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学林家门前有一条不算窄的水沟，往上走连通着他二爷家的鱼塘，有时候附近的水库开闸，这条沟的水位就会上涨，昨天刚下过雨，萧学林一清早闻着鸡鸭鹅新鲜粪便与泥土混合着的味道坐在门口吹风，这时候才六点多钟，也许是年纪大了，他夜里睡觉总是反复醒来，醒了就靠在床头抽烟，他的妻子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好久没有因为他的动静而从睡梦中脱离。
已经抽完第二支烟，萧学林掸掉落在大腿上的烟灰，烟蒂扔在地上用脚碾灭。站起来抖了抖身体，想把清晨的寒意给甩掉。不知为何，今早醒来一直心神不宁，吸进嘴里的烟好像也都堵在喉咙似的，他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吐出来，反倒是胃被挤压的难受。
萧学林关上家里的大门，决定去找二爷这个老头聊聊闲天，他父亲死的早，更多的依恋只能放在这个没死的和父亲很像的人身上，到达二爷家时，这老家伙也坐在门口，不像萧学林那样迷茫的，老头丧门搭眼的坐在一张破烂的折叠板凳上，身体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靠在门上，失神的连萧学林来到他的身边都没有发现。
“二爷啊。”萧学林在他耳边呼唤他。
二爷慢吞吞的抬眼瞧他，又胖又肿的眼皮哭的红红的，松垮的脸面颤动了下，没有说话，这个模样把萧学林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扶着二爷的背，急切的问怎么回事。
二爷的手臂抬起来，伸出来的一根手指越过萧学林，指着萧学林刚刚走过的木板铺成的路，示意他去那里看看。
萧学林立刻会意，忙不迭跑过去看，他盯着那些木板和每块木板缝隙间下的水流一寸一寸的观察，什么也没发现，在他以为是老人家太孤单出现的问题时，忽然在靠近案堤的一条缝隙里看到一张泡的发白的嘴唇。心跳好像瞬间停止了，他回头望望痛苦的二爷，又低头看看水里的东西，他不敢置信的问，“这里头的是什么人。”
周围十分安静，只有树叶抖动的沙沙声，将近一分钟后二爷才颤抖着嘴唇回答他：“明华，是明华。”
在民风淳朴的河营镇，出现死人的概率比彩票中一个亿彩票还要小，每个人都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工作生活，疾驰在乡间小路上的警笛声打破了这样的和谐。
一个身形精壮的民警跳下警车，打量了一会鱼塘的环境，对萧学林和二爷说，“老爷子，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
河营镇并不大，每家每户都沾点亲带点故，没有关系的那么多年邻居下来也能说点心里话。
“谢杨！”萧明华的妈妈哭的累了，瘫坐在地上，一听到谢杨的声音，立马扑过来，抓住救命稻草般，一股脑的什么都往外说，“谢杨啊，叔叔阿姨看着你长大的是不是？我们眼看着你考上警察的，你当警察要为大家做主啊，明华，明华，你弟弟，他死的不明不白，你要为他做主啊谢杨。”她的声音因为抽泣断断续续，几个警察过来拉住她。
谢杨的表情很难看，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道，“是这样的没错，但是我现在得公事公办，我不能因为咱俩家有交情，我滥用职权了，那我是违反纪律了。”他把纪律两个字说的很重，明摆着不愿意多费心。
萧明华的妈妈被萧学林和丈夫搀扶着，因为哭泣喘息的向后仰倒，“行，行，你公事公办，不管谁害了我儿子，你得抓到凶手。”
平常一个人影见不到的鱼塘，现在四周围满了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案情，叽叽喳喳的动静混杂着头顶树叶的声音，让在场的每一位死者家属心里都更加沉闷。
萧明华尸体发现的地方在鱼塘的岸边，原本那里只有一条水泥搭建的小桥，走下来需要穿过一段泥土路才能到达二爷住的房间，于是二爷托人在水面架了钢架，铺了木板，拓宽了道路，每天早上二爷习惯性穿过木板桥去附近的树林里撒尿，风会把他宽松的裤腿吹得蓬起来，走到水泥桥上时他发现鱼群聚在一起，便探头去看，看见的却是自己孙子的脸，憋的一泡尿顷刻顺着他的脚踝淌下来，回忆到这里，二爷忍不住捂脸痛苦起来。
谢杨听的认真，尸体被捞了上来，萧明华的肚子圆滚滚的，里面灌了不少水，谢杨抿着嘴唇，心里有了点想法，叹了口气说回过身来对萧家人说：“对不起了啊，尸体我们先带回去做尸检。”
叶汀昨晚淋了雨，有些感冒，昏昏沉沉的睡到中午才醒，疲倦的穿好衣服准备出门去觅食，门被敲响了，谁会敲她的门呢，可能是沈棹来叫她一起去吃饭，她穿好了鞋，打开了门。
门外是两个穿着正装的警察，昨天吃饭的餐馆老板儿子跟在后面，门刚一打开，男孩立即拔高了嗓门叫道：“警察叔叔就是她！我们昨天唯一遇到的陌生人就是她！”
叶汀不明所以的看着面前的几个人，虽然自己没有犯错误，可是看到警察还是有点害怕，她冷静了一下问：“怎么了警察同志。”
靠前的警察面容和气，不去理会身后小孩的闹腾，对叶汀说：“我们需要你和我们回所里协助调查。”
叶汀回想了半天，确定自己没有犯错误，“什么事情？”
不料餐馆老板儿子挤上前来，抓住叶汀的衣领吼叫道，“肯定是你，我大哥死了，就是你害的！”
虽然是小孩子，个子已经长的很高，叶汀被他吓了一跳，小声地问：“你大哥是谁。”
两个警察把男孩往后拽，批评他做事冲动，凡事讲证据，现在叶汀只是嫌疑人。男孩在警察怀里扑腾着，似乎是不甘心，还想冲上去打叶汀一顿，他不管不顾的大叫，“你这个坏东西，坏东西！我大哥是萧明华！”
萧明华？这样毫无交集的人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意识到这确确实实是一场乌龙，叶汀放松起来，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回答道：“你大哥死了，我也为你们节哀，我和你们去，和我没关系的事情不要放在我身上，耽误你们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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