山冷库的两次挫败,还是轻轻摇了摇头。他主张接下来不能放弃对刘小波的审讯,要动用一切合法手段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如果还是无效……他附耳对王副局长说了几句什么,王副局长看他一眼,颇为无奈地点点头。

案情分析会结束后,小米劝大钟:“师父,差不多得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知道你这个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当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迟迟扶不了正吗?就是因为你太倔了,不给领导面子。”

“我怎么不知道?”大钟挭着脖子说,“可是案子比天大。如果是你,你会为了去掉一个‘副’字,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吗?”

小米侧头认真想了想,坚定地说:“不会。”

师徒俩相视一笑。

……

这天下班后,顾清明没有回与姜洁共同的家,而是一直把车开到育才小学。因为事先跟章诗意联系过,今天他来接孩子。她还算知趣,没有来,否则不知道怎么面对。

悠悠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到校门口。他明显瘦了,没精打采的。顾清明叫了一声“儿子”,悠悠抬头看他一眼,继续低头走路。

顾清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想起当年杀死继父后的自己,孤僻,易怒,受同学们排斥,喜欢玩青蛙、蚱蜢等小动物,并以肢解它们为乐。跟眼前的儿子何其相似。

他打了个冷颤,妻子不会又给儿子下药了吧?看来离婚的事不能再拖了,第二张字条上“不许离婚”的命令也顾不得了。至于儿子的抚养权,事在人为,自己一定会争取到的。总之,无论如何不能让儿子跟着这个疯女人。

除了刘小波,这些天顾清明把认识的人全部排查一遍,觉得老赵锁店的赵云德最可疑。于是找到老赵,隐约透露留字条的事,并表示他跟陈露是清白的,万事好商量,不要那么冲动。没等说完,老赵就操起一把锤子要揍他。

这事之后,顾清明断定老赵不是留字条的人。这么冲动的一个人,不可能鬼鬼祟祟地留一张字条,却始终没有下文。如果他掌握自己的秘密,必定会第一时间到公安局举报,除之而后快。

排除了老赵,顾清明想到助理林弋杰。于是又找到小林,隐约透露留字条的事,并且再次以揭露他在公司嫖娼一事相要挟,要他说出实话。小林痛哭流涕,把警察发现他在公司招妓,并以此为把柄撬开他的嘴巴,透露废弃冷库的存在,以及透露那晚顾清明背一麻袋东西出冷库的事,一股脑儿交待了。

顾清明意味深长地看着小林。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这家伙确实是个老实人。是他的老实救了他自己。

还好留了第二张字条后,留字条者一直没有后续举动,顾清明很想就此遗忘,当没有这回事。但在杀人后巨大的压力下,那张字条就像一根刺埋在心底,使他常常从睡梦中惊醒。常常都快到家门口了,又折回到地下车库察看。或者是下来开车出门,无端地心脏乱跳,猜想会不会又出现一张字条。

有时他莫名地盼望出现第三张字条,甚至宁愿那个留字条的坏家伙跳出来,当面勒索一千万,或者干脆杀了自己……

他一边想着乱七八糟的心事,一边陪儿子吃了儿童套餐,又去游乐园玩了很久,晚上快九点钟了才送他回家。

绕过那幅大便画,客厅里黑漆漆的,只有主卧室的门缝里隐约透出灯光。顾清明没有声张,悄悄给儿子洗澡、穿衣、哄睡,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从前,有一点辛酸,也有一点庆幸。

他硬着头皮推开主卧室的门时,发现里面充斥着上次进来时的那种香水味,就连他的私人物品,过了这么久还原封不动地摆着。

章诗意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到咽喉,一副木乃伊的样子,顾清明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说:“现在方便谈谈吗?”

章诗意却说:“你先喝了桌子上的茶。”

“我不渴。”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顾清明想着眼下不宜得罪她,只好喝了。

“关于离婚的事……”他清了清嗓子,“我还是上次的方案,除了冷库,家里财产全归你,悠悠的抚养权归我。没有意见就签字吧。”

“你想好了?”

“我想好了,就看你了。”

“那让我好好看看。”章诗意接过离婚协议书,以一种讥讽的语气说,“你坐过来,我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

顾清明尬笑,坐到她身边,等着她看完协议。

不知为什么,他的身体有点发热,一团小火苗在慢慢变大,同时觉得她身上很好闻,于是挣扎着拉开一点距离。

但是身体越来越热,本能的抗拒越来越无力,脑子越来越糊涂,等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与章诗意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章诗意媚眼如丝,慵懒无力,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顾清明霍地坐起来:“这是怎么回事?那杯茶……”

章诗意看他的样子像是被人迷.奸的少女,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屈辱,那一丝讨好心理荡然无存:“怎么?你要去告我迷.奸你吗?”

她眼角微微有些下垂,看上去总像有些惺忪似的,但微睁的眼眸里藏着冷澈的光,似乎在观察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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