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应该暂时安全吧

大钟微微皱眉。在他的认知里,顾清明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心理极其敏感脆弱,正因为如此,自己才小看了他,在并不是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匆忙进行审讯摊牌。

不过一般人在这样的审讯攻势之下,心理防线早就崩塌了,这个看似心理脆弱的顾清明竟还能找准漏洞,自圆其说。要不,是自己判断失误,他根本不是凶手;要不,他藏得极深,实际上深不可测。

大钟不甘心就此失败。他盯着顾清明:“顾先生,你还记得夏宝妹失踪一事吗?”

“当然记得。”顾清明平静地说,“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妈妈会是凶手。你们……”

“先不研究这个。我的问题是,加上夏宝妹失踪案,跟你有关的失踪案已经高达四起,你觉得这正常吗?”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不祥之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钟冷冷地说,“我只是想奉劝杀人藏尸者,不要以为警方找不到尸体,就拿他没办法。须知他杀的人越多,藏的尸体越多,出现漏洞的可能性就越大。据我所知,尸体是会说话的,它们不会甘心永远被人不明不白地藏下去,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顾清明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就笑了笑没有说话。眼下必须稳住,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大钟和小米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人来审问他。留置满二十四小时后,果然等到被释放的时刻。

跟以往不同,这一次顾清明没有丝毫胜利的感觉。

一个死去的人居然来到白马山庄,并留下一把钥匙,作为警察破案的线索。就像蒲公英的种子没有长脚,却能跨越千山万水,在某个遥远的地方生根、开花、结果。

可是蒲公英的种子有轻风吹动,那把钥匙也是被轻风吹到绍市白马山庄的吗?

这件事越想越觉得违背常理。

退一万步说,即使这世上真有鬼魂存在,由于景和花园才是杀人现场,鬼魂要留线索,也应该留在景和花园,而不是留在她生前从未去过的白马山庄。

此前与章诗意相互试探的画面,在脑子里一一闪过。

蓦地,一幅画面定格下来——博物馆里,章诗意扔下一把钥匙,砸伤了刘小波……

可是这跟章诗意留钥匙在白马山庄有什么关系?

顾清明边想边走,不知不觉来到此前来过两次的老年公园。他现在不想回家,景和花园和枫北小区都不想回,于是来到公园角落,找到上次坐过的石凳子坐下来。

立春早过了,天气还是冷得离谱,有几株梅花开得正艳,还有几株也冒出了花骨朵。远处传来几个孩子的笑声,他们正在放风筝。

顾清明正低头想心事,感觉眼前一暗,抬头一看,就看见了刘小波单薄的身影挡住了阳光。同时心头一暗,果然,那把该死的钥匙救了刘小波,他被放出来了。如果不是那把钥匙,刘小波肯定会把牢底坐穿。

两个人很快纠缠在一起,你抓住我的头发,我扯住你的衣领;你踢我一脚,我还你一拳……

不知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两个人马上停止战斗,作鸟兽散。

顾清明鼻青脸肿地躲在老年公园的另一个角落。

刚才的撕打也不是毫无收获,刻意引导暴怒的刘小波,得到了几条零碎的信息。综合起来是这样的——当初刘小波被砸伤后,捡了钥匙,带在身边,时刻寻找钥匙主人。他把钥匙装在一个塑胶袋里,到处带着找凶手。

与此同时,顾清明想起大钟拿着塑胶袋,在他面前晃荡的情景,不禁哑然失笑。如果是我,也一定会第一时间把钥匙装在塑胶袋里,以保护指纹,否则收藏钥匙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刘小波把留有章诗意指纹的钥匙装在一个塑胶袋里,随身携带,不求有朝一日找到凶手,好歹也是一份希望和念想。

跟以前一样,刘小波带着装有钥匙的塑胶袋来到白马山庄,走进停车场要毁坏汽车,或者撬开汽车要偷东西,不小心把钥匙遗落在现场……

有了这个推测,顾清明操起电话,就要打给大钟。忽然又放下。

没有证据,他觉得大钟多半不会相信他的话。最重要的是,嫁祸给刘小波的事干得太多,搞不好会让大钟他们对自己更加不信任。这让他感到十分抓狂,有一种有冤无处诉的感觉。尽管他是事实上的凶手。

他又想起大钟最后跟他说的那一番话。

他猜测大钟说那些话的用意,是不是意在打草惊蛇,让他产生更强的紧迫感,好去转移尸体。说不定警察又开始跟踪他了。但大钟也没有说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警方迟早会找到尸体的。

最让人放心不下的是刘小波,他居然一直藏着废弃冷库的钥匙。尽管按照常理来说,他至今都没有向警察或者自己透露钥匙的秘密,应该不知道废弃冷库的存在。但是这件事实在太大了,他不敢赌刘小波真的不知道。

这时一个主意产生了,但是风险太大,顾清明一时犹豫不决。

看时间还早,他直接去公司上班。院子里,几个工人在磨洋工,有气无力地装卸货物,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办公楼里,职员们在三五成群地聊天。顾清明听见有四个职员在谈论老板被警察传唤的事,其中一个正透露刚听来的内部消息,说已查明顾清明就是杀人凶手,这家公司一定保不住,大家还是早谋出路吧。

这个员工不能留了,尽快找机会开了他。顾清明这样想着,眼光投向在一旁奋笔疾书、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林弋杰,不由得一阵感动,有心想表扬几句,可一想到小林可能正在起草冷库改造升级可行性报告,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昂首挺胸地穿过员工们看向他的惊吓的目光,顾清明径直来到自己的办公室。先是等了一会儿,确信小林不会来打小报告后,才轻轻掀开一点办公桌左上角的文件柜。

钥匙还在,而且一根头发压在钥匙上面,姿势和角度跟记忆中没有差别,悬着心才暂时放下。

他不是没有想过干脆把钥匙带在身上,但是钥匙的秘密实在太大了,枕边人、清洗工、一起拼酒的客户都有可能接触到它,他不能保证带着比放在这里更安全。

下了班,顾清明在回景和花园和枫北小区之间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回枫北小区。

“毕竟失踪的人是我还没办离婚手续的妻子,警察的怀疑是正常的。不过清者自清,他们调查完就把我放了。”他以随意的语气,向姜洁交待了配合警方调查的二十四小时,分寸把握得不错,因为姜洁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上次从白马山庄回来,他也是以这样的语气向姜洁报告,自己刚从绍市谈业务回来,去景和花园取东西,才发现章诗意失踪了。

这个说法经不起仔细推敲,但姜洁居然也信了。反正失踪的是情敌,不但于己无关,而且于己有利。只要自己的男人不被人抢走,就是天塌下来也管不着。

女人真是又坏又蠢又好骗,章诗意是这样,姜洁也是这样。顾清明这样想着,很积极地做起了家务,让姜洁坐着休息,一副宠妻狂魔的模样。

顾清明忽然发现,当抚摸过姜洁每一寸肌肤,对她的身体无比熟悉后,当新鲜感和衣服一同脱掉之后,剩下的只是赤棵裸的、单调的热情。他不知道再找一个女人会不会也是这样,脑子里无端闪过陈露的脸。这让他感到莫名的不安,好像自己也被脱光了一样。

本来跟姜洁约好,等尽快与章诗意离婚后,两个人马上登记结婚。现在出了章诗意失踪这档子事,登记的事被无限期拖延下来。

拖延下来的还有儿子悠悠的回家时间。一方面是顾清明还没有想好,怎么让儿子面对妈妈失踪的事实;另一方面,善解人意的顾远村考虑到,顾清明这段时间一定又急又累又伤心,就让他放心忙自己的事,孩子有自己带着。

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顾清明发现自己开始慢慢淡忘章诗意之死,那个铤而走险的主意,也就失去足够的实施动力。他纠结地想,是等过了这个风头再处理尸体呢,还是马上实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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