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夏天，说来就来了。这天，天气出奇地闷热。空气好象凝固了似的，稠乎乎的，一丝风都没有。
这天早晨，张东，方南，和柯北风三位课题A组的成员正在校园的饭堂里吃早餐。突然，另一名组员王小茜慌慌张张地从大门那边跑了过来。
“出事了！出事了！”她嘴里念念叨叨地说着：“汪煁跳楼自杀了！”
大伙还没回过神，王小茜又说：“我刚刚路过教学楼……看见一群人围在那里。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人群中有人说，一位名叫汪煁的男生从顶层跳了下来！我一听，汪煁，难道是我们都认识的那位汪煁？我拨开人群一看……老天！果然是他！他的脖子都摔断了！头下面的血好多！呜呜！”王小茜结结巴巴地边说边哭。她的身体颤抖着，人显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
汪煁，是课题B组的组长。他们之前的研究项目名叫“IFN”，是一个令人兴奋的项目，研究的是一种干扰素IFN-γ8。这种新型的干扰素成本远远比其它干扰素的成本底，它在抗病毒和增强人体对癌细胞的免疫功能上却更有优势！
课题B组的导师也是乔书亚教授。 A组和B组两个组的成员相互认识。最近，他们还一起参加了校外的羽毛球比赛。球技精湛的汪煁，诙谐幽默，又是单身，在别校的女学生中很受欢迎。回来后，汪煁甚至还沾沾自喜， 期待着下一次活动的。怎么他突然就……
看到王小茜越哭越厉害，三位男生连忙站起来，搀扶着她向宿舍的方向走去。好在他们的住处并不远，走路也就10来分钟。
路上，王小茜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张东问：“汪煁那个组的组员都知道了么？乔书亚教授知道么？”“他的组员都在现场……听说乔教授又出差了， 有个学生已经给他发了信息……” 王小茜虚弱地说道。
“真想不到……听说课题B组之前的“IFN”项目被乔教授叫停了。但是汪煁没有听……”张东回忆着， 说道：“可能是汪煁觉得，他们已经花在IFN项目上的时间太多了，项目都已经到了出动物实验数据的阶断，马上就要进入检验阶段，然后出结论了。乔教授突然叫停， 让他难于接受吧！为此，前不久，汪煁还跟乔教授吵过一架呢。”
“唉！ 学术上的争论，不是正常的么！我还和乔教授吵过几次呢！ 每次我都争的面红耳赤的。过后，我给乔教授发个信息， 他总是很快就原谅我的过激。”方南说。
“我也有过和乔教授争论的经历……感觉乔教授就象我们的父亲，既严厉又和蔼。”柯北风说。
“汪煁和乔教授之间，不是普通的学术上的争执吧？” 张东说，“你们都忘了吗？ 那次……”
大家都想起那一次， 汪煁站在台上。 他刚打开PPT，想要介绍汇报的题目， 坐在第一排的乔教授就毫不客气地说：“你不用讲了！下去吧！”当时，大家都呆住了。全场鸦雀无声。汪煁的难堪地站在那里，倔强地继续说了几句，乔教授就更生气了，大声说道：“你下去吧！下去！”
“那一次开始，我就感觉他们之间……不对劲。” 张东说。
“他们课题B组原来的那个项目，也就是IFN项目……不是乔教授的主意么？”方南问。
“对的。当然是乔教授的主意 ！就象我们A组的“M5N3#”项目，也是乔教授的研究思路啊！ 导师有不同的研究课题，就成立了各个不同的课题组。这是常规操作了。”柯北风解释道。
“既然是乔教授自己的项目，他为什么把它叫停呢？”方南不解地问道。
“应该是乔教授不想浪费时间和经费在无用的项目上吧？毕竟，他在科研这方面有经验啊!”张东说。
“那也是！”方南点头说道，“ 任何课题组的项目，的确要有明确的方向性，要能应用在现实生活，医疗，生产等领域中，才会有真实的意义……”
大家讨论着。只有王小茜没有插嘴。这下，她似乎缓了过来，说道：“科研，不就是应该不断试错的么？”
大家沉默了。柯北风说道：“是的。 科研是应该不断试错。但是经验主义在某些时候，也可以作为取舍的判断。毕竟……我们做科研，是为了实现社会的进步而服务……”
大家又沉默下来， 不确定是应该同意还是反驳。沉默中，他们遇到了另一群学生。他们是汪煁的课题B组的组员。他们都非常激动和悲伤， 应该是刚才出事现场回来。
“唉！汪煁太可怜了！”B组里唯一的女生哭着说道，“昨晚我们还一起吃晚餐呢！想不到今天他就……”
“啊! 昨晚……他当时情绪上有什么异常么？” 王小茜上前安慰了她，轻声问道。
“他当时还好。还说吃了晚餐, 他要去见一下秦臻副教授。他想看看能不能换导师……”B组女生回答。
“他争取换导师，就是为了能把IFN项目继续做下去，是吗？”张东问。
“是的。他说都快出结果了，他不想中途放弃。他是组长啊！我们开始也支持他的想法的，后来乔教授找我们谈话。乔教授说，项目经费没有必要浪费在很可能没有用途的项目上， 他叫停IFN也只是为了节省经费。我们就听从了乔教授的话。毕竟他是我们的导师啊。而且他非常有经验……”一名B组的男生答。
“后来，乔教授和我们开始了新的项目。新项目是国家扶持的明星项目。” B组男生补充道。
“汪煁看到我们一个个离开了原来的IFN项目， 心里承受了非常大的压力， 得了抑郁症入院治疗！ 唉！他要是不那么执着就好了……”B组女生叹息着。
“确实是。他真没有必要那么执着地想要一个实验的结果。毕竟，科研是为了应用。” 柯北风说。
同学们都感到非常痛惜，却也无可奈何。这时，B组女生又披露了一个信息：“昨晚听汪煁说，他的论文没有通过盲审。”
“啊！那肯定也是造成他精神焦虑的一个原因啊！”“是啊！” 大家都纷纷表示同情。这时，B组一位高个子男生说道：“我的论文也没有通过盲审。我打算多读一年……但是我还好。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你当然啦！” B组女生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是富家公子呀！ 你读博士读多几年都完全撑得住。你读书是为了情趣。而对于来自农村的汪煁来说，考上博士特别不容易。他就是全家人的希望，村里孩子们的榜样。他要是论文一直过不了，因此延期毕业，或者被迫退学，你让他怎么回去他家乡，去面对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母啊？！”
“富家公子”抱怨道：“我攻读博士可不是为了陶冶情操。我当初也和你们一样，带着对科研的热爱而来的。 可是，导师从不允许我踏入新领域，这完全背离了我读研的初衷……我都渐渐失去兴趣了。”
“你就不要矫情了！你要搞清楚，你现在是他的学生！导师用他申请到的经费给我们一起做项目，我们就得给他工作，做他决定的项目！如果导师想要在某个研究项目的论文上加名字，唯一的选择就是----研究思路，或者说idea，必须出自于他。”柯北风说。
“对的。是这样。这就是常规操作啊！人家难道应该关心你个人的创新思想和研究思路吗？”另一个男生附和着，把‘富家公子”说的哑口无言。
“当然，如果是你自己的项目，那你就自己做。 但是，现在，你先让自己的论文通过了再说吧！要踏入新领域，先把博士毕业了，以后还有大把机会。”另一个男生也附和着说道：“有人说，实验室，宛如职场，导师就是上司，学生就是员工。和导师的关系都处理不好的话，以后，你出了社会怎么跟上司相处？”
学生们讨论着，为汪煁感到万分痛惜的同时，也他的偏执的思想和行为感到不解。这时，王小茜幽幽地说道：
“唉！课题A组的组长诗凝几周前被杀害，现在B组的组长汪煁又跳楼身亡。这难道是一个诅咒么？”
大家都沉默了。他们一边走一边低头思考着什么。 这样一群人就渐渐地走远了。
天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昏暗。空气更加闷热了，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抑感。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