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几声稍显犹豫的敲门声,王青和另外二人的目光便跟随着站在角落里那位西装革履的管家缓缓移动到石门前。石门配合着整座“升落之馆”阴郁的基调,漆黑而沉重,散发着难以言说的压抑氛围,而门上鬼怪装饰的密码锁更透露着已逝世的馆主人难以名状的喜好。但让王青在意的是,外侧的石门上装有类似猫眼的圆形装置,当他靠近时就会闪烁红光,但内侧石门的相应位置却无法看见外部,似乎那个装置并非猫眼。
随着机械按钮清脆的铃声,石门缓缓升起,门后是一位颇为年轻的女人。她身后托着小巧的粉色行李箱,浅蓝色的羽绒服和小脚裤紧紧包裹着她,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她双耳通红,双脚因为寒冷而微微颤抖,好奇地睁大双眼,视线越过管家的肩膀向内不住张望。
管家依旧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将想要进入“升落之馆”的女人拦在外头。像王青来时那样,女人有些慌张,连忙停住脚步。
“请您出示邀请函。”管家将手掌摊开在女人面前。
“邀请函?”女人思考片刻,立刻亮出了她的手机,“是这条信息吗?”
管家接过手机看了一眼,便将手机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女人刚要发问,管家便说道:“请问您还有其他的电子设备吗?”管家刻意地站在能够挡住馆内几人视线的位置。
“没,没有了。”女人将愠怒写在脸上,“难道不能用电子设备吗?”
“很抱歉,小姐,”管家微微欠身,“馆主生前吩咐过住在‘升落之馆’期间不能使用任何电子设备,请您谅解。”管家继续着他例行公事的说明。“留宿期间您的行李也需要暂时交给我保管,在这几天里您需要的所有物品都有馆内提供,您不用多想,这是为了保证遗产继承候选人们能够完全公平地竞争遗产而采取的必要措施。当然,若想要参与到遗产的争夺中,就必须遵从馆内的要求……”
“那不遵从呢?”女人气势逼人地反问道。
“那就不能踏入馆内一步,也没有资格参加遗产的争夺。”
女人抿着嘴,瞪着管家良久,最终像是妥协一般将手中的行李箱递给管家,嘴中念念有词,忿忿地走进了“升落之馆”。
这座被外界宣称耗资上亿的孤岛别墅,不论从外部看还是从内部看都算不上华丽,若考虑这幢建筑是出自如此有钱的建筑师之手的话,那么“升落之馆”完全可以称为平庸之作。在王青看来,“升落之馆”只不过是一幢由大大小小的黑色岩石堆砌而成的双层正方体建筑而已,当王青到达“升落之馆”时,他甚至认为自己上错了岛,走错了路。遍布于墙面的裂痕状的花纹更令王青感到极度不安。但是他依旧敲响了石门,壮着胆子走进了“升落之馆”。
没错,这是他不得不来的旅程。
“你到底要赌到什么时候!”妻子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再次回响在他的耳畔。
赌博,这是王青嫉妒沉迷的游戏——他始终觉得赌博只是一场关于金钱的游戏。可当他沾染上了一次,便像初尝毒品寻求刺激的人们一样,陷入了抽不出身的泥沼。
“接下来一定会赢的!”
只要一进入那个地下的非法赌场,听见骰子滚动的清脆声响,他便会有这样的想法。和他整日混迹在一起的“赌友”们总会戏称他为“天生的赌徒”,因为只要一走上赌桌,他全身的血液便会无法抑制的沸腾起来,就像渴望赢得一场电子游戏的胜利一样,他将灵魂出卖给恶魔,签订了无法复生的契约。回家的时间渐渐变少了,妻子和女儿的面容也渐渐模糊不清,房子赌没了,债台却筑得越来越高。
“你到底要赌到什么时候!难道要把我们一家的性命都赌进去吗?”妻子狠狠地扇了王青一巴掌,通红的双眼中流露着绝望与悲伤。他曾想过靠自己的双手重新开始,让这个家庭不用活在逃债的阴影之中,重新走上正轨。可是,因为赌博失去记者工作的他已经是接近五十岁的人了,能够找他的工作少之又少,微薄的薪水和繁重的工作比起如山的债款简直是杯水车薪。
无奈之下,他再次踏入了赌场,用所谓“只要赢下一次就能还清所有债款”的借口麻痹自己,放任自己再次沉浸于赌博的快感之中。可是天不遂人愿,家庭财政上的窟窿一天比一天大,他也变得愈发暴躁,将所有的愤怒与恐惧发泄在妻女身上。终于,忍无可忍的妻子带着女儿在一天深夜决绝地离开了,而沉迷于赌博的王青甚至连妻女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或许,王青曾有那么一丝悔恨,但王青早就忘却在脑后。
不论输了多少,王青都无法再回头了,他现在想要的,只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赌局而已。
今天早上,王青在垃圾堆旁醒来,随便的一个动作都能引起传遍全身的刺痛。他捂着脑袋,勉强地站起身,昨夜的记忆伴随着疼痛涌入他的大脑。
昨晚他刚从赌场的木质小门走出来,便被几个手持棍棒的歹徒抓进附近小巷里毒打了一顿。王青明白,一定是哪位债主雇来打手想要教训教训他这个老赖,因此不论那些歹徒如何殴打他,他都没有还手。
他摸了摸身上满是窟窿的羽绒服,意识到那些混混将他身上仅有的几个硬币夺走了。
“啊,”刚想迈步的王青立刻因为疼痛倒在了地上,他捂着膝盖嗷嗷直叫,“这些滚蛋,下手也太狠了点。”正当他想再度起身时,他的目光却被从他裤兜里露出的一封信所吸引。那是不同于周围臭气熏天的垃圾的一封信,那家伙太过干净了。就像在赌桌上敏锐地嗅到了胜利的味道,王青意识到这封信非比寻常。
他取出对着的信,迅速将其展开,从信纸间掉落了一张船票。
“想要来一场生死赌局吗?请来‘升落之馆’吧。——陈位力”信纸上的内容无比简单,但这寥寥几字引起了王青极大的兴趣。他捡起船票,一跃而起,仿佛忘却身上所有的疼痛。他决定立刻启程前往“升落之馆”,即使他对陈位力和“升落之馆”毫无了解,因为这不也是一场有趣的赌局吗?
“请您选择您喜欢的号码并做到相应号码的前面。”和王青到达时一样,管家让那名依旧在气头上的女人选择摆放在餐桌上的号码。从中央的大门进入后,踏过猩红色的地毯便可以看到空旷的大厅中央摆放的餐桌,围绕着餐桌依次摆放着粘贴着八个号码的椅子。王青相信这个看似脾气暴躁的女人也一定注意到了,整个“升落之馆”不论从东西方向看还是从南北方向看都是完全对称的。女个人刚刚进入的石门对墙的相同位置上同样有一道石门,每个石门两侧设有相互对称的木制阶梯直通二楼,而大厅的南北两侧是装潢和配置完全相同的餐厅和南北各两间厕所,不用想,厕所也是完全对称的模式。两侧厨房门口的顶部墙面上都装有一个圆形的钟,钟面上除了指针外还嵌有一个电子屏,显示时间是上午还是下午,钟的下方都写着“归一之时,逆转之日”的字样,似乎给予了候选人们某些提示。二楼的房间也是,东西各八个房间,每个房间上都一次标有一到八的数字,就连数字都是东西对称的。
女人看起来依旧自顾自地生着闷气,漫不经心地在七号的座位上坐下了。
王青虽然不知道女人为何如此生气,但他知道在石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女人所有看似无意的动作和表情都是为了给在场的人留下“我可不好惹”的印象。这是新手赌徒经常会犯的错误呢。王青不禁暗笑起来,因为他认定这个女人涉世未深,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反观坐在三号位置上和二号位置上的两个男人看起来更加棘手些。王青偷偷望向三号位置的男人,那个人比自己早一步到达“升落之馆”,留着一头能够遮住双眼长发,精致的瓜子脸和高挺的鼻梁不逊于任何王青见过的女明星海报,这个男人只在看见王青时说了声你好后便没再说过一句话。从王青进入“升落之馆”到现在,王青时刻观察着那个男人。他看起来相当轻松,双脚如孩童荡秋千般轻盈地前后摇摆,或许是长发遮蔽了眼睛,令王青看不出他有任何表情。总之,是个不能掉以轻心的对手。王青又偷偷看向坐在二号位置上的男人。那人穿着没过膝盖的风衣,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般眉头紧皱,像王青打招呼时瞬间的笑容也被一脸的阴郁所掩盖。他心事重重,当看见女人出现在石门后时更是不安地敏起了嘴,或许他决心要将遗产全部拿到,看见竞争对手出现而感到不安吧。王青猜测那个男人一定在心中默默祈祷着这些标着号码的椅子不被坐满。但有趣的是,这个男人很自然地坐在三号位置和被王青选走的一号位置之间,看起来并不怕生。王青暗想,这个男人或许可以成为未来通往胜利的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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