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大钟和小米再审刘小波，并让刚领完奖金的老赵列席。
被晾了几天，刘小波老实多了，哭着承认自己认识那把钥匙。大钟就让他详细说说。
这次他不敢有丝毫隐瞒，又从常去博物馆偷窥女人裙底风光说起，到去年10月18日在博物馆，被一位红裙美女迷住，导致左眼被钥匙砸伤，再到如何保存钥匙，寻找凶手，以期有朝一日报仇雪恨，最后说到那天跟踪顾清明到白马山庄，在停车场扎轮胎时接到神秘电话，不小心遗落钥匙。
大钟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并且及时制止小米插话，他知道小米急着要追究刘小波偷窥女人隐私部位的罪责。
刘小波还供述，那位红裙美女就是土豆失踪那晚，他在白云山公园搞过的那个站街女。同一个人萍水相逢过两次，已经够奇怪的了，更奇怪的是，这个人居然是顾清明的老婆。
真是耐人寻味啊，大钟摩挲着下巴想，看来顾清明没有说谎，他与刘小波果然有仇。
接下来刘小波说到在白云山公园重逢章诗意，偷配了她手中的钥匙，并把钥匙展示出来。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老赵，突然发出“咦”的一声。大钟、小米和刘小波都看向他。
老赵指指刘小波手中的钥匙：“能让我看一下吗？”
大钟示意刘小波递给他：“你认识它？”
“没错，是我家大门钥匙。”老赵困惑地抓抓头皮，“可是我家大门钥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呃，也就是说，为什么出现在章诗意手中？”
这其实是顾清明在老赵锁店顺手偷来的，放在墙内梳妆盒里，被章诗意获得。大钟暂时不管这个问题，对老赵和刘小波说：“你俩在跟踪顾清明的时候，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吗？去老赵家，撞见老赵老婆洗澡这个不算。”
刘小波想了想，说起有一回跟踪顾清明，目睹深巷咖啡馆门前那起车祸，章诗意撞了姜洁，不过没叫警察，两人私下解决了。
大钟眼前浮现姜洁娴静的模样，想起上次走访时，她一口否认与章诗意相识并保持联络，不觉陷入沉思。小米连叫了两声，才把他从沉思中拉回来。
老赵也说了一件事。
有一天晚上他跟踪顾清明到远山冷库公司。总经理室灯亮后，他发现室内别无他人，老婆陈露不在里面，刚要离开，却看见顾清明移开墙上的一幅画，露出墙上的一个小洞。然后他把手伸进小洞，取出一个首饰盒。好奇心让老赵打消离开的念头，紧紧地盯着他的举动。
可是顾清明只是打开首饰盒看了看，就重新关上，放回墙上的小洞里，再把画挂好。
莫非首饰盒里藏着什么宝贝，这家伙常常要打开检查一下？心中刚升起这个想法，老赵就看见顾清明掀起办公桌左侧那个文件柜的一角，从文件柜底下取出一把钥匙。
钥匙在灯光下散发着模糊的亮光，老赵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觉得那齿部形状十分熟悉，与刘小波第一次来复制的钥匙一模一样，同时也与章诗意、姜洁来复制的钥匙没有区别。
大钟跟小米对视一眼，竭力掩饰心中的紧张：“然后呢？”
“当然姜洁当时还没有来复制这把钥匙，不过这已经足够引起我的警惕了。”老赵说，“捏着钥匙，顾清明就出门了。我连忙躲在走廊的阴影处，还好他没有发现我，直接下楼去了。”
“我悄悄跟在后面，看见他走进不远处的冷库车间，就放下了一半的心，想冷库这种地方，黑洞洞冷飕飕的，不是一个理想的幽会场所，只要是一个脑子正常的人，就不会选择在这里跟情人幽会。但是大晚上的，他一个人钻进冷库车间，还是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老赵说到这里，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小米刚刚泡来的热茶，回味了一下才继续说：“所以我也钻进了冷库车间。这个地方充满臭鱼烂虾的味道，阴森森的，容易让人联想到不干净的东西，好几次我都准备撤了，但是觉得做事不能半途而废，既然进来了，就跟到底，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吧。”
“一会儿走到冷库尽头，前面是一排冷柜，冷柜后面是墙。要不是我亲眼看见，一定想不到这堵墙还另有玄机。”
“只见顾清明抓住其中一个冷柜边缘，用力一拉，冷柜就像一扇门似的向外开了，露出黑乎乎的墙体。这时他从裤腰处取出一串钥匙，挑出其中一把，插进墙体中的一个锁孔，再用力一推，又一扇门朝里开了。我这才发现原来这里藏着一扇真的门，只不过门的外表与墙体浑然一体，不仔细观察就发现不了。”
要说刚才大钟对老赵还抱有一丝不信任的话，现在这一丝不信任基本上没有了。关于冷柜后面另有机关这个秘密，除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少数人知道，其他人不可能知道。
大钟从抽屉里拿出珍藏已久的龙井茶，示意小米冲一杯给老赵，然后和颜悦色地问：“门后面是什么？”
“门后面还有一个冷库，不过面积小多了，又脏又乱，好像是个废弃冷库。真是奇怪，明明那里的气温比新冷库要高，可是说不出的阴冷，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说着老赵怕冷似地缩起脑袋，顺手端起那杯新泡的龙井茶，猛喝一口，烫得他龇牙咧嘴。
好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顾清明走进这个废弃冷库，走到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把杂物移到一边，突然转头看向身后，把我吓了一跳。我以为被他发现了，正飞速思考应对之策，却见他又朝两边看了看，然后低头看向脚下的地面。”
“还好，这应该是一个人做绝密事情之前的下意识反应，可见他接下来的举动是绝密，绝对不能让人看到。想到这里，我摒住呼吸，一动不动……”
大钟和小米，包括刘小波此刻也摒住呼吸，一动不动。大钟当初也移开过那堆杂物，但是除了脏兮兮的地板，什么也没有发现。他十分期待老赵能发现什么。
“顾清明蹲下身子，也不知他是怎么操作的，一块地板像跷跷板一样跷起来，露出一个好像是玻璃材质的移动隔板。这时，顾清明又警惕地观察了一下身后和左右，这一次我有了经验，并没有十分的慌乱……”
老赵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种交织着遗憾与恐惧的古怪神色：“我注意到他手里仍然捏着那把钥匙——就是从办公室文件柜下取出的钥匙，才想起他刚才开门用的不是这把钥匙，那么这把钥匙应该是要开废弃冷库里的某把锁的。”
老赵停顿了一下，似乎下面的事情十分复杂，他不知怎么组织语言说清楚。那杯龙井茶不断腾起水气，掠过他的脸际，使他看上去更加神秘莫测。
对面的三个听众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全都紧张地盯着老赵，六只手的手心里全是汗。刘小波有些遗憾，老赵这一次跟踪，自己不在，否则也能看到好戏。
老赵终于缓慢开口：“果然不出所料，他把手中的钥匙插进隔板上的一个锁孔——虽然由于角度问题，我没有看见锁孔，但从他的姿势来看，我的猜测应该没有错。”
“他把钥匙插进锁孔，用力转动，然后把隔板朝前一推，就露出了一个洞口……准确地说，应该是坑口吧。”
“你在坑里看到了什么？”大钟、小米和刘小波异口同声地问。
“什么也没有看到。”老赵懊恼地摊摊手。
“是坑里没有东西吗？”小米问。
“我也不知道坑洞里有没有东西。我刚才说过了，由于角度问题，我看不见锁孔，同样也看不到坑洞内部……”
对面三个人全都失望地缩回脖子，老赵觉得自己的价值受到质疑，于是紧接着说：“我虽然没有看到什么，但是鼻子里闻到一股很奇怪的气味。这股子气味怎么形容呢？有点像清晨海产品市场的味道，又有点东西馊了坏了的味道……对了，我有一次去川西高原看天葬，空气中飘来的气味就有点像这个……”
说到这里，他突然喉咙发干，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却发现没有唾沫。
大钟、小米和刘小波想象不出这是一股什么样的气味，他们眼中探究的意味更浓了。
“这股子气味熏得我头晕眼花，后背发冷，有一种马上要逃离的冲动。但是顾清明却好像一点也不怕，他一屁股坐在坑沿上，两条腿在坑里晃荡，什么事也不干，只是看着坑洞里发呆……”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顾清明还是一动不动地保持原来的姿势，只不过嘴里在不停地嘀哩咕噜，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咒骂，由于声音很小，又隔得比较远，我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也许是老赵的故事讲得太过生动，三个听众也觉得后背生寒，仿佛能顺着他的话语，进入彼时彼刻诡异的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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