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回马枪

光线不足,抽屉里黑乎乎的。刘小波几乎把头埋进去,还是看不清楚。这当口他顾不了许多,打开室内最亮的灯,才看清了抽屉里的东西,金灿灿的十分晃眼。

粗看了一下,有三根金条、两副金项链、三副金耳环,以及一枚钻戒、一对翡翠玉镯。另外还有一叠美元,看厚度起码有五千。

他仔细搜索,还在抽屉的角落里找到一把钥匙,样子像他从章诗意那里偷配来的钥匙,就随手塞进兜里。除了这些,根本没有什么他想要的证据和答案。

他脑补神秘人会不会记错地方了,就漫无目的地翻箱倒柜。越是找不到有价值的东西,就越是不甘心;越是不甘心,就越是疯了似的乱翻。

客厅茶几上放着一部手机,刘小波刚进来时就看到了,猜是顾清明老婆外出时,忘了随身携带,所以没怎么留意。

突然,手机响了。他下意识地瞥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两个字——“姜洁”。

如果这个“姜洁”就是那个姜洁的话,那就怪了。按理来说,顾清明的老婆与顾清明的情人应该是死敌,属于见面就掐、老死不相往来那种,她俩怎么认识,而且还有联系呢?刘小波很想接起来听听,又觉得不妥。

手机响了一阵就不响了,应该是那边挂了电话。但是很快又响了,来电显示仍然是“姜洁”。

一会儿工夫,那个“姜洁”一共来电三次,不知有什么急事。刘小波盯着手机屏幕,终于被好奇心打败,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

不知道密码,也没有主人面容识别,当然打不开手机。但这并不妨碍刘小波看见手机屏保上的照片。

他像是被马蜂螫了一下,手一抖,差点扔掉手机。

屏保上的漂亮女人,分明就是白云山公园里他上过的那个站街女,也就是后来他跟踪的拿钥匙见锁就开的女人。从她那里复制来的钥匙,还在兜里藏着呢。

大老板顾清明,他的老婆去当站街女,好诡异的事。更诡异的是,这个有钱的老板娘居然被自己给上了。

捋一下关系——土豆是姜洁的儿子,姜洁是顾清明老婆的熟人,顾清明老婆是顾清明的老婆,顾清明是我刘小波的情敌,我刘小波是姜洁的暗恋者,姜洁是顾清明的情人,顾清明是顾清明老婆的老公,顾清明老婆是我刘小波上过的站街女,我刘小波是……

等一下——刘小波,也就是我,是顾清明的情敌,顾清明是姜洁的情人,姜洁是我刘小波的暗恋对象,我刘小波是顾清明老婆的“客户”,顾清明老婆是姜洁的熟人,姜洁是土豆的妈妈。土豆被人杀死那晚,我刘小波“偶遇”顾清明的老婆,并稀里糊涂地上了她……

有好几次,刘小波感觉快要抓住问题的关键了,但就是无法突破最后一层隔膜。他死死抓住油腻的头发,发出一声长叹。

他有心想等顾清明的老婆回来,当面问问她关于当站街女的事。但是这样简单的质问,料想她会绝口否认,搞不好会报警抓自己,自己不但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惹来一身骚。

他隐隐感觉到,自己又被人玩了。趁着房子主人还没有回来,赶紧闪吧。

绕过那幅“大便”画,来到玄关处,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了停。因为突然想起那个金灿灿的抽屉。

刚才由于紧张和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忽略了它,现在反正就要走了,再去看一眼又有何妨。这样一想就返回主卧室,拉开那个抽屉,仍然金灿灿的十分晃眼。

刘小波在想,顾清明把自己当背锅侠,那个玩自己的神秘人多半也是他,作为受害者,拿他一点东西理所应当,不能算偷。于是把那叠美元塞进兜里。想想不甘心,又把钻戒塞进兜里。最后把抽屉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顺走了。

理直气壮地拿了东西,感觉心里的不愤和委屈淡了一些。直到把顾清明老婆的手机也拿走了,不愤和委屈更淡了。

看一眼时间,超出规定的三个小时时间将近半个小时了,顾清明的老婆,也就自己上过的那个站街女随时会回来,不宜再拖。刘小波飞快转身就走。

出门,关门,不小心把门锁上。

哎呀,顾清明的老婆匆匆出门,可能没带钥匙,回来发现门已上锁,只能在门外过夜了……想象那个有如贞洁烈女不让自己上的女人的狼狈样,刘小波吃吃地笑起来。

又想起侦探电影的一个常见剧情——每当哪里发生杀人案,警察赶到现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找并提取指纹。可惜自己戴着手套,这个家里没有一点窃贼的指纹,警察一定急得跳脚。想到这里,他又止不住吃吃地笑起来。

眼角余光瞟向一旁的鞋柜,发现上面放着一大袋东西,一张外卖单贴在袋子上,袋子里冒出一阵饭香。可能是顾清明老婆点了外卖后,临时有事出去,外卖小哥送过来,发现家里没人,就放在这里。正是瞌睡来枕头,肚饿来点心。老子正饿着呢,就不客气了哈。

刘小波心情不错,憋住没吹口哨。他拎起外卖袋子,走到电梯口,忽然脚步一顿,摸了摸脑袋,确定太阳帽没在,应该是掉在顾清明家了。只好转身开门,可是打不开,才想起门被自己锁上了,急出一身冷汗。

捣鼓门上的锁,发现是那种先进的智能锁,根本没办法撬开。而且刚才一通手忙脚乱,门锁处毁坏严重,到时万一被警察抓住,将百口莫辩。他徒劳地挠门,只觉一阵阵头晕眼花。

正在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响了。

有人来了!刘小波像一只大虾似的弹起来,顺手抓起外卖袋子,闪到一旁的安全通道,急速下楼。

……

参加同学会后的第二天下午,顾清明才回到景和花园的家。

站在家门口,他发现鞋柜上没有外卖袋子。推推门,发现门是锁着的。就输密码开门。

客厅里跟他离开时一样,只开着沙发靠里的那盏落地灯。但是主卧室里,除了他开的床头灯,那盏最亮的吸顶灯也开着。

到处都是被翻找过的痕迹,衣服鞋袜、日常用品扔得到处都是,整个屋子有如被蝗虫大军破坏过的田野。衣柜最右边最高的那个抽屉,锁被强力破坏,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

客厅茶几上,章诗意的手机也不见了,却多出一顶宽沿太阳帽。顾清明伸出右手又缩回来,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最后找来一只塑料袋,把帽子套在里面,珍而重之地放在手提包里。

他想起不知在哪里看到的一句话——人在激动时往往不善于观察,所有沉浸在幸福中的人都无法成为心理学家。只有内心不安的人,才会使自己的全部感官处于最大限度的紧张状态,使他变得异常聪明,超过了自然赋予的智力。

他闭上眼睛,再次检查计划进行中的每一个细节。于是,昨天下午的一幕幕有如呜咽的风,吹进脑海,激荡心灵。

与章诗意在小区北门高调吻别,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顾清明才启动车子离开。

他握紧方向盘,很想直行,再直行,尽快开出这座城市。但是他不能够,身后的万丈深渊迫使他右转,再右转,直到开到小区南门附近。

学章诗意留字条时的做法,在行李箱里找出一件黑色风衣穿上,套上连体帽,再戴上口罩,下车走进南门。

一离开保安的视线,他就开始狂奔起来,尽量让脑细胞停止活动,像一个没有感情、没有恐惧的机器人一样去接近目标。

终于站在刚刚离开的家门口。恐惧让他本能地拒绝进门,但是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有千钧之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楼道里空无一人。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先是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一片寂静中,好像有一阵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他呆了呆,搞不清是什么情况。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轻轻按动密码,把门打开。

客厅里没有人,啜泣声是从主卧室里传来的。于是他脱掉鞋子,光着脚轻轻走到主卧室门口。

门开着,章诗意背对着他,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哭得很伤心。下午灿烂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照亮她身体的轮廓,酷似一只飞向阳光的蝴蝶。

他顾不得探究她哭泣的原因,从裤兜里掏出上午刚捡的那段绳子,无声地来到她的身后,一把勒住她的脖子。

她条件反射般挣扎。当看到勒住她的人是她的丈夫时,就睁大眼睛盯着他,眼珠仿佛要夺眶而出,与此同时竟然停止了挣扎。顾清明一惊,几乎要松开绳子。而她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双手紧紧地抓住绳子,就好像怕他松开似的。

她被勒得喘不过气来——或者说,她勒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脸蛋因痛苦而严重变形,面色渐渐由潮红变成青紫。她的嘴巴在动来动去,好像在说“为什么”,又好像在说“好开心”。

顾清明看到她脸上绽开一丝诡异的笑容,就像一滴墨汁滴到水里,无声地在脸上氤氲开来,然后整张脸都变成漆黑一团。这张脸黑得如此奇特,看上去不像是窒息造成的,而是由于毒气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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