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消失的女儿

晚上七点,刘诺才准备下班,正收拾东西时,手机响了。原来是妻子李舒帆打来的。

“喂,老婆。”

“你在哪,快来,乐乐不见了。”妻子慌乱地说,语气焦急异常,声音里带着哭腔。

“什么?你在哪?”

“我就在学校门口。”

“呆在那别动,我马上就来。”

电话一挂,刘诺心急如焚,拎起包,百米冲刺似的跑下楼梯,钻进车里,猛踩油门,冲出公安局大门,在薄暮笼罩的大街上朝学校的方向飞驰而去。

十分钟后,汽车到达学校门口,刘诺看到妻子已经泣不成声,哭着说:“班主任说放学后,乐乐被一个男人接走了,还以为是你接走的。打电话给乐乐的同学家,也说看到乐乐上了一个男人的车,都以为是乐乐的爸爸。这可怎么办呀?”

李舒帆语无伦次地说着,瞬间没有了主意,急火攻心,扑进刘诺怀里,哇哇大哭起来,哭得刘诺有些不知所措。但他隐隐感到,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而且乐乐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竭力安慰着妻子说,应该是他的朋友接走了,肯定不会有事。

“真的吗?你确定,你啥朋友啊?冷不丁跑来接咱们的孩子,招呼都不打一声,有这样的朋友吗?他还是个人吗?”妻子半信半疑地说,满脸泪水和愤怒。

两口子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慌乱不堪时,刘诺的手机响了。

“刘诺吗?”

“你是谁?”

“我吗,一个一直想跟你交朋友的人。今天赶巧了,开车路过学校门口,看到你的女儿放学没人接,我就顺便接她放学了,她这会正在我这儿玩抓娃娃机呢。怕你们两口子着急,所以赶紧给你打个电话,那就烦你过来接一下女儿吧。”

“说地方。”

“中环广场三楼,明月茶楼404包间。不见不散。还有,你最好一个人来吧,咱们好好聊聊。”

“乐乐找到了。果然是我一个朋友接走了。我这就去接乐乐回来,你回家先做饭吧,我接完马上回来。”

妻子懵懂地点了点头,拭干了满脸的泪水,心情变得平复了。

刘诺按照地址驱车往中环广场赶去。绕过三个街角,终于来到了洛河市最繁华的地段中环广场。中环广场位于市政府斜对面,地理位置极其优越,是市区中心地带,人烟辐辏,车水马龙,寸土寸金,矗立着一栋集商业住宅于一体的三十层高楼,底下三层,最下面两层是停车场,负一层是KTV,地上五层是商业综合层,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全是全国知名品牌的连锁店,六到十层是写字楼,向外整体出租,被大小小的公司占据。

刘诺在负二层停好车,乘电梯直达三层,找见了明月茶楼,走了进去。服务员将他引到了404包间。刘诺一面跟着服务员走,一面悄悄掏出手机,按开了录音器。

推开门进去,里面坐着一个相貌俊朗的公子哥,一身看上去价格不菲的商务定制西服,头发烫得蓬松飘逸,面若傅粉,唇如涂朱,面带笑容,仪态大方,气度不凡,委实一表人才,但目光中总是扑闪着一股遮掩不住的狡黠与阴毒。那人礼貌地起身,与怒容满面的刘诺握手。

“刘诺,久仰大名啊!”那人说道。

“你是?”刘诺强压着怒火问。

“我叫莫天一,叫我小莫就行。”那人自我介绍道。

“原来你就是莫天一。”

“呃,你知道我?”

“何止知道!我女儿呢?”刘诺气冲冲地问。莫天一云淡风轻地指指包间的窗子外面。

刘诺急忙凑到窗户前朝外面一望,只见乐乐正站在商场走廊上的抓娃娃机前,乐不思蜀地抓里面的各种毛绒玩偶。旁边一个男子手里捧着满满一盒游戏硬币,陪笑着,哄着她一起玩。乐乐不时发出抓到玩偶时兴奋的欢叫声,向旁边那人炫耀地挥动着手里的玩偶,像是她的战利品。

“小孩正玩得高兴呢?咱就聊咱们的,别扫孩子的兴呀。”莫天一说。

刘诺一看到女儿正无忧无虑地玩着,悬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下了,心想这孩子咋这么心大,被人随随便便一骗,就跟上来了,这会儿一看到抓娃娃机就把什么都抛到脑后了。见到女儿安然无恙,他脸上的怒气此时消散了大半。也难怪,每次假期带着孩子逛商场时,乐乐一看到抓娃娃机,就挪不动脚了,非要嚷着抓上半天才肯罢休,但也只买几十元的游戏币,只惹得眼馋,常常没有尽兴,这会那个自称爸爸朋友的人贴心地陪在她身边,放纵她没完没了地玩,不限量地买币供她抓,自然乐开了花,哪里顾得了其他。

“想聊什么,说吧。”

“不急,不急,我先讲个故事吧。我们家以前在乡下,很穷,有一天家里要盖房子,我爷爷就把山上的树砍了几棵。我家有两个邻居,一个姓王,一个姓张,姓王的邻居不但帮我们家盖房子,还帮着抬木头,可那家姓张的呢,不但不帮忙,还向村委会举报我们家砍伐集体林木,于是村委会来我家兴师问罪,我爷爷无奈之下,只好将家里唯一的一头老黄牛卖了,赔给了村委会,让原本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后来,我爸发奋读书,考上了师范,当了老师,后来又转了干部,再后来当上了领导。姓王的邻居有一天来找我爸,我爸念在当初他帮我们家的份上,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工程,后来他干得风生水起,成了大老板,而那个姓张的邻居呢,他家也穷得发慌呀,也来找我爸,我爸说起当年那头老黄牛,说他非常想念那头牛,让他爬在地上,扮成老黄牛,让他骑一下。那个姓张的邻居羞愤难当,最后穷困潦倒死在了那个小山村里。”莫天一眉飞色舞地讲着这个难辨真假的故事。

“莫副市长还真是有德报德,有怨报怨呐!”刘诺说。

“无论以前还是现在,做人的道理都一样。不知你想当哪种邻居呢?”

“如果让我选,我选择做第三种邻居。我会举报,但不会再来摇尾乞怜。”

“何不当第一种邻居呢,你好,我好,大家好,皆大欢喜。”

“我们是高兴了,可老百姓呢,那些被侮辱被伤害的人呢?”

“老话咋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嘛。人只为自己而活,别人怎么样,就看他们的命了。”

“人的命应该掌握在自己手里,而不是掌握在别人手里。”

“好吧,咱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说吧,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房子,车子,票子,只要在洛河市内,没有我办不到的,锦绣宫二期的别墅,喜欢哪个户型,随便选。而我只有两个条件,一,放了梁志军,凶手不都给你找好了吗,不是来自首了吗,他自己都答应了,这案就算破了。二,不准再查白杨案了,这案子就早结了,别再折腾了。就这两个条件,你只要抬一抬手,就过了,是不是很简单?”

刘诺不禁为眼前这个年轻人缜密的思维和老道的言谈吓了一跳,还一直错以为他只是个沉湎于花天酒地的绔纨子弟罢了,原来这样老练、深沉、有胆识。在他那天使般俊朗丰逸的容貌下,竟藏着一颗魔鬼般的幽暗心灵。他心里明白,莫天一同时请他和女儿一同来此的目的,是在警告他,他既能给他荣华富贵,也能随时带走他的家人——尽管这次只是请女儿玩抓娃娃机,毫发无伤,可下次呢?谁能保证下次会将妻子和女儿带到哪里——这全都取决于他的态度,他是否顺从,是否配合,是否愿意同流合污。

“呵呵,我这个穷警察,一辈子注定是劳碌命,哪有住别墅的福气。这些话,你应该给那些死去的冤魂去说,看他们答应吗?”刘诺话锋一转,颇为尖刻地说。

莫天一一听,顿时敛了笑容,脸色一沉,变得异常难看,好像生吞下一颗尖刺密布的海胆似的,用毫不遮掩的阴狠而狡黠的目光盯着刘诺。刘诺刚才这一番话,像刺刀一样冷不丁扎进他的心窝里。

“梁志军当家的酒吧,是你的吧?”刘诺突然问。

“不错,一点小本生意,主要是让朋友们有个玩的去处。”

“我们从里面搜出了一套给酒瓶打孔注射的设备。”

“无论怎样,杨凡之死跟我无关啊,我压根不认识他。你们既然认为梁志军是嫌疑人,那就该好好审审他。梁志军只不进是我招来负责照看酒吧的,至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有哪些仇家,我也不太了解,谁知道他瞒着我干了什么事?我只是出于朋友关系,才替他求求情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你们可不能冤枉好人呐!”莫天一绵里藏针地说。

刘诺没想到对方话锋一转,顿时与梁志军撇清关系,并将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委实让他出乎意料。

“一切让事实说话吧,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刘诺说。

刘诺觉得已没有必要再耗下去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谈无益,便款款起身,更不搭言,拂袖离去,下到走廊里,来到正玩得不亦乐乎的乐乐身旁。刘诺瞪了一眼陪乐乐玩的那个男人,知道肯定是他接走乐乐的,那人被刘诺犀利的目光中散发出的异常浓烈的警告和凶狠意味唬了一跳,愣在原地,不敢出声,眼睁睁看着刘诺走了女儿。乐乐抱着一大堆玩偶,不懂爸爸为什么一脸不高兴,只能乖乖跟在后面,依依不舍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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