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将计就计

由于是周末,冷链物流园区里人和车不多,再加上臃肿的棉大衣遮掩原来的身材,口罩遮盖脸部,连体帽遮盖脑袋,顾清明自信没有人能认出自己。

他知道刚才去一趟冷库,一定会被沿路的监控拍到。事后警察如果问起,就说离开台市前不放心,去公司看看。这没有什么奇怪的,只要尸体不被发现。

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出冷链园区,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脸上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后背和腋下也被汗水浸湿。

很快车到白云山公园边,前面路口显示红灯,他想这里离冷链园区已经很远了,就像游入大海的鱼,没有人会发现自己,就趁着等红灯的间隙,摇下车窗纳凉。

冬天干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但是顾清明并没有觉得凉爽多少,于是又摘掉口罩和连体帽。犹豫了一下,干脆把整件棉大衣也脱下来,这才觉得凉爽多了,舒服多了。

红灯变成绿灯,顾清明踩下油门。风猛地大起来,吹得他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正在这时,他在倒车镜里瞥见一个人。这个人从白云山公园门口过马路,迎着车流而上,很急迫的样子。这个人的侧脸有点像刘小波,待要细看,黑色丰田已经开过十字路口,被后面的车子阻挡视线,再也看不见了。

这段路不能掉头,顾清明拧着眉毛想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算了。一来赶到白马山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二来,这个人多半不是刘小波,他已经被警方逮捕,种种证据全指向他,他不可能洗脱得了嫌疑,也就不可能在街上出现。

想到这里,他加大油门,直奔沈海高速。直到车子开了好久,总是看到有一辆出租车跟在身后,才引起他的注意。趁着一次堵车的间隙,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那辆出租车,清楚地看见车子里刘小波贼腻兮兮的脸。

这个发现让他差点把车开进沟里。

刘小波再次被释放,他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没有了这只替罪羊,自己又要危险了。

车子进入沈海高速,后面的那辆出租车仍然紧跟不舍。突然,一条将计就计的计策产生了。

就让刘小波跟踪到底吧,也好让他知道我今天晚上不会回台市,从而让他放松警惕,按照我的布置来。如果这个计划成功了,替罪羊的命运他是再也逃脱不了了。

有了这个打算,顾清明反而怕刘小波中途放弃跟踪。于是故意拐进服务区,故意到加油站加油,故意大声跟加油站服务员说:“我跟女朋友约好,在白马山庄见面,眼见要迟到了,请问有什么近路吗?”

随后刘小波的紧跟不舍,证明他听到了自己这句话。顾清明直到走进白马山庄大门,看到刘小波隐身在门口附近一棵大树背后,才放下心来。

他算准时间,通过变声处理,打电话给刘小波,声称知道土豆失踪的案子,也知道刘小波被人嫁祸的事,并且让刘在三个小时之内赶到台市景和花园顾清明的家,刘要的证据和答案就在那里。

这个事由刘小波将无法拒绝,而且三个小时他一定能赶回去。他赶到景和花园将在九十点钟之间,这个时候不算太晚,也不算太早,刘小波的胆子不会太大,也不会太小,他一定会按时潜入顾清明家的。

不过为求万无一失,顾清明掐准时间,三个小时后再次联系刘小波,引导他打开衣柜最右边最高的那个抽屉。只要他打开了那个抽屉,不但能确保他在屋子里留下指纹,而且他应该会把财物一卷而空,造成入室盗窃的迹象。

下午离家时,他故意把门虚掩着,就是希望有人进来盗窃。如果没有人入室盗窃,只好第二天回家后,自己制造入室盗窃的迹象。所以说,刘小波这是帮了自己大忙。

事实证明顾清明算得很准。他唯一没有算准是,他第一次通过变声打电话给刘小波时,刘小波正在附近的停车场里,准备破坏黑色丰田的轮胎。刘小波被他的来电一干扰,不小心把一把重要的钥匙掉在了现场。

就像轻风吹动蒲公英的种子,这把台市的钥匙轻飘飘、晃悠悠,出现在了几百公里外的绍市白马山庄。

当然顾清明不知道这些,他觉得迄今为止,这个将计就计的计策执行得十分完美。接下来就看自己的表演了。

站在满地狼藉的家里,顾清明深吸一口气,拨打章诗意的手机。

电话里提示:“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于是他又拨打了一遍,仍然提示停机。

接着他拨打章国强的电话,一连拨了三次才拨通。没等对方开口说话,就无比急迫地问:“爸爸,诗意在您那里吗?”

过了好几秒钟,章国强才大着舌头说:“没有啊,你是不是又欺负她了,告诉你……”

“是这样的,我昨天去绍市参加大学同学会,诗意一个人在家。今天下午我回到家,发现家里乱得很,好像被小偷光顾了。诗意人也不见了,打她手机联系不上,您知不知道她去哪了……喂,喂,您在听吗?”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章国强不耐烦的声音:“悠悠呢?”

“诗意说我不在家,她也要跟闺蜜约会,让我把悠悠寄放在亲戚朋友家。我没办法,就暂时让我继父的哥哥照看……”

“你一定是惹她不高兴了,否则她不会不管儿子——你去参加大学同学会?是不是里面有你的旧情人?”

“爸爸,咱先不说这个好吗?我很担心诗意……这样吧,咱们分头找找……”

章国强什么也没说就挂掉电话。顾清明无奈地摇头。

自从夏宝妹去世后,岳父开始自暴自弃,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酒缸里。难得清醒的时候,就去夏宝妹的坟前,什么也不做,只一味盯着坟头上一株迎风飞舞的野草发呆。这大大出乎顾清明的意料。也许是由于愧疚,也许是被岳父的深情所感动,让他想到了他自己,不计前嫌几次登门看望,全部被章国强扫地出门,送的礼物一概不收。

此刻与岳父通完话,顾清明装模作样地打了一圈电话。几个小时后,再次拨通岳父电话,表示找不到妻子。

这一次章国强很快接起电话,嗓门也大了不少,大概是酒已经醒了。他断定是顾清明欺负妻子,导致她离家出走。顾清明只说没有,并未多作辩解。他已经习惯了老丈人的脑回路,每当夫妻不和,在他看来都是女婿的错,委屈下嫁的女儿怎么会有错呢?

天黑时章诗意还是没有回家,也一直联系不上。章国强这才着急起来。

他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女儿,所以不知道去哪里找,只好像条疯狗似的在房间里蹿来蹿去。不小心摔倒在地,就坐在那里哇哇大哭起来,哭声像婴儿一样响亮。混浊的眼泪使他的脸比蝴蝶还要花俏,青黄的鼻涕挂在嘴唇上,像面条似的甩动、滴落。

顾清明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岳父这人真是个矛盾体,大部分时候只顾自己享乐,对女儿不闻不问,但是偶尔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像母鸡护小鸡似的护着女儿。另外,他有时又臭又硬得像茅坑里的石头,有时又脆弱得像个孩子,比如现在。

顾清明叹了一口气,终于拿起电话报了警。紧接着给继父的哥哥顾远村打了个电话,只是简单地说自己和妻子都有急事,希望他再多照顾悠悠几天。他也想过是不是让姜洁来照顾悠悠,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不是很妥当。

警察很快就到了。

按照规定,人员失踪要过24小时才能立案侦查,所以他们现在的调查范围只是入室抢劫。顾清明表示抗议,声称妻子从未不告而别过,显然她的失踪与入室抢劫密不可分。

那个姓茅名鹏麟的警官不置可否,他问顾清明有没有动过现场。顾清明表示没有动过分毫。几名警察就分头行动,提取了很多指纹、脚印等证据。

现场勘察完成后,茅警官说:“你检查一下,有没有遗失什么东西?”

顾清明其实不清楚家里有多少贵重东西,但还是仔细翻看起来。过了半晌说:“我妻子的几件首饰不见了,还有她的手机也不见了。”

茅警官点点头:“看起来真的是入室抢劫。”

顾清明再次提醒他,妻子从未不告而别过,她的失踪与入室抢劫可能有关联。

茅警官表情困惑地说:“听说景和花园的物业服务质量很高,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入室抢劫这种事吧。”

“即使物业再好,这种事也不是绝对不会发生吧。”顾清明把眼光别向一边,“请理解我担心妻子安危的心情。”

“你好像跟妻子的感情很好?”茅警官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语气像是在开玩笑。

顾清明感觉警察好像在怀疑他,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哪里露出马脚,或者警察之前调查过他们的夫妻关系。尽管如此,他并未表现出慌乱,而是镇静地说:“夫妻长期生活在一起,难免有磕磕绊绊,您和妻子也是这样的吧?但彼此是对方的亲人,怎能不关心呢?”

“你别多心,我只是例行询问。”茅警官打了个哈哈,“有一个疑点不得不说,我们刚才检查了,你家门窗完好无损,而且窗子全部紧闭,窃贼是怎么进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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