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蕾站起身，穿好衣服，活动了一下被扭得生疼的胳膊。回过头，看到宋立阳瘫坐在沙发上。
“今天酒喝多了……最近烦心事太多……”丈夫喃喃自语。
小蕾低头一看，心里就明白了大概，也没说什么，自个朝洗手间走去。宋立阳赶紧站起身，把裤子给提起来，拉链拉上，然后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
洗手间里，对着镜子，小蕾看到自己被扯得凌乱的头发，还有脸上的烟灰。
“那个……”宋立阳的声音从卧室传来，“今天给你的保险文件，签了没有？”
小蕾内心一紧，立刻停下来洗漱的动作。
她环顾四周，最后目光落在了漱口杯上。她赶紧在水龙头下接了半杯水，然后走到茶几边上，小心地把水倒在了几张文件上。然后拿起几张湿漉漉的文件，慢慢地撕成两半。
“刚才压到了。”小蕾对着卧室的方向说，“好几张纸已经湿了，有些还是破损了，应该不能用了吧……”
她等了很久，没听到回应。很快，鼾声传来。
她终于长出了一口气。赶紧拿起笔，在文件上几个需要签字的地方把名字都写上。随后，又给签过字的地方都泼了点水。
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已经十点半了。
她给沈燕发了一条短信：燕姐，今晚不签了，刚说的事拜托你了。
迅速就收到了回复：好的，我明早就去公司。
很快，沈燕又发来一条短信：怎么做到的？
洗漱完毕，换上了睡衣，她才慢慢走进卧室。
宋立阳正趴在床上打鼾，裤子也没脱，外套扔在地上。
小蕾从衣柜里找出一条毯子，轻轻地盖在他身上，接着捡起地上的西装外套，抖了抖。
在走向洗衣机的时候，陈律师的形象又出现在她脑海里。总觉得这人有点怪怪的……
她翻了一下外套的口袋，没有找到丈夫的名片夹。
她习惯性地拿起外套闻了一下。烈酒的味道，像是茅台，还有火锅店的气息，还有……香水味？
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鼻子，又仔细的把外套上上下下闻了个遍。
没错，就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像是薰衣草的芬芳。
出去应酬，跟别的异性有一些身体接触很正常，因此衣服上有香水的气味也是正常的……她在心里默默地安慰自己。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外套的口袋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除了一串钥匙之外，什么也没有发现。
钥匙上挂着的一只米奇挂件吸引了她的目光。这个金属挂件上的喷漆已经完全掉落，满是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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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婚礼的前一天，她在商场里一眼看到了这个钥匙挂件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米老鼠是她的生肖。
婚礼结束后，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和注视下，宋立阳抱着她进了这个家。大门关上之后，喧闹退去，丈夫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吻。
“你先等一下。”她从丈夫温暖的怀抱里挣脱开来，“我有个东西送给你。”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用彩纸精心包装过的小盒子，递给了他。盒子里就是这个米奇钥匙挂件。
“你把它挂在钥匙扣上。你走到哪，它就跟到哪。”小蕾一本正经地说，“代表着我会一直追随在你身边。”
宋立阳露出笑脸，说道：“这么好的礼物，没有回礼可不行。”
说完，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礼盒。这是一条卡地亚的金项链。
“好漂亮呀。”当那条金项链被戴在脖子上的时候，小蕾对着镜子发出赞叹。她还从没用过这么昂贵的首饰。
稍后，宋立阳把她拉到饭桌上，坐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两张A4纸，上面打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小蕾，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工作上应该追求完美，家庭也一样。古人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嘛，那今天我就把随后的规矩和家庭计划过一遍。”
新婚之夜，犯得着像新员工入职仪式一样吗？小蕾心想，嘴上却没说什么，她还沉浸在金项链带来的愉悦之中。
接着，宋立阳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一样絮絮叨叨，一条条的把各种规矩讲解了一遍。这一幕，几年后她才在《生活大爆炸》里看到Sheldon有类似的重演。
“第二条，我们都要向前看，对不对？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要让它成为现在的阴影，所以对于结婚以前的配偶、情人，也就是我的前妻和你的前男友之类的事，双方都不要过问……”
在丈夫喋喋不休的时候，她眼皮开始架不住了，越来越困了……
“你醒一下，”丈夫推了她一下，“认真听，快完了。”
她睁开眼，露出幸福的笑脸，说道：“好啦，好啦，以后都听你的啦，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来，老公抱抱~~~”
说完，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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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过去了，她已经习惯了丈夫一本正经的像开会一样抛出一个准备周全的计划的行为，一切似乎都按照计划在有条不紊的推进。
一抬头，看到对面墙上挂着金门社区居委会颁发的“模范夫妻”牌匾，这是对夫妻两人过去这三年各种计划的肯定。去年年末，把这块牌匾挂上去的时候，宋立阳对她说：“我们现在只是模范夫妻，还不是模范家庭。没有孩子的家是残缺的，接下来的，就应该计划让这个家变得更加完整了，我准备了一个备孕计划……”
小蕾打开电脑，登录QQ。在好友列表里，沈燕的ID还在线。
XXL：燕姐，你睡了吗？
燕姐：还没呢？乖宝宝怎么了？我明早就去公司，现在确实查不到什么了。
XXL：不是这个事。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燕姐：到底怎么了？说呀。
XXL：我觉得今天来我家的律师整个人怪怪的，找律师留下的名片的时候，又发现我老公的衣服上有香水味。
燕姐：那个律师怎么个怪法？
XXL：他那个穿着，那个举止，不像是一个能出庭的样子，除非是上被告席。
燕姐：今天周末吧，可能人家打扮得休闲一些嘛。
XXL：还有那个香水味道，整个衣服上都是。
燕姐：这没啥奇怪的吧，男人出去应酬，难免有些身体接触，沾上点香水味。有些男的特别色，会搞各种小动作。我跟你说呀，上周跟我们经理去见甲方，一个胖的跟猪一样的坐在我边上，一整个晚上都在夸他女儿平时多可爱成绩多优秀。等喝醉以后，手在桌子下一直往我大腿上摸，我实在忍不住了，用力踩了他一脚，我当时穿的可是很尖的高跟鞋呀，疼得他哇哇叫，我还得连忙道歉说不小心的。我们经理当时脸色就变了，把我批评教育了一番，扣了一部分奖金。
XXL：可我老公不是那种人。
燕姐：哈哈，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只有会装的。你别太单纯啦。
XXL：我老公真的很规矩呀，在那种场合都是很保守的，而且特看不起小姐的，哪怕只是陪酒的。去年他和几个同事去虎丘出差，接待方在白宫大酒楼给安排了几个小姐，只有他拒绝了。因为遇上警察扫黄，那几个同事都被抓了现行，关进去了。
燕姐：那后来呢？
XXL：什么后来？
燕姐：那几个被关的同事呀，公司怎么处理的？
XXL：放出来后继续回去上班呀，公司对外发了一个批评教育的公告。实际上被关押的那几天工资照发，老板说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燕姐：这也不奇怪了……你的意思是他外套上有香水味，不可能是找小姐，所以你怀疑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
XXL：有点怀疑吧，可是我以前一直坚信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燕姐：那你说说，他是哪样的人？
XXL：他平时都是很体贴，做事有计划，守规矩，很上进，就是经常会很死板很教条，有时会有点粗暴。
燕姐：什么时候粗暴？
XXL：喝醉酒回家的时候，刚才就是……
燕姐：刚才怎么了？说来听听。
XXL：这个还是不说了吧，没事的啦。偶尔而已，习惯了。
燕姐：好吧。你既然有怀疑，那就去查呀。
XXL：去哪查呀？我不认识什么人，这时候只能想到你了。
燕姐：查一下他的衣服口袋呀，家里有什么藏东西的地方，查一下他的车呀。
XXL：对呀，车钥匙就在我手上。
燕姐：那还犹豫什么？Just Do I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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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上电脑，小蕾马上下楼，去了地下车库。
打开车门，依旧是那股浓郁的酒味，香水味更浓了。
她把手套箱翻了个遍，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倒是在前座的地上，找到了丈夫的名片夹。拿起名片夹翻了一下，找到了那张浅绿色的名片，上面只印着着“Mr.陈”和一个手机号码，没有单位名称，没有地址。
她立刻掏出手机拨打了这个号码。
“陈律师，你好——”
话还没说完，对方就挂了。再拨过去的时候，已经关机状态。
地下车库很暗，她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在后座上继续搜查。
座位间的缝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伸手把它提了起来。
那是一条黑色的蕾丝花边内裤，似乎还有些潮。
冷静，要冷静，她对自己说。
小蕾走出车外，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远处一个照明灯在一闪一闪的，不时有几声猫叫传来。
她返回后座，在地上更加仔细的查找。闪光灯的照耀下，地板上有一个三角形的东西在反光，她把他捡了起来。是一个银色的塑料包装被撕下来的一个边角，带着方便撕开的锯齿，上面没有文字。
突然，一束强光照了进来，晃得她睁不开眼。有人在敲车窗。
“谁在里面？出来！”是保安的声音。
“我……”小蕾说道，双手挡在眼前。
“哦，辛小姐呀，我还以为有小偷呢。”说罢，手电筒熄灭了。
“喂，喂，没事了。”保安对着对讲机在说话，“是误会，不用过来了。”
小蕾从后座爬了出来，整理了一下睡衣和蓬乱的头发。
“小区里最近发生了几起盗窃，所以加强了巡逻。”保安说道。
小蕾抬起头四处寻找，看到不远处的柱子上，一个监控摄像头正对着自己。她想起以前小区宣传过，地下车库的监控是无死角的。
“我老公车上可能丢了一些东西，我也在找。”小蕾说，“能调今天的监控看一下吗？”
“嗯，可以呀。你跟我来吧。”
在小区的监控室，仔细回看了过去几个小时的监控。
从宋立阳的车子离开车库，几个小时后再开回来，直到小蕾的出现，并没有什么异常。没有其他人靠近过车子，包括陈律师。
“那可能是别的地方丢的。”小蕾说，“也可能我记错了。”
“要想清楚呀，可能是同一个团伙作案。”保安说，“我们要登记上报给警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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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监控室的时候，已经是万籁寂静，多数人已经进入了梦乡。四月的夜晚，冷风依然能吹得人浑身颤抖。
她犹豫了一会后，拨通了沈燕的电话。
“什么事呀小蕾，那么晚了，不能等明天再说吧，我明早一定会去公司的。”
“燕姐，对不起呀，吵醒你了……”
“唉，小蕾，你说话的声音有些奇怪呀？有什么事你说呀，我不睡了。”
小蕾把刚才的发现都告诉了沈燕。
“你是在哭吗？别哭呀。”沈燕说道，“说不定是误会呢。”
“误会？今天下午在更衣室里，吉娜也是这么说的，哪里误会了？”
“哟，你倒是很会顺着杆子爬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燕姐……我只是……我不相信我老公会出轨呀，他真的不是那种人。”
“好了好了，你先别急。等你冷静一下，再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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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宋立阳起床不久，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小蕾透过窗户，注视着他的车子开出地下车库。
在经过小区大门的时候，保安突然站了出来，拦住了车。
车停了，车窗被摇了下来，宋立阳探出了头。保安走过去，跟他说了些什么。
小蕾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当看到丈夫扭头朝这边张望的时候，立刻后退几步。
手机响了，随着嗡嗡的震动声在茶几上慢慢向边缘移动。小蕾走过去一看，是丈夫的号码。
她不敢接，只能屏住呼吸，等着响声停止。像一个犯错的小学生，在躲避老师的讯问。
终于停了，但是很快短信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是丈夫的短信：电话怎么不接呀？保安说昨晚你去检查车子了，是丢了什么东西？要一起去报案吗？
又过了一会，手机再次响起，是沈燕的来电。
“燕姐，终于等到你了。”
“又怎么了？你说话的声音那么急？”
“保安太多嘴了，把我昨晚查监控的事情跟他说了。他刚问我怎么回事，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电话都不敢接……”
“这还不简单。你编个谎呗。”
“可是，夫妻间应该互相诚实呀。”
“诚实？呵呵，那也要看对谁了。他不诚实你诚实，那你不就是一个妥妥的大傻子吗？”
“别这么说，我还是相信他的为人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你这么说……是不是因为已经查到什么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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