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波发呆。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茅警官一旁的梁警官接过话头：“或者章诗意还活着，你俩本来是想趁顾清明不在，从家里偷些东西，然后远翅高飞，双宿双栖？”
“你们说的章诗意就是顾清明的老婆吗？她不见了吗？”刘小波愣愣地问。
梁警官叹了口气说：“现在证据确凿，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章诗意是死是活。死的话，你是怎么弄死她的？活的话……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准备私奔到哪里？”
“我特么怎么知道她是死是活？”刘小波猛地爆发。他终于明白过来，顾清明不是诬陷偷东西这么简单，他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是了，他是觉得此前的嫁祸没有成功，又设了这么一个局。
现在回想起来，那晚顾家大门虚掩，屋里亮着灯，这些都是顾清明事先安排好的，好成功吸引自己走进去。说不定在这之前，他的老婆早就被他杀了埋了。
而自己还傻乎乎地在里面到处翻找，还留下戴过的帽子，还偷了他家东西。这样一来，任谁都会觉得，我刘小波入室行窃，被女主人撞见，遂杀人灭口，然后转移尸体，造成女主人神秘失踪的事实……
除了顾清明并未事先设计，而是将计就计让刘小波背锅这一点，刘小波的推理基本正确。但是推理正确没有一点鸟用，现在他纵然长了一百张嘴，在警察面前也辩解不清。
警察们在想，当初放这家伙出来是想放长线钓大鱼，通过他揪出大钟口中的真凶，或者完善他的杀人证据，没想到这家伙又杀人了。
案件已经十分清晰。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刘小波始终说不出尸体所在。这与土豆案十分相像，当初刘小波也是抵死不招的，后来尸体自己浮出水面。
由于此案与土豆案的相关人员高度重叠，上级决定并案处理，由干警钟加来和干警米白负责这两起案件的后续工作。
大钟看了案卷，觉得这个世界疯了。加上章诗意案，与顾清明相关的失踪案已经高达四起了。虽然从理论上说，这种巧合是存在的。但是大钟不信。
他先把土豆案放在一边，私下里重启章诗意案的调查工作，与小米早出晚归，详细调查每一个与死者有关的人，以及顾清明赴绍市参加同学会前后的相关目击者。还抽空去了一趟白马山庄。
他们的调查结论与茅鹏麟、梁华凌两位警官的调查结论没有不同，所有证据全部指向刘小波，刘小波应该就是凶手。因此大钟预设凶手是顾清明的推理遇到重重障碍。
假设凶手是顾清明，那么刘小波的供词就应该是真实的，他进入顾家时，章诗意已经失踪了。外卖小哥则说，他六点钟送外卖到顾家时，得到了章诗意的回应。也就是说，章诗意是傍晚六点到晚上九点之间失踪的。
但是这段时间，顾清明有强大到无从质疑的不在场证明，他的几十位同学都能证明，他始终与他们在一起，而且喝得烂醉。这样看来，顾清明又显然不是凶手。
随着时间的推移，章诗意还活着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大钟和小米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而破案最关键的尸体，刘小波始终招认不出，难道又要等到自然出现？
这段时间的辛苦调查，也不能说毫无收获。大钟和小米在走访姜洁时，问她在章诗意失踪之前，两人是否认识并有过联系。姜洁绝口否认，态度冷淡。
大钟想起在审讯刘小波时，刘小波曾提及那晚在顾家，他亲眼看见有人拨打章诗意的电话，来电显示是姜洁。这一供词大钟选择相信，因为这种与他无关的信息，他没有必要捏造。
由此可见，姜、章两人应该认识并保持联系，现在姜洁说不认识也没有联系，显然在说谎。
可惜刘小波在进局子之前，已经把章诗意的手机倒卖，无从追回。
这就有意思了，一对情敌竟然暗中有联系，保密级别高得连警察都敢隐瞒。大钟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巴，没有对姜洁的话提出异议，也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礼貌地告辞。
辛苦调查的另一个收获来自那个外卖小哥。
对大钟他们来说这是第一次谈话，而对外卖小哥来说，已经是第二次接受警察询问了。他把上次说过的话向大钟和小米重复了一遍，只是在说到这句话——
“我听到里面有人在说，把外卖放在门口鞋柜上吧，我就放下东西，转身离开了”，随口加了“马上”两个字，变成“……我就马上放下东西，转身离开了……”
“你是说，你马上放下东西，转身离开？”大钟打断他的话，“这么说来，你没有看到有人开门取餐吗？”
“是的……不过我不是扔下不管，而是听到顾客……”
大钟连忙摇手表示理解。
送走外卖小哥后，章诗意手机的详细使用记录也到了。大钟很快翻看到姜洁打给章诗意的那个电话，通话时间显示零，也就是打通却没有接通。接着找到了稍早前的晚上七点钟，顾清明打给章诗意的电话，通话时间也显示零。
大钟疲倦地合上双眼，示意小米念给他听。小米就接着往上翻：“当天下午2：15，章诗意在美团下单，预约了傍晚六点的晚餐。相邻的记录是中午11：43，章诗意也是在美团下单，点了一个双人套餐……”
“等一等。”大钟猛地眼开双眼，“晚餐不是随点随送，而是之前预约的吗？”
一般人的点餐习惯，都是随点随送的。而预约送餐，要么点餐者太忙怕忘了，要么是给别人点的，比如家里的老人和小孩。那天下午是周末，章诗意不忙，家里也没有老人小孩，没有必要预约点餐。
当然了，消费者预约点餐还会有其它原因，但是能想到的原因都与章诗意不符。
这就有意思了。大钟摩挲下巴，马上调来顾清明的履历，重新进行查看。这一次他留意到，顾清明毕业于台市电子科技大学，专业是电子电器。
放下手头的资料，大钟马上带着小米他们，去了一趟景和花园。
顾家的家用电器是一套智能组合。大钟站在家庭音响前，问旁边的技术人员：“能不能事先录下个声音，设置成自动播放……我的意思是，比如有人在门外敲门，能触发音响的自动播放功能，让其自动应答？”
技术人员想了想说：“一般老一点的设备没有这个功能，现在的最新技术可以做到。不过如果在手机上做文章，比如把手机与音响连接，再通过一些设置，即使不是最新设备，理论上也是可以做到的。”
“你试试看。”大钟吩咐完，又对小米说，“你录个声音。”
小米录了一句话：“顾清明是花心大萝卜”，等工作人员设置完成后，走到门外，轻轻敲了敲门，大声说：“外卖。”门里传来另一个小米的应答：“顾清明是花心大萝卜……”
音响自动应答实验的成功，消除了章诗意在那天傍晚六点钟之前还活着的前提，也消除了她六点时身处景和花园家里的前提，从而开辟出两个侦查方向。
第一个侦查方向——顾清明在出发去绍市之前杀了章诗意，大钟认为相对靠谱。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侦查基本上进行不下去。杀人现场多半是顾家，凶手杀人后一定清理过现场，最重要的是之后又被刘小波破坏了一遍，所以基本上不可能找到有用的线索。
第二个侦查方向——把章诱骗到白马山庄，然后杀了她，这个假设存在两种可能的情形。
第一种情形，章诗意与顾清明一起去白马山庄，路上遭顾清明杀害。这种情形在大钟他们又一次审讯刘小波后，遭到否定，因为刘小波已经供述了跟踪顾清明一事，他全程没有看到顾清明的车里有其他乘客。
第二种情形，章诗意没有与顾清明一起去白马山庄，而是在顾清明之后来到白马山庄，被顾杀害在那儿。然后顾再通过某种途径，把尸体快速运回台市；或者尸体就地隐藏，过后再运回台市；又或者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尸体干脆留在原地。
如果尸体在，可以检测出大致死亡时间。现在没有尸体，只能靠直觉判断。第二个侦查方向不久后遭到废除。
大钟和小米先是查章诗意当天的行车记录，没有查到。再是拿着章诗意的照片，在白马山庄调查了一圈，包括饭店内的工作人员，饭店外的园林工人、清洁工人、代驾人员等，以及几个当天入住白马山庄的客人，他们均表示没有见过这个漂亮女人。
同时那晚在门口值勤的保安也表示，没有看到顾清明从饭店外出过。
大钟和小米品尝到了跟查土豆案时一样的无力感和抓狂感。这种感觉怎么描述呢，就像明明知道猎物就在那里，可就是找不到通往那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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