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没能解开七号被毒杀之谜,但七人一致认为至少在今天上楼前得好好吃一顿晚饭。三号明确表示凶手并没有在饭菜里下毒,因此陈芳与其他人吃得还算是安心。此刻饭菜早已冰凉,米饭也早已团成一块,虽然管家提议将饭菜全部加热一遍,但三号对于食物离开自己视线似乎感到并不放心,连连摆手拒绝了管家的提议。最后,七人只能将冰凉的饭菜配着失去滋味的排骨汤一并吞下。
七号的死亡就这样草草结束,似乎成为了弥漫在七人心头的黑云,翻涌不止,随时会闪起炸裂的惊雷。咀嚼声在七人间回荡着,没人愿意再次提起七号的死亡,经过长时间的讨论后,他们似乎陷入了死胡同——没有人能够在吃饭前与吃饭时下毒。餐桌之上有太多目光在窥视着期间发生的一切,换句话说,所有人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下,要想下毒几乎是不可能的。但这场谋杀有令陈芳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为什么凶手只用毒药杀死七号一个人?她认为杀人动机是解开这个迷局的关键。凶手用毒药明确杀死了自己的目标,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若是想要得到遗产,那么用最简单的手段杀死最多的竞争对手才是凶手最有利的选择,但下毒的凶手并没有这么做,凶手只杀死了一个人。陈芳夹起一片鱼肉,盘子里的汤汁形成了薄薄的油层。她机械地将鱼肉送进自己的碗里,脑海中整理着思绪。
凶手的目标有且仅有七号,因此凶手为了不伤及无辜而只将毒药投放在七号的碗里,也就是说,凶手有着明确的杀意,虽然不知道凶手想要杀掉多少人,但可以推测作为头号目标的七号与凶手之间一定存在某种可以触发极度恨意的不为人知的关系。按照这个思路,凶手杀人的目的显然不是为了争夺遗产。
陈芳嘴角微微上扬,她看着空荡荡的七号座位和座位前装有米饭和排骨汤的碗——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那危险的毒药还安静地躺在饭碗中的事实。陈芳努力思考着如何才能实现自己的计划。刚才,她借着夹菜的理由,顺势跑到了七号的空位上。陈芳也知道,这样的举动显得异常突兀,所有时刻警惕着的人们也会记住她现在的举动,或许在未来发生事件时会记起她这一时的举动,但是陈芳并不在意。
“啊!”陈芳做作地大喊,顺势跌倒在了地毯上,而在跌倒的一瞬间,她迅速用左手扫过狼藉的餐桌,将七号桌上的碗筷打翻在地。当她引起所有人的注意时,她举在半空中的左手手掌早已被桌上碎裂的瓷片划开一道鲜红的口子,鲜血直流。
“喂,你怎么回事!”就坐在陈芳身边的八号本能地从座位上蹦向一侧躲避潜在的危险,但一看陈芳受伤倒地,便有些畏缩地将她扶到凳子上。
“抱歉,我有点累。”陈芳用她拙劣的演技表演着虚弱的神情,但是从手掌处传来的钻心的疼痛却一点都不是虚假的。她高举着左手,右手在口袋里摸索一阵,便迅速将右手从口袋里抽出,让其自然垂落在身侧。她很满意自己的计划,因为现在放在她睡裤右侧口袋里的,正是被她的邀请函包裹着的毒药粉末。那是她在摔倒后的一瞬间从地毯上拾起的。
“快让开!”三号急得大吼,“小心沾到C21H22N2O2。”他再一次朝着管家大吼大叫,抱怨着“升落之馆”里连个像样的创口贴都没有的事实。
三号的确是值得信赖的人。当七号倒下的那一刻,三号有别于他人的冷静举动让陈芳感到极为安心。陈芳看着自己被鲜血浸染的手掌,仿佛从一片猩红中看见了那个没用但是同样能够给她极大安全感的男人。
“再等等,马上我就回去见你了。”陈芳在心里默默说着。毫不在意被三号紧握的手腕和缠在她手掌处代替绷带的纸巾。
“已经很晚了。”五号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兴趣寥寥。他指着即将指向午夜十二点的钟说道:“大家对着这些残羹冷炙也没有什么兴趣吧,吃饱了我们就上楼休息吧。”借着年龄,他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三号也附和道:“赶快上楼吧,我似乎也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你的伤口不深,只是看起来可怕了一点,不用太过担心但也不要掉以轻心,出了什么事记得来敲我的房门。我是三号。”他刚想站起又立刻停住小声说,“晚上你为我留个门,我有事和你说。”
不知三号是否有意,陈芳望着他上楼的背影,内心坚固的岩壁竟微微晃动,产生了一丝裂缝。
她从未想过自己一路走来的人生竟然会如此廉价,以至于连姓名都无从知晓的人给予的无意中的温柔,都能让她如此感动。随着人潮缓缓走上楼梯,自己的人生竟然像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无数回忆的碎片联结在一起,构成了她心爱的男人的模样。她这才发现,之前的人生似乎都活在那个男人的模样里。多年以来,她从未走出来。他在她心中留下的不可磨灭的阴影自从他死后便始终笼罩在她人生的天空中,她从未见过太阳,遇到的只有阴雨与狂风。这样的生活是好是坏她也一时说不准,但是,刚才那过于平常的一瞬间却令她思考此行的意义。直到进入“升落之馆”,看到那个寻仇的目标,她都从未动摇过想要帮助她最深爱的男人报仇的决心,但是就在几秒钟前,这份决心竟然悄无声息地近乎崩溃了。
“该死、该死。”就在她捏紧胸口的睡衣时,大地突然剧烈地左右摇晃起来。
“地、地震!”走在最后的一号因为剧烈的摇摆而毫无防备地滚下楼梯,餐桌上的餐盘被无声地甩落在地毯上,就连头顶的吊灯也随着地震旋转着。在剧烈的摇晃中,陈芳与其其他人惊慌失措地匍匐在地,随着房屋的倾斜摇摆着、滚动着,挂在墙壁上的房间数字被甩在一边,尖叫声、哭喊声混杂在仿佛人间地狱的“升落之馆”中,跟随着震动在数秒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怎么会突然地震?”惊魂未定的三号狼狈不堪地躺在一侧,但却希望在第一时间掌握状况。
“不知道,”六号倚着墙壁不断揉捏着手腕,看来是在地震中撞伤了,“但不难想象一座海岛会发生地震,或许只是凑巧罢了。”
真的只是凑巧吗?紧抓着楼梯扶手不放的陈芳心中满是疑惑。莫名其妙的邀请、杀人游戏、谋杀、地震……当这一系列的事情全部都在一天里发生时,没有人不会将所有的糟心事放在一起思考。
地震停止后,“升落之馆”似乎恢复了平静,只留下东倒西歪人们、四散的餐盘和被甩落在地上的数字。
“喂!振作一点!”不远处传来八号撕心裂肺的声音。
三人寻声望去,只见在四号房门前掉落着五号心爱的拐杖,而五号此刻正昏倒在八号的怀中,满脸是血,墙面上刺眼的猩红告知了他们发生的一切。
“不妙!”三号奋力从地上爬起来,还未掌握平衡的他踉跄着赶到八号身边,伸手在五号的鼻孔处探了探。
“他还活着!”在“升落之馆”,三号发现人还活着时那由衷的兴奋显得那样不合时宜。他伸手在五号的睡衣里摸索着,取出了五号的钥匙,迅速跑到五号房间的门前打开房门,和八号一起将五号抬到了床上。
“这该怎么办?”八号为五号铺好了被子,转身询问三号。
三号极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伤得很重,‘升落之馆’里没有任何能够用以急救的工具,我想,他可能撑不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三号的语气里满是悲伤。
也就是说,在明日太阳升起时,将会有新的死者出现。
这时,二号扶着摔伤了腿的一号缓缓走了过来。
“你们没事吧。”六号担忧地问。
“没事,我抓着扶手,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一号……”
顺着一号卷起的裤脚向下看,可以看见他的脚踝明显得红肿了。
“我已经拜托管家去拿点冰块来了。”一号强忍着疼痛咬牙切齿地说,“我先回房间了,大家早点休息吧。”说完,二号便扶着一号颠簸着走向房门。
抱着用抹布包裹的冰块,管家笨重地朝楼上走来。他同样衣衫不整,面色铁青,虽然没有外伤但是因为地震的影响显得狼狈不堪。
“管家。”陈芳和六号惴惴不安地依偎在一起,看着管家肥硕的身影匆匆跑向刚刚关上的一号房门。
“真是不巧啊,”管家一边跑一边说,“竟然在这种时候遇上地震。”他在一号房门口停下脚步,调整呼吸,敲响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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