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帆离开派出所之后,就驱车往诗凝母亲江姨的家驶去。
他满脸胡茬,眼睛里布满血丝。 整个人显得焦躁不安,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稳。突然,一辆电动车突然超车。他一个激灵猛地刹了车,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
记不清有多少年,他都没有这样骂人了!那不是他的习惯。只是,此刻,他的心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压住,脑子一片空白,人也乱了方寸。
他想着肖树树,诗凝的儿子。孩子现在应该已经在找妈妈了!刚才打了电话到江姨家,苏帆想告诉他们,他正在赶来的路上。座机电话没有人接。 老人家眼睛不好,她没有用手机的习惯。想必他们出去了。很可能是去找诗凝或者去报警了。
苏帆非常后悔,如果昨天他坚持己见,事情可能就会不一样!
昨天早些时候,他跟诗凝提议,他会提早下班,从学校接了树树,然后带着树树来实验楼一楼等她,然后三人一起去餐厅和朋友汇合。但是诗凝知道他很忙,不想让他提早离开办公室影响了工作,还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那几位朋友了,大家肯定想喝几杯,带上孩子不太好。苏帆见诗凝说得有道理,就没有坚持。诗凝就安排了江姨去学校接树树,让树树在姥姥家等他们。
正想着,他已经到了江姨家所在的老城区。和苏帆从小长大的,满是欧式设计的建筑和草青树翠的园林的高档社区不同,这里还保留着旧城古街的风格----高墙,窄巷,纵横交错的卵石巷道。古朴幽远,却又充满着淳朴的生活气息。
以前每次来这里,苏帆心里都感觉亲切和温暖。因为,这里是诗凝度过童年和少女时光的地方。现在,物是人非。她,究竟在哪里?
苏帆在附近停了车,走到一座老式房子前,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应答。他用备用钥匙开了门,走进去,在客厅坐了下来。不知道江姨和肖树树去了哪里,他也只能等待。
客厅的墙上,贴满了诗凝小时候的照片和奖状;老式的原木橱窗里,也摆放着诗凝在北京上大学时的照片,还有近年来,她因为优异的学术论文而获得的奖牌。
看到这些,苏帆陷入了沉思。
诗凝从小就是个美丽又聪慧的女孩。父亲在她5岁那年,因渐冻症去世。孤儿寡妇容易招惹是非, 母亲带着她,从乡下搬到大城市厦市谋生。母亲没有再婚,起早贪黑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挣着微博的薪水独自把诗凝抚养成人。诗凝非常上进,从小学起学习成绩就非常优秀。
从高中起,她就对科学和医学有着强烈的兴趣。从北京顶尖的大学毕业后,她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名校厦市科新医科大学硕博连读的机会,主修细胞生物学。因为学术表现出色,实验技能扎实,她得到了导师乔教授的器重,成为课题A组的组长。 她带领着课题A组的5位博士生,全面组织,部署,展开了明星科研项目“M5N3#”的工作并且取得了令人意外的极具社会和医疗价值的科研成果。
如果不出意外,还有两个多月,她就顺理拿到博士学位了。她已经申请了本院校讲师的职位,成功的几率非常大。还有,好几个500强公司旗下的医学研究部门已经对她发出了实习的邀请!
诗凝身材健美,容貌出众,脸上总是带着笑容。她从小就喜欢体育,三年来一直坚持长跑;还能弹得一手好古筝!然而,更吸引苏帆的,是她身上一股倔强的特性和气质。她有过童年的创伤和不幸的婚姻,岁月却不曾在她脸上留下沧桑。她一如既往地微笑,对人温和又耐心。就象在贫瘠环境中成长的沙漠玫瑰,不惧风沙,傲然绽放。
三年前,在一场马拉松比赛中,一眼千年,他视线再也难于离开她。后来,他才了解到,他们竟然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和就职。
再后来,他了解到,她是一位单亲母亲。那时候,她正与酗酒家暴成性的前夫肖冠龙打着争夺孩子的抚养权的官司。他让自己的好友,一位名律师,帮她打赢了那场官司。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就在上周末,他向她求婚了。如果不出意外,三个月后,他们的婚礼就会如期举行……
这时候,手机的铃声响起,打断了苏帆的回忆。是警员小马打来的。小马问苏帆在哪里,刑侦大队长陈耀需要见见他。苏帆说自己正在诗凝母亲的家。小马说,那刚好,诗凝的儿子和母亲都在他们的车上;他们正在送老人和孩子回家的路上。
片刻。一辆警察在屋外的路边停下,扬起一阵尘土。苏帆赶紧迎上去。
江姨被一名女警搀扶着下了车,进了屋内的房间休息。她看上去极度憔悴,连走路都走不稳,处于濒临崩溃的状态。肖树树从车上跳了下来,就冲着苏帆跑来,对着他哭喊道:“你还我妈妈!她昨晚是和你在一起的!”
苏帆一把抱住肖树树,声音有些哽咽:“是叔叔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们。”
女警把肖树树劝进屋内休息。陈耀看了看苏帆,眼神凌厉。他一边和苏帆向屋里走去,一边问道:“你就是去报案的人,诗凝的未婚夫苏帆吧!”
陈耀需要了解和诗凝有关的人,况且此人是她的未婚夫。等他们到来客厅坐了下来,陈耀就问道:“苏先生,请问从昨天下午6点,到今早报案前,你在哪里,都做了什么?”
苏帆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
“我下班后就径直去了大学附近的帝宴大酒店的餐厅。到了包间,大约6点半。就校友贾冰已经到了。我们就一直聊天等其他人。到了7点半,朋友们都到齐了,诗凝还没有到。 我开始打诗凝的电话。打了好几个,都没有打通。她电话好象是没有电了。”
“我猜可能是她和导师的会议延时了,也不敢冒然去打扰他们,就开始招呼朋友们落座和吃饭。到了晚上9点,我实在坐不住了,就告别了朋友自己走路去了实验楼。”
“我到了实验楼,大约9点10分,保安老赵告诉我,最后一个加班的人姜黎,刚刚离开了。老赵说他已经按常规检查过了楼上的实验室,没有看到诗凝在 G11或G17实验室。在我的强烈请求下,他还是带我上楼再查看了一遍。”
“我们连实验室里面的小厨房,资料室,储物间和厕所,都看了个遍。诗凝果然不在里边。但是,很奇怪的,她的手袋还在。我翻看了一下,其它私人物品还在,就是找不到她的手机。”
“我猜她可能因为临时有急事离开了,不久就会回去的。 我不想打扰老赵休息,就在实验楼大门外面等她。可是,一直等到凌晨,她都没有回去。期间我还在那条连接实验楼和餐厅的路上,来回走了两次。我越想越害怕,担心她在去餐厅的路上发生了什么。唉!昨晚等她开完会我真应该去接她的!”苏帆把手敷在脸上,语气充满内疚和痛苦。
“后来,我驱车去了诗凝的家。她不在那里。她的同学兼室友,姜黎,听到诗凝的失联也非常惊讶。她说最后见到诗凝,是在昨天下午大约6点20分左右。诗凝当时在G11等着导师和她开会。我也去找了课题A组的另外几位学生。他们都确认,在昨天下午6点左右,他们都见到过诗凝。
不得已,我打了电话到诗凝母亲家。是肖树树接的电话,他还没有睡着,还在等着我们去接他。 树树说,从昨天早上妈妈送他上学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不过,妈妈在昨天下午大约6点还打了电话来姥姥家。”
我又猜,可能是诗凝突然不舒服,上医院去了。我驱车去了附近几家医院,还是见不到她的踪影。到了凌晨4点左右,我就回家了。我想,诗凝有我家的钥匙。我多么希望打开家门,见到她在里面啊! 可是……”
警员小马快速地做着笔录。陈耀看着墙上的照片。其中一张,苏帆穿着正装站在那里,背景是一个歌剧院,诗凝穿着晚礼服站在他的身边。 她手里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笑面如花。 陈耀突然话锋一转,问道:
“你和诗凝认识了多久?什么时候订的婚? 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 我们认识三年了。上周末才订婚。婚礼定在7月9号……”苏帆的声音又变得有些哽咽。
“刚订婚……三个月后的婚礼……” 陈耀沉思着,问道:“你觉得,她有没有恐婚临阵逃脱的可能?”
“不会的。我们的感情非常好。”苏帆肯定地答道。然后,他的表情变得非常不自然, 充满不安。 他寻思着,仿佛自己也不是十分肯定这一点。良久,他抬起头,说道:“其实,我宁愿这就是她消失的原因。”
“她有抑郁症或焦虑症症状或患病史吗?” 陈耀问道。
“我认识她三年了, 她向来情绪平和稳定,做事成熟果断。她是我见过的内心最强大的女子。”苏帆答道。
这时江姨从房间里走出来,补充道:“小诗从没有抑郁症或焦虑症。她是个坚强乐观的孩子。”陈耀把头转向老人,问她家都有什么亲戚或朋友和他们走得比较近。老人答道:“小诗的父亲早亡。我早年带着她来到厦市谋生。我们和家乡的亲戚不太来往。她在北京读完大学就回到厦市和我在一起。小诗近年非常忙碌,平时白天工作学习,晚上还要带孩子做功课, 周末陪孩子出去玩。除了苏帆和她的几位同学,很少听她提到和别的人出去哪里”
陈耀“嗯”了一声, 又问道:“孩子近来很少见爸爸?”
“在树树三岁的时候,小诗和前夫肖冠龙离婚了。离婚后,争夺孩子抚养权的官司打了一年。 肖冠龙因为家暴历史失去了全部的抚养权。他还几次上门骚扰和殴打小诗和树树。 小诗不得已向法院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说到这里,老人家抹了抹眼泪:“唉,这孩子,真命苦!”
“家暴,离婚,儿子,人身安全保护令……”陈耀沉吟着,心里已经作出了去找肖冠龙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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