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因为被屏蔽已修改过内容,试一下

修改敏感词汇后,还是章节还是被屏蔽了。

再发一次修改过敏感词的章节,试试看能不能发表。

以下内容来源第十四章:苏幺妹

苏幺妹有个男朋友。

黄晴晴的组员调取苏幺妹的社交媒体聊天记录,在一堆各种“XX总”“XX哥”之中,一位网名为“锁爱”的男性网友与苏幺妹互动最为频繁亲密。两人曾约在案发当晚六点半在季合坝附近见面。调查社会关系的警员,没能从其断联两年的母亲口中得到有效的线索,反而是从住在三岔村的爷爷奶奶口中,也得知这个男人的存在。

“半年前就说耍了个朋友,幺妹说对她很好,比她大些,还有礼貌……”

然而老两口并没有见过男人,也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他们只是在悲愤之中反反复复说幺妹是个好娃娃,他们拉着张队在二层小楼里不断转圈,依次指着电视机、风扇、取暖器以及各种家具,事无巨细地讲述苏幺妹是怎么一点点给他们换的家电。最终,老两口把警员拉出门,从院里指着新修的小楼:

“半年前才修好的呐,幺妹给我们修的。”奶奶说。

“她爸不在,我们年纪大了,”爷爷说,“在村里是“绝户”啊,说话都短一截呐,幺妹就给我修了新楼,幺妹说看谁还看不起我们。”

没能从老两口中得知其他信息,但警员们从苏幺妹的邻居知道了更多。在花源桥片区的铁皮房之中,警员找到了苏幺妹租的自建房。虽然这间世纪初的老套一,狭窄阴暗,但被布置得十分温馨,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张昊注意到沙发背景墙上挂着一幅水晶黑天鹤的现代印刷画作,与室内普通的家庭装潢有些格格不入。

警方找到了苏幺妹的手机。房东和邻居们得知苏幺妹死亡甚是叹息。他们口中的苏幺妹是个大方又热心的女孩,去年夏季暴雨淹了天井,苏幺妹第一时间出钱出力,找人租来抽水泵抽干了一楼,后面还把门口的石头路顺带浇了水泥。

“幺妹姐姐经常请我吃好吃嘞。”邻居家的小女孩说,她放学归来经常遇见刚出门上班的苏幺妹,对方经常塞给她零食,还嘱咐她一定要好好读书。

当说到苏幺妹的男朋友,所有人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们觉得这男人猥琐模样配不上苏幺妹。男人不住在这儿,但经常出入苏幺妹家,还偶尔能听见苏幺妹家传来打斗声和哭声,邻居为此还报过警。

邻家女孩犹豫半晌,小声说有天她放学归来,看见幺妹姐姐赤身裸体跪在门外,一只眼睛青肿,还挂着泪痕。看见女孩,苏幺妹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试图遮挡关键部位。女孩想回家给幺妹姐姐拿件外套穿,可出来的时候,苏幺妹已经回到了房间。警方询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女孩歪着头,说大概是一年前,她还没升四年级的时候。

通过查询附近派出所的出警记录,警方查到了这个名叫王宏的男人,与金色传说KTV其他员工供述的苏幺妹的男友,为同一人。从天网的监控中,他们发现王宏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中是案发当晚上十一点半,神思恍惚的他驾车开往花源桥大桥方向。警方立即向全省发布了B类通缉令。

李喜波看着照片上王宏干瘦的脸,故作凶狠而翘起嘴。苏幺妹身上的旧伤,是这个男人的拳头造成的吗?

“有男朋友?她不是猫猫儿吗?”看到通缉令,林越好奇地问。

“这……不一定,她不一定是个猫猫儿吧。”李喜波想起她们在河边的相遇,有些犹豫。

“未成年、辍学、在KTV上班,酒水销售,”林越说,“嗯,虽然有点刻板印象……不是把人往坏了想……但感觉这还是比较明显。”

李喜波没搭腔,她记得万三三说过,男朋友,是猫猫儿的“奢侈品”。

那时子弟校解散,万三三和她上了不同的初中。两人仍会每周六聚会,沿着沙河大桥走到电子科大,再返回已经解散,并变成普通小区的“学舍区”。沙河边的道路已修缮一新,再没有沿街叫卖的小商小贩。两人宽的法国梧桐耸立,树冠依然茂盛,透过的丝丝阳光依然耀眼。但李喜波发现,树枝好像都不再颤抖,树之间停止了交流。

万三三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述她在新中学的经历,李喜波心里暗自觉得,三三似乎在变成一个“超妹儿”,但这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

万三三讲述自己是怎么在KTV召集姐妹,筹钱帮助怀孕的姐妹打胎;追求她的男生每晚十点必给她电话,唱周杰伦的《爱在西元前》,但她笃定要保持童贞到十六岁。万三三还说,班里有同学被闺蜜骗去了“荤”KTV当猫猫儿,她带着人去把女孩抢回来,但女孩却因男朋友的要求,重新回到了KTV。

万三三说基本上每个猫猫儿都有男朋友,有些女孩是被男友或闺蜜欺骗,去当的猫猫儿;有些是当了猫猫儿之后,必须找个男朋友给自己“站台面”,避免被“吃绝户”,甚至她们赚的钱,也会交给男朋友。李喜波从万三三的叙述中意识到男朋友,是猫猫儿们值得,或者必须炫耀的事情。

上高中之后,李喜波的同桌是个1米5的小男生,买一米九的校服跳街舞,偷偷模仿东方神起的发型,骗老师说是公交车上的风吹的。他也曾问过李喜波知不知道什么叫猫猫儿,他认识有女孩自己做猫猫儿,其男朋友是猫猫儿的老鸨,帮忙收钱。偶尔还会伙同几个人,做仙人跳整皮条客,大部分皮条客都会吃瘪,老老实实给钱消灾。

再后来,三十出头的李喜波读到一本叫《盐镇》的书,里面对当年锦城附近小城里的猫猫儿的记录,让李喜波明白,“男朋友”对于那些留守的未成年少女,不仅仅是性欲的“爱”,而是一种接近于家庭的爱的幻想,一种身份和权力的象征。

所以,当五十四岁的李喜波看见苏幺妹冰冷的脸,她苦涩又嘲讽地想改写那句话:一代人总会老去,但总是有猫猫儿年轻。

她感到掩盖在某种像沉重的棉花被下的东西蠢蠢欲动,眼前闪过面目模糊的男人。她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想,当那些男人关上门,会怎么对待这些年纪尚还在上小学的女孩……

这些混蛋,他们没有女儿吗?没有母亲、姐妹吗?

她想点起一把烈火,朝愤怒之源投掷出去,但实际上,她却不知道该朝向哪里。

通缉令发出的第二天,片区民警接到报警,花源桥大桥有个一丝不挂的男人,在桥洞处晃晃悠悠,又喊又叫可能是个疯子。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抓住了他,通过面部识别和快速DNA测试,发现这就是通缉令的王宏。只可惜,当男人不顾警方的“站在原地”的警告,一边在桥洞下翻找垃圾,一边喃喃自语道“放哪里咯”的时候,人们知道,他疯了。

经过四医院精神科专家的评估,王宏因接受超出接受范围的刺激而精神崩溃,可能是短期的,也可能长期。

警方在现场发现那辆案发当晚的监控中,登记在王宏名下的奔驰G3,然而却没能找到行车记录仪的储存卡。车上发现了少量属于苏幺妹的毛发,但没有血迹。几番审问下来,从王宏的呓语中,经验丰富的张队也没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线索。

“飞走了。”无论谁问,王宏只是胆怯地重复着这一句话。透过审讯室的玻璃,李喜波很难想象,这个19岁,瘦小孱弱、药检阳性的男孩,怎么能成为苏幺妹“奢侈品”。

与此同时,KTV的排查也有了些结果。案发之后“恰好”就关停金色传说KTV,回乡探亲的老板关达通,在远离家乡的云南省德宏市被找到。11月8日是KTV的三周年庆,晚上八点有一个大派对,邀请所有的VIP客户,老板陪几个生意伙伴打麻将直至凌晨四点,大堂的监控和八名“酒水销售”,证实了老板的说辞。

“那你去什么德宏,不就是想偷渡去缅甸吗?”张队斥声问责,但关达通坚持打着哈哈说是去看个亲戚。面对“组织未成年卖淫”的指控,老板义正词严坚称他的KTV是“素”的。

“冤枉哦!警察叔叔,我合法合规经营的哦,小本生意呐,队长,张队长哈,你不要看我盘子大,没几个钱的,现金流紧得很……”

他坚称记录在案的KTV工作人员都是成年人,甚至略带哀怨地称自己只是好心,看镇上辍学的留守小孩多,一视同仁接济他们,这些孩子便会自己主动来店里帮忙。至于苏幺妹,只是一名“自己非要来帮忙”的酒水销售,她是不是未成年,一切都是“下面的人”在管,他并不知情。

“你再编,”张队严肃地说,“接到编。”

李喜波非常想知道KTV有没有打骂过苏幺妹,接着就听见张队问道:

“你,或者KTV其他人,有没有任何打骂、虐待苏姚喜的行为?”他扔出照片展示了苏幺妹身上多处旧伤。

老板的脸抽动了一下,油腻的脸露出真诚的无辜,和不可思议的神情:

“打苏幺妹?”

“你硬是开我玩笑三?警察叔叔。”

关达通扭了扭脖子,甚至有些得意地说:

“不要说在金色传说哈,就是整个河津嘛,她不打别人,我就额弥陀福咯。”

苏幺妹的“战斗力”,在河津的圈子里有目共睹的。金色传说的员工证实了老板的说法。苏幺妹死亡爆出的当晚,连夜跑路的关达通解散了KTV,让他们先回家休息,好在大部分员工都聚居在花源桥,走访调查不是十分困难。李喜波想起那个跟在苏幺妹身后的高个儿女孩,看来也是金色传说的“酒水销售”。

找到的女孩们都证实了同一个信息:在金色传说,除了老板,就属苏幺妹最厉害。

“14岁,厉害?”李喜波刚开始觉得,这可能是未成年少女的防御,直到一个忧心忡忡的、卡哇伊打扮的女孩小艺告诉女警真相:明面上,苏幺妹只是“酒水销售”,实际上,老板将管理“猫猫儿”的权力,都交给了苏幺妹。

尽管关达通在解散KTV时,警告过所有人不许“多嘴”,但自称受过苏幺妹“保护”的小艺私下告诉警方,在河津有多家类似的KTV,新的“猫猫儿”,是KTV最宝贵的资源。而在已经迈入数字模拟、AI产业漫天飞的时代,获取猫猫儿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硬抢。

所以苏幺妹当上“管理层”,不是因为管理能力多么强,而是她打架够狠。

小艺是被12岁的男友和闺蜜骗入行的。她的父母在盐城附近修海坝,已经三四年没回来过。跟着奶奶生活的她,向往锦城的繁华,在闺蜜和男友添油加醋的描述中辍学来“城里上班”,后面从苏幺妹口中她才得知,她倾心的男友骗了至少八九个和她一般年纪的女孩来河津“上班”。那个男孩曾得意洋洋地向同伴吹嘘,小艺是他搞过“身材最好”的猫猫儿。

她最初被骗去的那家KTV凯旋宫,是真的“荤”,正当她在3000一晚“初夜”的高价诱惑下,准备第一次“出班”的时候,一个人影,从坝上猛地冲了下来,吓得司机狂打方向盘。

“像侠女一样!”小艺瞪大双眼发出夸张地赞叹。

苏幺妹带人在半路截面包车,打断司机的鼻梁,断了这次的活儿,以此报复上次凯旋宫抢走金色传说两个“老”猫猫儿,顺便,也带回小艺。事后不久,她还挺感谢苏幺妹的,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金色传说的老板没有说谎,他的KTV的确是“素”的。

苏幺妹雷厉风行,对生意和女孩有严格的管理。在金色传说,最多只能“臊”,也就是摸,也不能玩花儿(SM等其他性行为),不能碰“冰糖”(各种毒品)。包厢里甚至有“报警”按钮,遇见过分或者暴力的客人,猫猫儿可以偷偷按“报警”,保安会找借口进来干预,有时说停电了,有时谎称便衣来了。不过苏幺妹也规定,每按一次“报警”,就要扣1000块钱,而在金色传说,除去不稳定的小费和客人开的酒套餐,一次基础陪酒也不过200多,很多时候猫猫儿们忍忍也就过去了。

如果客人和猫猫儿想更近一步,只能双方自愿约在外面,KTV一律不“知情”,但猫猫儿每次出班都会被暗暗记下,“月钱”按照“出班”的频率付给KTV,相同的,KTV也会暗暗保护在外出班的猫猫儿,碰到暴力或者不付钱的客人,苏幺妹通常会带人直接上门,先礼后兵,长期蹲守在客人的家和工作单位附近,给其家人或单位打电话骚扰,如果这个男人带着极大的勇气还不肯付钱,那么一顿暴打就是最终的结局。不过通常在第一步,大部分拖欠的客人就会补上“出班”的价钱。

“再找点人,把胡源他们找过来,还要搞个扫黄的小组。”张队脸色阴晴不定,吩咐组员。李喜波还不能完全消化这信息量,小艺只有12岁,对成人世界的规则头头是道,却又处处都显露出小孩的心智。她试探性地询问小艺是否被虐待过,女孩却反问她什么是虐待。

“挨打,就是虐待。”李喜波说。

“挨打,就是虐待嘞?怎么可能。”小艺重复着,不知是反问还是自问。

小时候李喜波有时会脸上带着伤去幼儿园,面对老师或好奇的同学,她总说是摔跤时脸着地,直到某次有个同学迷惑不解而又锲而不舍地追问,如何脸朝地才会摔出像被抓伤的痕迹,答不上来的李喜波只能不住地抽泣,豆大的泪滴吓坏了这个家伙,只好抱着她不停地拍头,“不疼咯不疼咯。”他说。对,这小朋友就是张昊。

直到后来,母亲在暴怒中打得李喜波大小便失禁,留下终身的病根——无法憋住大小便,最后甚至差点抓破李喜波的眼球后,母亲终于和姥姥商量,把即将上小学的李喜波转离了六通桥的幼儿园,送去东郊姥姥厂里的子弟校,只有周末才回六通桥。

就这样,李喜波挨打的次数大大减少。然而,违背母亲的意愿跑去火车站,和即将搬去贵州的张昊一家告别,李喜波还是被母亲在火车站揪了个现行。当着众人的面,爆发的母亲咒骂李喜波是个“卖批的”,对着已经12岁的女儿拳打脚踢,到现在为止,李喜波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会挨打,”小艺笑了,“挨打,不是很正常吗?”小艺天真地直接掀开自己的裙子给李喜波看,大腿内侧全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小艺见过父母打孩子,客人打猫猫儿,男朋友们打女朋友。老板们避免留疤不打猫猫儿,只在猫猫儿的大腿内侧使劲儿捏。有一次被老板“教训”之后,大腿内侧布满淤青的小艺疼得眼泪直掉,苏幺妹还给她买了药。

“幺妹姐不打我们,幺妹姐对我们很好,还带徒弟,”小艺说,“怎么接待客人,一眼看出谁会买香槟套餐,谁只光喝啤酒,她都告诉我们。来做猫猫儿,就不好跑了……赚钱多,大家也不想跑,而且因为幺妹姐是好人,她真心对我们好。”

随即,小艺的眼神黯淡下来:

“因为我,幺妹姐和胡二姑结了仇。”

胡二姑被带到警局,她正是凯旋宫KTV的“大姐头”,因为抢猫猫儿,苏幺妹和胡二姑一直不对付,甚至互相举报过对方的KTV。喝醉酒的胡二姑甚至在河津的大街上撒酒疯,扬言要“做了”苏幺妹。

李喜波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翻版的“苏幺妹”,但出乎意料,对方身高一米七八,穿着低调,面容冷漠。刚开始,无论警察问什么,她都侧歪着头,眼神坚定看着不知何处的远方,只答不知道。张队注意到,她冷漠的目光,只在审讯人员提到苏幺妹的死亡时会波动一下。他心思一动,叫上李喜波一起进了审讯室。

“我之前见过苏幺妹,在她去世前,两次。”李喜波说,胡大姑不经意抬眼瞄了李喜波一眼,又转移开视线。在张队示意下,李喜波详细地描述了与苏幺妹的相遇,对方如何热心又仗义地帮她付钱,帮她找厕所,以及河边的相遇。

“她说小学每年去上海找父母,就和候鸟一样,她很喜欢候鸟,经常去河边看……”

“她脑壳有包。”胡大姑低声嘟囔了一句。

“说啥子呐?”张队用低沉又严厉的声音压制住胡二姑的嘟囔。

“我说,她脑壳有包,”胡大姑逐渐放大了声音,“我说,她啊,脑壳有包!!!”

胡大姑突然激动起来,想要站起来,旁边的女警按住了她。

“她,是个骚货!该死!!!”

“河边的野鸭子?她就是个野鸭!发骚!勾引人的骚货!!!”胡大姑叫嚷起来。女警按住了她,严厉呵斥下她逐渐平息。李喜波看得目瞪口呆,而张队却没有什么反应,仿佛早就见惯了。

半晌,胡二姑吐出一句话:

“苏幺妹,是她,勾引我男人。”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 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