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和煦，惠风和畅，转眼已步入初秋了。
在洛河市的城乡交界处，一座朴素的农家小院里，立着一排半旧的锁子厅，外墙贴了乳白色瓷砖，阳光下熠熠生辉。前面开垦出一块四方四正的园圃，里面栽满了各色蔬菜瓜果，生机盎然，枝繁叶茂。
四季豆的藤蔓密密匝匝爬满了竹架，上面结出一拃长的豆角，累累垂垂。黄瓜们伸出长长的枝蔓，奋力攀在低矮的木架子上，上面垂满了浑身带刺的水蛇腰的黄瓜，尾部还结着一朵朵蔫掉的小黄花。两畦蕃茄毗邻黄瓜地，不觉沾了瓜架的光，将枝蔓大大方方地延伸在瓜架上，上面结着绿的、橘黄的和胭红的浑圆果实。一排长势整齐的大葱像短短的矛枪，直直刺向空中，有几茎也开出蓬松的白花，上面停着几只蜂蝶，连连扑动着翅膀。一片芹菜地被围在垓心，叶片浓密颀长，青翠欲滴，遮住了下面裸露的土，有一只蝼蛄藏在下面湿润的土壤里，咕咕叽叽叫着。油菜经过一整个夏天雨露阳光的滋润，长得格外欢实，卯足劲噌噌噌往上直蹿，到了初秋时节，便长老了，开出了一簇簇金灿灿、黄澄澄的小碎花，几只蜜蜂嗡嗡叫着，围着花蕊打转儿。靠墙的阴地里，还种着一小片草莓，从叶片墨绿色的缝隙里，零星可见红宝石一般亮丽的草莓果实。旁边是一棵冬果树，上面缀满了青涩的翡翠般的果子，一只羽翼金黄的仓庚停在上面，嘤嘤喈喈，唱着欢乐的小曲儿。
小波和大壮并肩站在院子中央，目光掠过这一园菜蔬，半天才发现有一个头戴发黄旧草帽、脖子上围着白毛巾的农夫，正蹲在园圃中央的绿叶丛里，安静地除草。
“刘队……”隔着院子，小波激动地唤了一声，旁边站着大壮。
那个农夫打扮的人，忽一抬头，果然是刘诺。原来，这座农家小院是他岳父的老宅，如今全家都搬进了市区的楼房，只是隔些日子过来，查看一下门房院落，打理一下园圃，春季种瓜点豆，到了盛夏和秋季，便采摘一些新鲜的菜蔬，拿回家吃或送亲戚朋友，妥妥儿的绿色食品。刘诺怕再遭不测，便躲在此处养伤，僻静无人打扰。他手上戴着白色棉线劳保手套，拿着一只小铁铲，擦一擦额头上的汗，朝小波和大壮笑笑，走了过来。
院中摆着一个水磨石的圆形石桌，四只石凳。上面撑着一张啤酒摊上常见的防雨布遮阳伞，将石桌石凳遮在阴凉下。三人在石凳上坐定。刘诺一面摘下沾满尘土的手套，一面轻轻拍打着裤角上的土。尘埃在阳光下犹如金色的粉粒在飞舞。
“你一脚踢晕持刀神秘杀手的英雄事迹，已经传遍全市了，不愧是武状元。”刘诺笑着对大壮说。
大壮羞涩地咧嘴嘿然一笑。
“开车撞您的另一个卡车司机也抓到了，是火哥的一个小弟，名叫马强。火哥原名叫火成龙。肇事的两辆卡车被他们藏在一个采砂场。”小波说。
“抓到就好。”刘诺说。
“您伤好些了吗，不能太劳累啊。”大壮关心道。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看我，都能下地劳动了。”刘诺说，心里时刻关心着案情，“那个叫火哥的人，交代了吗？”
“还没有，依旧在负隅顽抗。”大壮说。
“他可能还在幻想他的神通广大的主子能救他出来呢！”小波说。
“让他先幻想几天吧。过不了几天，他就会绝望的。”刘诺说。
“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小波问。
“我猜陈道清他们已经黔驴技穷了，要不然也不会派出火哥这个亡命徒来。等他们把所有的伎俩使光了，咱们再动手不迟。我倒想看看这帮人还有什么罪行是咱们没有掌握的，我要让它们全都自动露出马脚来。”刘诺思忖着说。
“只可惜对于当年的白杨案，我们还没有掌握直接的证据。”小波不无遗憾地说。
“当年参与那案子的人，调离的调离，升迁的升迁，退休的退休，每一个人全都像事先安排好的一样，要么闭嘴不谈，要么讳莫如深，要么装聋作哑，要么故意混淆视听，掩盖真相。除了当年当刑警队长的杨书记掌握了所有证据外，其他人也只知一鳞半爪，按令行事。现在唯一掌握直接证据，而且没有因那件案子获得任何好处的，恐怕只有彭法医了。”刘诺望着几只在油菜花上起起落落的中华蜜蜂，皱着眉头沉思道。
“可他根本不搭理咱们，只要一提到当年的白杨案，就像见了鬼一样。”小波抱怨道。
“原来是个柴骨头。软的不行，咱就来硬的，诸葛亮三顾茅庐,也没这么难请，让我把他从家里押出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地让他问，看他说不说，不说就不让他走。”大壮激动地说。
“你又来了，人家是不是诸葛亮咱不知道，但你现在确实像个莽张飞了。”刘诺没好气地揶揄道。
大壮是个实诚汉子，一听将自己比作张飞，不禁莞尔，难为情地抓耳挠腮。小波忍不住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三人玩笑罢，随即言归正传。
“从目前的证据来看，白杨案毫无疑问直接牵涉陈莫两家，白杨案最后能够不了了之，并让整个参与案件的刑警队员噤若寒蝉，陈道清和莫市长无疑在背后起了很大作用。陈道清父子在洛河市根子扎得很深，盘根错节，和各个政界领导关系也错综复杂，想要扳倒他，没有铁证，也是白费力气。而莫家父子更是有副市长这个头衔作保护伞。如今陈莫两家像两块铁板牢牢焊接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给白杨案翻案，真是难于登天啊！咱们都要做好觉悟啊！”刘诺喟叹道。
“早就做好觉悟了，就算是蚍蜉撼大树，也要撼它一撼了。”小波笃定地说。
“对，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咱就撼它一撼。”大壮激奋地附和道。
“自古邪不压正。如今有中央督导组及时入驻，我们完全可以放手一搏，为无辜的死者讨回公道。”刘诺凛然道。
“我们不妨来个各个击破。”小波灵机一动说。
“哦？说说看。”刘诺一听，立马来了兴趣。
“莫家父子都在体制里，日常行为举止都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很难有什么出格之举，而陈家父子则不然，他们是商人，无人监管，产业又大，他们缔造的那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几乎是个独立王国，如果想出逃国外，几乎是一夜之间的事。而另一方面，权势遮天的莫家父子如果失去了陈家的帮助，便犹如失去了一条腿，寸步难行。所以，我们可以先将陈家父子控制住，再将莫天一那小子绳之以法，至于莫市长，就交给中央督导组吧。”小波头头是道地分析道。
“你小子越来越上道了啊。”刘诺朝小波赞扬道。顿了顿，抚摩着下巴，笑眯着眼，瞟了一眼菜园子，又说，“来都来了，正好，这一园子的菜蔬，你们想吃什么随便摘，自己动手，别不好意思。”
小波和大壮一听，顿时乐呵了，两人巴不得一声儿，就扑进菜园里动起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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