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游戏开始(三)

魏星志紧握着他那把雕刻有天鹅图样的拐杖,小心扶着楼梯一侧的木制把手。年岁已高的他骨瘦如柴,笔挺健美的身材也已成为过去式,只是他的心无论如何也不愿老去,寻求极致的刺激是他老年生活的任务。在三年前妻子离世之后,他感到自己老得更加迅速,死亡的气息无时无刻不在弥漫着他,他仿佛能听到阎王爷沉重的鼻息和毛笔在生死簿上划过的声响。他不得不承认,他老了,老得不像样了。

科技的发展,让疾病无处遁藏。他跟着儿女去医院一查便是大病小病染一身。这个得抽血,这个得拍片,那个得住院……或许听从医生和孩子们的劝解能延长他的寿命,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人该死的时候就得死。”这个退休多年的老警察总是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撒着小脾气,逼着儿女别再为难他了。

“阿娟走的那年我也一并走了。”魏星志如此解释道。而他口中的阿娟是他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双眼昏花,腰酸腿疼,我也早就是个行尸走肉了。但那阎王爷老与我开玩笑,不愿就这样带走我,我想,他是要我在帮阿娟看看这世界吧。”

身体已经老旧到无法挽回了,但心脏依旧还在跳动。于是,魏星志踏上了属于他的旅途。他踏足过许多地方,收获许多令他满意的回忆,也获得了能够刺激他沉睡已久的心灵的旅程。用三年的时间,他将自己希望经历的,希望看见的,连带阿娟那份一并完成,而现在,他所期待的只是一场死亡而已。阿娟,我们马上就能相见了。

一心求死的魏星志并不甘于太过简单的死亡,他依旧希望死亡的过程能够像活着那样精彩而刺激。但他也因此犯了难。无论他怎样绞尽脑汁,都找不到能够令他心跳加速,乐在其中的死亡。直到今天早上。

当时,魏星志正在书房读一则关于著名建筑师病逝的报道,他的儿子便匆匆忙忙地打开了书房的门,连敲门的规矩都忘记了。

“我说过了,无论发生什么是,进书房时都要敲门。”魏星志继续翻阅报纸,想要看看关于房产的报道。

“抱歉,老爸。”儿子的手颤抖不止,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是悲是喜,“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爸,你看过今天的报纸了吗?”

“我不是正在看吗?”魏星志将手中的报纸缓缓叠好铺在膝盖上,望向儿子,“发生什么事了?”

“老爸!”儿子激动地跑到魏星志的面前,将口袋中被揉成一团的信纸展示在他面前,“你一定也看到了吧,富有的建筑师陈位力今天早上因病去世了,但无儿无女的他没有能够名正言顺地继承他遗产的人,于是他想要从邀请的几名候选人中选择一名继承遗产。”

魏星志接过信纸,将它抵在鼻尖上细细观看。信上写着:

想要接近死亡吗?那就来“升落之馆”吧。 ——陈位力

因为是手写的信件,所以魏星志第一时间排除了恶作剧的可能。接近死亡?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这封信是专门寄给自己的吗?魏星志不禁暗想。

“你从哪里拿到的?”魏星志将信纸叠好放在膝上问。

“楼下信箱,顺带着还有这个。”儿子在左右口袋里分别掏了掏,取出一张船票,“去‘升落之馆’的船票,只有一张。爸,这可不是在开玩笑啊。”儿子眼中闪着微光,看起来有机会继承富豪遗产令他情绪高涨。

魏星志抿着嘴,将头转向别处。他正在思考如何让儿子将进入“升落之馆”的机会让给自己。“死亡”二字牢牢抓住了他的心。那是他梦寐以求的——孤岛、别墅、竞争、死亡。没错,世上还有比拼尽全力、不留遗憾的死亡更美妙的吗?

“儿子,”他用低沉的声音说道,“请原谅我的一己私欲,能把这次争夺遗产的机会让给我吗?”

儿子的笑容逐渐凝固,瞪大的双眼中渐渐浮现出一丝愠怒与疑惑。

“我啊,一直在寻找一种死亡的方式,一种足够刺激的死亡方式。我一生中最爱的人除了四十五岁那年得到的你,就剩下你妈妈了。而你妈妈已经走了,我也看到你在我的羽翼下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我已经别无所求。”魏星志凝视着窗外的街景,斟酌着字句,“我已经太老太老了,身体陈旧得像一块毫无用处的废铁,我是时候结束生命了。孩子,你放心,我会全力夺回那名富豪的遗产,紧接着死去,让你和妹妹继承这笔遗产。”

“可是……”儿子有些犹豫地举着船票,不知该不该递给自己年事已高的父亲。

魏星志不给儿子大脑反应的机会,伸手抓住船票的一角。他感觉到了儿子微弱的反抗,于是他一鼓作气,将船票扯进自己手里。

“抱歉儿子,若这趟旅程与死亡相关,那就让我来吧。”

“管家,”一号沙哑的嗓音将魏星志拉回了现实,“分给我们的钥匙只能打开对应数字的房门吗?”一号将钥匙反复抛向空中再接住,贴着写有数字一的便签的钥匙在灯下闪着光。

“没错。”管家肥硕的身躯从众人的缝隙间穿过,在最南侧的一号房间门前停下脚步。他从西装口袋中取出一把与其他钥匙外形相同的钥匙,顺势插入门左侧的锁孔。每个房间的门都是由石块堆叠而成的,上面遍布着如裂痕一般的深色条纹。随着管家的手腕,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但在下一秒,钥匙被卡住,无论管家怎样使劲儿都无法转动,“你们手中的钥匙只能打开对应数字的门。”管家将钥匙轻轻拔出。

一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与身前的人一样,魏星志走到五号房门前,打开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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