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明被逼到了墙角。
突然，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与其这么麻烦地向我解释，大钟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播放原来那句话？
“顾清明是花心大萝卜”？警察应该没空在这里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吧？
那么答案应该是，他们没有在手机里截取到原来那句话，原来那句话是外卖员转述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找到章诗意的手机，没有获得任何相关证据。刚才的视频，是他们重新设置音响自动应答后的场景，目的是为了诈出自己的话。
想到这一点，顾清明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听懂您的话。刚才您转述的那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能否放给我听听？原声可能有利于促发我的记忆……”
说完后，他看到大钟的面皮不易察觉地抽了抽。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待，负隅顽抗是没有用的。”小米拍着桌子喊，“如果你积极配合，法官也许会酌情减轻你的罪罚……”
“我的罪罚？我犯了什么罪？”顾清明隐约看穿小米的外厉内荏，也拍起了桌子，“虽然你长得比较漂亮，虽然你长得比较像赵薇，但长得漂亮的人，即使是赵薇本人，说话也要讲证据的吧。”
小米：“……”
大钟没有理他们，一味低头看着桌子上的文件，就好像文件里突然长出了一朵花。半晌才抬起头来，指了指文件说：“证据就在里面，但是没有义务展示给你看。”
他收起文件：“因此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怀疑，是你设置了音响自动应答功能，目的是让我们以为章诗意没有离开过台市，同时也为你制造了不在场证明。真是好手段，好算计。”
顾清明觉得虚张声势的大钟十分可笑，干脆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大钟继续说：“你预约了傍晚六点钟的外卖，设置了音响自动应答功能，用的全是章诗意的手机。虽然我们不知道你做这一切是如何瞒过章诗意，并成功让她把手机落在家里的，但是这些细节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天她跟着你去绍市的白马山庄了。”
“她跟着我去白马山庄了？是我参加同学会那天吗？你们没有搞错？”顾清明惊奇地问。他这次的表情是真的，因为一个死了的人居然跟着他去白马山庄，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但是大钟并不知道这些，他叹了一口气说：“章诗意去白马山庄，也许是坐你的车去的，也许是稍后乘坐其它交通工具去的。不过这些细节同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去了，而且被你残忍地杀害了。”
顾清明像是被马蜂螫了一下，浑身猛地一抖，脸上布满恐惧不安的表情，让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虚。
这一次他是演的，目的是为了让大钟相信，他们的侦查方向对路得很。循着这个与事实相关十万八千里的侦查方向，顾清明可以断定，他们会深深地迷失其中。
“你这是污蔑，污蔑！证据呢？请拿出证据！”顾清明色厉内荏地喊叫。
大钟轻笑一声，从那叠文件下面拿出一个小巧的塑胶袋，晃了晃说：“认识里面的东西吗？”
只见塑胶袋里装着一把古旧的钥匙。在明亮的灯光下，顾清明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自家废弃冷库的钥匙。
仿佛脑袋里装了一枚定时炸弹，此刻轰地一声炸开了，眼前充斥着被炸开的各类杂物，阻挡了视线。他不由得用力揉了揉眼睛。没错，钥匙齿部形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就是那把钥匙。
但是他表面上装作不认识：“这是谁的钥匙？”
“谁的钥匙？这把钥匙上布满章诗意的指纹，你说这是谁的钥匙？”大钟一改和蔼的样子，厉声质问。
“那……又怎样？”顾清明明显被吓着了，颤声问。
“这把钥匙是在白马山庄停车场里发现的，具体是在你停车位置的隔壁。”大钟发怒的样子有些可怕，“如果章诗意那天没有来过白马山庄，那么请你给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她的东西出现在那里？”
顾清明瞠目结舌。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章诗意已经被冻成了一根冰棍，此刻正躺在废弃冷库里。一根冰棍是不可能去白马山庄的，而且还带着这么一把钥匙。
除非……
他觉得后背一阵阵发冷，忍不住回头看看，身后什么也没有，只有冰冷的墙壁。然而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他看，怎么也摆脱不了。
“没错，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也觉得像是冤魂索命。”大钟一语道破顾清明此刻的恐惧，“你做梦也没有想到吧，章诗意会留下这么一条线索。”
顾清明却慢慢恢复镇定，直视大钟说：“这么看来，诗意确实到过白马山庄。可见她对我还是缺乏基本的信任，怀疑我不是去参加同学会，而是密会情……”
大钟打断他的话：“是的，应该是她看见了不愿看见的场景，跟你起了争执，最后……你失手杀死了她？”
“我失手杀死了她？”顾清明莫名其妙地看着大钟，“对不起，我辜负您的期望了，事实上我那天没有密会什么情人，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这一点你可以问问当天参加同学会的同学们。”
顿了顿，他的嘴角掠过一丝讥讽：“那么我能不能请教一下，我和她的争执从何而来？失手杀死她的依据又从何而来？有谁看见我失手杀死她了？”
小米拍案而起：“章诗意那天去了白马山庄，人就失踪了。而除了你，她跟白马山庄里的任何人都没有瓜葛，不是你干的，会是谁干的？”
顾清明转而奇怪地看着小米：“你们好像忘了刘小波吧。”
“他怎么会跟章诗意有瓜葛？她俩根本不认识吧。”
“不认识？”顾清明冷笑，脸上堆满了愤恨，“你可以问问刘小波，他曾经对诗意做过什么？”
小米一呆：“做过什么？”
“我要告他强奸妇女……”顾清明的眼泪夺眶而出。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的眼泪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
大钟和小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小米刚要说什么，大钟摆摆手。审讯越来越偏离既定的轨道，他的脑袋一阵阵发晕。
“还是回到正题吧。”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大钟振作精神，把装着钥匙的塑料袋推到顾清明面前，“你再仔细看看，这把钥匙是开什么锁的？”
顾清明就拿起塑料袋。他本来准备坚持不承认认识这把钥匙的，但是想到如果自己拒绝承认，警察就有可能通过别的途径调查，万一被他们查出这是废弃冷库的钥匙，麻烦就大了。所以装作仔细辨认一番，然后说：“我想起来了，这是我办公室抽屉的钥匙。”
“你确定？”
“我确定。虽然这把钥匙在材质和款式上，跟原配钥匙有很大不同，但是齿部形状是一样的。”
大钟马上交待小米：“你找个人去一趟顾老板的公司，看看他的办公室抽屉里有什么秘密。”
“且慢，听我把话说完。”顾清明苦笑，“这把钥匙确实是开我办公室抽屉的，但我不久前刚换了锁，你们现在是打不开的。”
“你撒谎！”小米叫道，“你换了锁，那么这把钥匙就是废钥匙了。那么章诗意为什么要带在身边？”
“这个我真不知道，可能她以为我没有换过办公室抽屉的锁吧。”顾清明双手一摊，“前阵子我和诗意闹离婚，你们都知道吧。不怕你们笑话，我把一部分财产换成了钱，就藏在办公室抽屉里……”
他自顾自地点燃一根烟壮胆，接着说：“你们可能不知道，我是个有轻微强迫症的人，总担心诗意知道我藏钱，并且知道藏钱的地方，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藏，只能换一把锁，以求心安……”
“只有经历过才知道，野花不如家花香，情人不如老婆好，最近我痛改前非，也求得了诗意的原谅。大家也看到了，现在我和她仍然是恩爱夫妻，那么那些私藏的钱就没有意义了。我正要把钱处理掉，就发生了这当子事……”
说着顾清明深深地低下了头。他不怕警察去查，事实上前两天他刚收到一笔货款，由于忙着策划杀死妻子，没有及时入账。现在刚好可以以此圆谎，可谓天衣无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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