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市的酒吧和别处一样，也在傍晚营业，店主要是再殷勤一点，最早会在下午四点钟开门。很多人会在晚饭后，邀几个亲朋好友去常去的酒吧喝两杯，听着舞台上不知名歌手轻唱低吟的经典歌曲或流行新歌，随意地呷几口科罗娜或教士啤酒，也算一种半小资情调的生活吧。
曛日西斜，天空懒洋洋停着几朵灰白色的云。大街上流蹿着细细的风。各种店铺将外放音响开得老大，用来招徕顾客，尽管没几个人会因为谁家的音乐好听而特意光顾的。被风撕碎的奇异的音乐残片，蛛丝似的在空气中游弋。三个男人神情凝重地来到了鹿与森酒吧门口。
“那人长啥样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
在酒吧门前，三人相互轻声提醒了一句。随即，他们很有默契地走进了酒吧。
酒吧里灯光昏朦，像走进了一个偌大的巨兽的洞穴。靠门是柜台，旁边堆满了啤酒。从柜台转过去才是座位。方形的场子里摆满了桌椅。黑皮三人沙发，或是单人沙发，中间一条长桌子，桌面是玻璃的，反着屋顶的灯光。一条之字形的楼梯通向二楼，二楼逼仄，摆关一长溜座位，像一条短短的走廊。舞台不大，约摸三米宽，六米长的样子，一侧摆着一个一人高的梅花鹿工艺品，倚靠着一棵繁花璀璨的塑料树。舞台另一侧摆着一个同样巨大的索隆手办，一身绿衣，一头绿藻般的头发，一道细细的刀疤斜着划过眯缝的右眼，简直栩栩如生，和动漫里一模一样，嘴里叼着一把刀，两手各挥一把刀，摆出海贼迷们熟悉的三刀流姿势。只有一桌座位上有两个人，专注地聊着天，时而笑几声。演出还没有开始，舞台空空如也。后面的屏幕上不断播放着在此光顾过的青年男女们的爱情或人生宣言，还有俊男靓女的照片。屏幕上还显示着正在播放的流行歌曲，是李健的《异乡人》，一侧是歌名和进度条，下面滚动着粉红色歌词。音乐像流水一样从四角的音箱里淌出来，婉转，悦耳，灵动。
刘诺领着小波和大壮随意坐在离柜台较近的座位上。他们都是第一次来这个酒吧，坐稳后，不免好奇地左顾右盼，打量着周围。小波盯着舞台右侧那个巨大索隆手办，欣赏起来。
“那是谁？”大壮好奇地问。
“《海贼王》看过吗？日本动漫。”小波问，大壮摇头。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三刀流剑客索隆。”小波说。
“你还看这？”
“起初只是无聊时看看。结果不小心就成了海贼迷，追了十多年了，还没有更完。”小波解释说。
“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爱好。”大壮略显惊讶。
这时，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细溜身材、烫了蓬松的头发、戴着银白色耳钉的服务生拿着酒水单走了过来。
“请问喝点什么？”他礼貌地问，声音轻细，很好听，像少女发出的声音。
“你们有什么？”刘诺问。
“我们有教士、百威、青岛纯生、雪花、科罗娜、嘉士伯、喜力、健力士……”服务生照着酒水单念起来。
“怎么卖？”小波问。
“教士一提80，科罗娜一提90，百威一提120……”服务生再次念道。
“来一提教士吧。”刘诺对这个啤酒名字充满了好奇，便点了它。
俄顷，啤酒和瓜子都摆上了桌，一人一个300毫升的啤酒杯。三人边嗑着瓜子，边小口呷着啤酒，边打量着酒吧里的工作人员和各种陈设。目前，酒吧只有两个人在招呼客人。一个站在柜台里面管账，记录着什么，一个是刚才的服务员，不时穿梭在座位间，来去跑腿，送瓜子和酒。两人年纪相仿，柜台里面那个胖一些，脸色黢黑，不如服务生长得俊俏。
这俩青年都不是刘诺他们要找的人。
他们继续呷着教士，嗑着瓜子，佯作懒散地坐在那里，摆出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来。三人不约而同点了根黑兰州，烟雾缭绕中，眼神警戒而迷离，如同豹子。
这种西北特产的黑兰州香烟，烟气一氧化碳量10mg，焦油量8mg，味道醇厚绵长，不呛不腻，杂气少，余味足，刺激性适中，香气量足，劲头适中。不同于重庆烟的硬、河南烟的浓，口感不平凡，没有陕西烟偶见的酸涩，也没有四川烟标志性的厚重，这款烟有很重的西北味道。烟气绕缭中，恍然可见黄沙青草红山白雪，绿皮火车穿梭其中呼啸而过，带着西北汉子的沧桑与粗犷，是很解瘾的那种感觉，在当地属于口粮级的香烟，既能让老烟民过足烟瘾，又能令疲惫者提神醒脑，精神抖擞。
酒吧里客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像溯流而上的鳇鱼一样，悄无声息地从外面晃悠进来，闲庭信步一般随意捡个空座位坐下，说话轻声细语，好像生怕别人听见似的，也或许是音乐搅散了他们的说话声。
客人一多，刘诺便知道，外面天黑了，他一看手机，七点一刻了。
这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从外面闪进来。那人理直气壮地朝柜台里那个胖小伙问讯了几句，又俨然以主人身份那样叮嘱了几句，又拐过柜台，朝场子里冷冷地张望了半天，又朝刘诺他们一桌警觉地瞟了一眼，好像是因为没看到需要打招呼的熟人，也没有看到对他不利的人，便转身走进柜台里。
“是他吗？”
“就是他。”
“看清楚。”
“没错。就是他。”
“别急，先等等。”
三人将身子俯在桌前，佯装举杯要碰的样子，在许巍的《蓝莲花》的歌声里，谨慎地小声嘀咕着。刘诺背对着柜台，悄然回头望了一眼，没错，是那个人。小波和大壮坐在对面，正对着柜台，他们脸对着桌上的酒杯，在睫毛的阴翳的掩盖下，眼睛却极力上翻，时刻观察着柜台后面那人的一举一动，小声向刘诺汇报着看到的情况。
“先不要打草惊蛇。”
三人表演似的，郑重其事举起杯，在空中碰了一下，轻轻呷了一口。他们是三个睽违已久、今又重逢的故友知交。这是此刻在酒吧里他们给别人的第一印象。他们表演的就是这种感觉。他们迟迟没有任何行动，只是想看看，柜台后面那人还跟什么人有接触。
他们一等就是三个小时，转眼十点了。柜台后面那个叫梁志军的人，只跟几个熟客热情地招了几声招呼。其间，有个朋友邀他一起过来喝酒。梁志军过去坐下，陪着喝了一会，又去柜台后面忙活了。从梁志军的态度来看，只是普通酒肉朋友，既没有点头哈腰、俯首贴耳，也没说什么私密话。
“行动吧。”
刘诺三人大咧咧站起身，装作酒足饭饱的样子，抻抻衣襟，拿上手机，晃荡着走到柜台前。刘诺将手伸进上衣里面，装作掏钱付款的样子，不料掏出的却是警官证。他将警官证突然朝梁志军面前一亮，厉声说：“警察，请跟我们走一趟。”
梁志军反应迅疾，伸手朝柜台上一扫，柜台上的杯子、计算器等物，朝刘诺脸上飞去。刘诺本能地朝后一躲，梁志军如离弦之箭一般，趁机从柜台飞奔而出，准备夺门而逃。他大鹏展翅一般伸出胳膊准备推开站在刘诺身后的大壮。可他小瞧了大壮。大壮眼疾手快，身子轻轻一晃，右脚贴着地面轻轻一扫，将梁志军摔了个嘴啃泥。他重重摔倒在地上，脑袋撞在弹簧门上。大壮压在他身上，掏出手铐，背着双手铐了。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