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环广场三楼,明月茶楼像往常一样营业。静谧,奢华,有条不紊。突然,从404包间传出一阵喧嚷嘈杂之声。清脆尖锐的杯盘撞击碎裂声,嗡嗡轰轰的桌椅倒地声,接着爆发出激烈的暴戾的争吵辱骂声和剧烈的推搡倒地声。
“请问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吗?”柜台上的女招待闻声,连忙跑到包间门前讯问。
“滚开。”包间的门紧闭着,从里面爆发出一声暴戾的辱骂声。女招待一听,便是莫大公子的声音,于是噤了声,乖觉地红着脸离开,并示意别的服务员不要上前打扰,免得自取其辱。
包间里,只见莫天一颤颤歪歪站在茶桌前,衣衫凌乱,皱巴巴地披在身上,一只袖子撸了起来,一只耷拉在手腕上。饧着眼,原来梳起的头发被渗出的汗水抿湿了,乱糟糟耷拉在前额上。表情颠狂而迷乱,茶桌上摆着两只五粮液酒瓶,全空了。他已大醉。桌椅摔得东倒西歪,茶杯碎了一地,水壶躺在地上,茶水泼溅得满墙满地都是,在墙上地上横流。一个瘦削的服务员打扮的男人躺倒在地上,手撑着地面,慢慢爬起来,虽已鼻青脸肿,嘴角流着殷红的鲜血,脸上却带着惨然的狞笑。
那人一面起身,一面用手擦着嘴角的血,一面笑出声来。笑声听起来格外凄厉瘆人,阴森森的,像是三更时分从山野荒坟里发出的,只有将某种愤懑和仇恨压抑了很久的人,才会在突然一朝得解脱或是大仇得报后,发出这种幸灾乐祸的笑声。这人原来正是故意混进茶楼监听莫天一的韩飞。
原来,就在前半个小时,韩飞借口换水,进到404包间,里面酒气冲天。他像之前干的那样,想将一只窃听器偷放在花盆后面。他看到莫天一独自在包间里饮酒,情绪极为低落,失魂落魄,如丧㛈妣。他知道莫市长已被督导组带走,此时看到莫天一一副借酒浇愁、回头无力、潦倒落魄的样子,不禁心里窃喜,便一时大意,手脚慢了一些,让莫天一瞥眼瞅见了他手里的窃听器。莫天一正一腔怨气,无处发泄,不觉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拿起桌上的茶杯茶壶就往韩飞身上掷去。韩飞连忙俯身躲闪,茶杯茶壶飞击在墙上,落地碎成了渣,茶水茶叶撒得到处都是。见打不着,莫天一急了,疾步上前,揪住韩飞二话不说便打,转眼两人打作一团。
韩飞身子单薄,不擅拳脚。莫天一原本身手就矫健,此时借着酒劲,朝韩飞脸上连连挥动老拳,转眼便揍得他鼻青脸肿,难以招架,接着将他狠狠摔在地上,桌椅花架被撞得倒了一地。
莫天一手里捏着窃听器,恶狠狠指着倒在地上的韩飞,怒问:“谁派你来监听老子的?不说弄死你。”
韩飞慢慢撑起身子,脸上丝毫没有惧色,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狰狞地笑道:“没想到你们莫家父子也有今天。老实告诉你吧,当年被你们害死的白杨,还有刚刚遭你们毒手的杨凡,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哥们。这些年,我和白杨一直在追查当年白杨遇害的真相,一直在为他呼号奔走,翻案伸冤,没想到你们连杨凡也不放过。为了早日将你们这些人渣,这些社会败类绳之以法,我只好潜伏进这家茶楼当起服务员,来收集你们的罪证。你上次和陈江河的聊天录音已被我交到刘队手上了,五年前被你们侥幸逃脱了,逍遥法外这么多年,这次有中央督导组在,有刘队在,再没有你当副市长的爸给你们擦屁股了,你和陈江河就等着挨下地狱吧。”
韩飞一口气讲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扶墙站起,很解气地朝莫天一狂笑起来。接着,眼泪不住流淌下来,那是混杂着悲伤、解脱、欣慰、哀悼、惋惜和无数复杂感情的泪水。他一面肆无忌惮地笑,一面歇斯底里地哭,笑得那样尖厉,哭得那样凄惶,像是要将攒了一肚子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
莫天一听完,大吃一惊,愤恨交加,怒目圆睁,发疯似地冲向韩飞,将他抵在墙上,掐住他的喉咙,双脚被提得几乎离地,分明是要置他于死地。韩飞抓着攥住他喉咙的手,拼命想掰开。莫天一手劲很大,韩飞徒劳地乱抓乱打起来,血液停滞在脸上,脸色胀得通红如猪肝,太阳穴条条青筋暴突,双眼圆凸如玻璃球,嘴鼻张大,渐有窒息之感。
韩飞被掐得眼前一片昏黑,头晕耳鸣,脑子里嗡嗡作响。他刹那间绝望地想:“难道今天要被这个畜生掐死了吗?”
两人一个酩酊大醉,一个徘徊在濒死的边缘,都没听到楼下已响起警车上的警报声。
就在韩飞即将窒息的瞬间,包间门被遽然打开了。刘诺冲进来,如折枯藤一般,将莫天一的手一折,反剪在背后,顺势一个泰山压顶,将他重重压在地上。韩飞终于得以重新呼吸,不禁连连咳嗽,抚摩着掐出红印子的脖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莫总,我们又在这里见面了,这次你得跟我走了。”刘诺一面给他铐上铐子,一面说。
“谁敢抓我?我是莫市长的儿子,你们疯了吗?你们谁敢抓我,我就让谁吃不了兜着走。”莫天一仓皇地挣扎着,叫喊着,辱骂着,蛆一样扭动着身体,情绪彻底失控,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别说莫大市长,这次连佛祖都救不了你。带走!”刘诺一声令下,两个刑警便将莫天一押走了。
刘诺拍拍韩飞的肩膀,说:“没事吧?”
“死不了。”韩飞瘫倒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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