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道德坊,谢岐和裴氏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在给花培土。
自从拿了谢山的三两银子,夫妻二人每天醒来都竖着耳朵,就期待着谢山再来给他们送银子。等的时间长了,也忘了和谢山有个一边敲门一边咳嗽的约定。
阿史布德在门外刚刚敲了三下,就听见里面裴氏兴奋大叫的声音:“来了!来了!”
裴氏也不顾满手都是培土的泥,一把就把自家的大门拉开了,当即看到衣衫褴褛,满脸凶相的阿史布德,正不怀好意地朝她乐呵呵地笑着呢,吓得裴氏连着朝后退了两步。
阿史布德大摇大摆地走进了谢宅,看着一地的花卉种子和秧苗,故意用泥鞋踩了上去,还准备往前走,谢歧这才抱着裴氏挡在了他的面前。
“干什么的?出去!”谢岐怒目一瞪,只把阿史布德当成要饭的番邦乞丐。
“我,叫,阿史布德。谢山,在不在?”
“谢山死了!”夫妻俩异口同声地说,也没想到两人会如此的默契,像是一句话已经排练过上百遍,相互惊讶地看了看对方。
“死了?”阿史布德皱起了眉头,“怎么,死的?”
“被马车压死了,昨晚就死了。”谢岐抢答着说,生怕妻子说出个别的祸事来,虽然前半句理由编的非常牵强,但后半句确实说准了,只是夫妻二人还不知道。
“被,马车,压,死了?”阿史布德又开始用他一个词一个词崩唐话的方式与二人交谈,“那,不能,死,他,需要,给,我,五两,银子。”
“你做梦吧杂种?”面对突如其来的外人,谢岐也不客气,“谁要给你五两银子,你就算是把谢山拆骨扒筋按照猪肉价卖,也卖不了五两。”
“不是,不是,五两。是,三十,三十五两。”阿史布德张开一只手掌,比出一个五来,又用另一只手比出个三来。
“不懂不懂,不知道你这个杂种在哪里学得唐话,学懂了再来跟我们说,人话都他妈说不利索,还在这儿又三又五的!”谢岐根本不想听他再纠缠下去,匆忙间一甩手,手上的泥点子跟着也甩到了阿史布德的脸上,裴氏看到了,忍不住猫着腰笑出声来。
阿史布德放下手来,慢慢地解开衣服,把手放在了肋间,若隐若无地露出他的刀柄。
这一刻谢岐和裴氏已经懂了,谢山是真的借了这个番邦杂种的三十五两,然后扔给他二人三两,自己跑路去了。
上次来到哥哥谢岐家,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找到了发财之道,感情就是问别人借高利贷,然后留谢岐的地址,自己借着死亡的假讯躲个无影无踪。
“你的,房子,多少,钱?”阿史布德朝着夫妇俩的背后看去,谢宅没有他想得那么大,倒是院子里除了行步的地方,都被种上了花,有的已经盛开了,大多数还是骨朵。
“我房子值多少钱关你屁事啊!”谢岐忽然换上了一口流利的粟特腔,“你从哪里来的,就早早滚回哪里去,这里不欢迎你,再不走,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阿史布德听到对方说自己的语言,先是一惊,接着也改回了粟特话,“你的兄弟谢山欠了我的钱,一共三十五两,我是真的没想到他的狗胆子那么大,敢不还我,今天这个债得你们两个人来还!这间房子,归我;这些花,归我;你们两个的命,也归我!”
阿史布德说着就把腰刀拔了出来,谢岐平常跟番邦人打交道多了,直到他们轻易不拔刀,拔刀就是谈判完全破裂了,为了保护裴氏的安危,谢岐一个箭步朝着阿史布德扑了上去!
“我他妈的跟你拼了!”他第一时间用身体把阿史布德撞倒,双手狠狠捏着阿史布德执刀的手,用力想先把他的兵刃缴下来。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阿史布德很快就以身体的优势把谢岐压在了身下,只是执刀的手还被谢岐紧紧捏着,他跟着怒吼了一声,要把谢岐的双臂甩开砍下去,谢岐躺在地上,牙都要咬碎了,用尽吃奶的力气不让他的手抽出来。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谢岐明显感觉自己的体力跟不上了,阿史布德则是发了疯了蛮牛一般,越动力气越大,眼看阿史布德就把自己的刀从谢岐的双臂间甩了出来,高高朝上一举!
正要劈下去的瞬间,阿史布德只感觉自己的脖颈上像是被冰块擦了一下,扭头的同时,脖子上喷出来的血柱子跟着一抖。
不知道什么时候,裴氏跪倒在了他的身边,已经把培花用的尖头铲子,顺着他的脖子狠狠插了进去。
阿史布德回过头来,还要把自己刚才未尽的一刀砍完,裴氏一把将尖头铲从阿史布德的脖子里拔了出来,谢岐则是找到了一线生机,在地上狠狠地一滚。
当——
软软的一声响,长刀软软地掉到了地上,阿史布德软软地倒在血泊中。
喘着粗气谢岐看着阿史布德脖颈的鲜血汩汩地溢在地上,再看看尸体另一边同样喘着粗气的裴氏,满脸被血喷得像恶鬼一样,身子却抖个不停。
“按住!按住他的伤口,不能让他死在咱们院子里,到时候花都卖不出去了!”谢岐一边大喊着,一边朝着阿史布德的脖颈上狠狠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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