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殷秀文在罗尚德请客的那天没有得到进一步献媚的机会，但事实证明她没必要太过在意，因为拖延了一段时间之后，殷秀文还是和罗尚德同房了。
当时罗尚德六十出头，她还不满二十一岁，两人共进晚餐，然后殷秀文挽着罗尚德的手臂——他也摘下了墨镜，因为天黑看不见——在人造园林中漫步，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仿佛天作之合。
罗尚德停下脚步，注视着殷秀文，殷秀文也仰起头，含情脉脉地回看着他。她看到罗尚德眼中映出景观灯的光芒，自己在他眼里想必也是如此。
然后，殷秀文将脸稍稍探出，罗尚德俯首迎接，两人的嘴唇接触在一起，他们扭动着脖子调整位置，排挤出缝隙的空气，像两个齿轮一样寻找着最完美的咬合方式。
殷秀文闭上眼，她脑海中闪过了女儿的床，又闪过初见贾小芳时，她那礼貌但局促的微笑，但是没有闪过周松涛的影子。
三十分钟后，他们脱光衣服赤诚相见。罗尚德白色的胸毛和侧腰干瘪下垂的皮肤令殷秀文略感震撼，她没有任何表达，她很专业，甚至连眼神都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但好在罗尚德主动关掉了灯。
罗尚德自然不比年轻近三十岁的周松涛，更不是有着无穷精力的孙辰，以六十岁的标准来看，他依然很有精力，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殷秀文必须时刻配合他的节奏。就像飞机加油一样：运输机放慢速度，等待着加油机从后面缓缓跟上，运输机放出输油管，网口张开，机身调整着位置，加油机谨慎上升，微微加速，短距离冲刺，在几次失败之后，注油枪终于钻入网中。
大功告成。
完事之后，殷秀文睁着眼，瞪着天花板，轻声说：“你好厉害啊。”
其实远说不上厉害，但是——毕竟六十多了。
“哈哈，”罗尚德略有些疲惫，呼吸略微急促，“不比年轻时候了。以前我可是……唉。”
“怎么啦？”
“我可是很花的。”
殷秀文妩媚一笑，黑灯看不见脸，但是声音之婉转，足以达到效果。“那……你现在呢？”
“没那么花了，但是……”他搂住殷秀文，“也花。”
“你有花的资本，”殷秀文依偎着他的身子，“你的地位让你没办法不花。而且，”她的腿缓缓蹭过罗尚德的大腿，“你确实好厉害。”
罗尚德呵呵一笑：“那我真得谢谢那个给我这两颗肾的大好人了。”
“肾？”殷秀文差点坐了起来，“你换过肾？”
“你没注意到我的疤？我是双肾失去代谢功能，不知道是不是年轻时候用得太过了，突然有一天就不行了。靠着透析活命。我的血型很难配对，十万分之一，我都不指望了。本来以为就这么过完一辈子了，”他深呼吸，舒畅地吐出来，“但是天不绝我。一个孩子意外死了，他和我血型一致，他的双肾都给了我。”
“这么幸运……”殷秀文听呆了。
“在这之后我信命了。我觉得，是老天不想让我死。因为乾坤娱乐为这个社会做了大善事，我与有荣焉，也因此蒙受福泽。”
殷秀文觉得这个话题太玄了，她很难理解。周松涛从来都说自己不信命，他说信命的都是弱者，他的命运是他自己掌握的。但是罗尚德是弱者吗？“你真的信命？”她问。
“那当然。”
“我很难理解命这个东西。”
“大多数人都不理解，你不理解不丢人。丢人的是谁呢？是自以为理解却不理解的人。”
殷秀文搂住罗尚德的胳膊，用亲昵的动作掩盖自己的无知：“那罗总，世界大战也是注定的吗？人类的命中注定？”
“哎呀，你要考死我啊？”罗尚德抚摸着殷秀文的肩头，“这个问题大了去了，我一个娱乐圈的糟老头子可说不准。但要是非要拿出个结论的话，恐怕我得说，这也是命。”
“真难想象。”
“是的，就像谁也没办法预测未来一样，虽然我说是命里注定，但是也很难看透。可你不妨这么想，所有战争的起因，都可以归纳为同一种心态：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我不想和人分享，我手里的是我的，你手里的也是我的，我全都要。人就是这样的，因为人会怕，手里的吃完了没的吃了怎么办？所以才会趁着还没挨饿，自己还有力气的时候去抢。只要还有人和自己分食，就免不了会想抢过来。这样想的话，战争确实是人类的命中注定。”
“哇……你说的好深奥。”殷秀文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觉得观点犀利，又不知道怎么个犀利法。
“但是正想我跟你说的，这些都不是我们这个行业要关心的。我们做好我们的，政治家搞出了战争，不能怪到我们头上。我们娱乐行业工作者问心无愧。”他低头亲吻殷秀文的肩膀，翻身将她压住。
“又来？”
“哈哈哈，我得好好谢谢我的捐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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