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张家来说，良辰吉日再如何吉利也没用了，无论张大怎么想，老两口觉得，苏晓这个准儿媳妇已经不能要了。
张大捶胸顿足，挥舞着拳头在院子里绕圈，一个劲大喊：“我让你别说的！我让你别说的！”他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好几个村民站在院门外观看，低声交谈，猜测着是不是张大提前把新媳妇给睡了。他们几乎不可能猜错，张家这点破事在村里早已尽人皆知。
“没事没事，孩子闹脾气。”张叔把院门关上了，没什么大用，因为张大声音洪亮，富有穿透力。“还嫌不够丢人？赶紧给我进去！”张叔拉着长大的胳膊，把他往屋里拽。
“你为什么非要说！”张大继续喊，“你这个贱人！为什么非要说！”
其实苏晓没说一个字，她只是把沾了血的裤子扔在张叔面前，他就明白了。苏晓早就看出来他们有多封建，他们的心里寄居了一种奇怪的性洁癖，认为婚前办事就是不干净，将来要倒霉的。
“还退的回去吗？”张婶问。
“够呛。”张叔叉着腰，瞪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张大，“钱都付了，交易完成了，还怎么退？”
苏晓翻了翻白眼：他们只当她是个商品。
“我可不觉得。喜事还没办呢，现在只是寄存在我们这儿，办了事才是完成交易。”张婶走到电话桌前，拿起话筒，“我让赵德柱来一下。”
“他来有什么用？你跟他说什么？”
张婶看着苏晓：“你不是不想加我们嫁张大吗？回头我说是你勾引他的，你别不承认就行。”
张叔仰头望着天花板，又想了一会儿：“哎，你说，要是怀了呢？”
张婶哼了一声：“那就流了。”
“那行。”张叔转了转眼珠：“可以一试。”他指着张大，“是她勾引的你，明白吗？等你赵哥来了，你就说是她勾引的你。”
“可是我媳妇——”
“她不是你媳妇，不会是了。将来我给你找个更小的，比她嫩得多的。”
“真的？”张大斜眼看着他爸爸。
“真的。我还拜托过别人，哪能光指着赵德柱。”
张大犹豫了一会儿：“那行。”
张婶直直地盯着苏晓：“你同意不同意？”
一时间屋里安静如墓地，只有话筒里传出“嘟——”的声音。苏晓缓缓吸了口气，冰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新鲜氧气让脑子清醒了一点，开始加速运转。如果她答应，赵德柱会怎么对她？如果她不答应，张家会怎么对她？她知道无论选什么都不是好结果，但是也许张家的手段会更狠，因为那个时候，她就是儿媳妇了，就再也跑不掉了。至于赵德柱那边……不如赌一把。
“好啊。”苏晓说，“我勾引的他。”
毫无疑问这件事对赵德柱的打击挺大的，因为电话放下没两分钟，他就呼哧带喘地推开张家院门冲了进来，差点扑倒在地上。
苏晓在屋里呆呆地坐着，听着外面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张叔说自己面子往哪儿搁，赵德柱说自己诚信交易概不退换，张大偶尔冒出一句：她勾引的我！大家愣上几秒，又继续交涉。
过了几分钟，赵德柱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将门啪地推开，厉声问苏晓：“他们说是你主动勾引的，是不是真的？”
苏晓一歪头，目光撇向墙角：“是啊，怎么了？”
“你他妈——”赵德柱上前两步，一个嘴巴抽过去。
没有很大的声音，只是一声闷响，但感觉更像是一拳打在苏晓侧脸上。她伏倒在床上，半张脸麻木无感，阵阵耳鸣传入脑子，两眼直冒金星。
门关上了，又上了锁，赵德柱又开始和张叔争论起来。他虽然自知理亏，但还想少些损失，打算再挣扎一番：“她不早晚是张大的人吗，这种事早一点没关系。”不一会儿又换成：“办事的是张大，又不是别人，有什么的？这都什么时代了您说呢？先有点经验还能早点给您俩生个大胖小子呢。”最后又变成：“这钱付给我，我可花了一部分了，您要想全拿回去，我可给不出来。我这人是人生得意须尽欢，不存钱的可。”
最后赵德柱败下阵来，张叔张婶的顽固古板他奈何不得，只能达成协议：把苏晓带走，钱退还给张家四分之三，剩下的当违约金了。
赵德柱拽着苏晓离开了张家，一路上他大步流星，苏晓忍着胳膊的疼痛，一边大喊“放开我”，一边勉强跟上他的脚步。
赵德柱不还嘴，但一直嘀嘀咕咕，也许是在咒骂，也许是再合计别的什么。苏晓知道，赵德柱的脑子里不可能想出对她好的主意。
到了赵德柱家，苏晓又被拉进了厢房。赵德柱一把将她扔到床上，如铁钳般的大手终于松开了，苏晓身子一挺，从床沿滑下地，蜷缩身子向大门蹿去。但是没迈到第三步，她就感觉腹部一紧，被一股大力推回到床上，后背撞在墙上，咚的一声响。
“小贱人你坑我还他妈想跑？”赵德柱骂道。
“我操你祖宗！”苏晓骂回去。但是她除了骂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别想跑，”赵德柱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走动，“你跑不了，你哪儿也去不了。你就在这儿呆着吧，这间屋就他妈是你的全世界。”
“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苏晓瞪着赵德柱，眼球突出，疯狂地点着头，“你就是想把我当玩具，是不是？你这头畜生。”
赵德柱停下脚步，双手叉腰，看着苏晓。苏晓以为他要发泄他的怒火和欲望了，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走到床前，俯下身，和苏晓鼻子对鼻子脸对脸，对她说：“从现在起，你给我还债。”然后，他出去了。
门咣当关上，锁哗啦锁上。
苏晓愣了一会儿，附身往床下看——果然有一个夜壶。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苏晓才吃上一口剩饭。
之后的日子里，苏晓成了赵德柱的囚徒。她知道男人会做什么——这几乎是男人唯一想做的事情，但是却赵德柱却没有做。他除了送饭、拿夜壶，根本不进这间屋。
一个月后，赵德柱扔给她几个验孕棒，说是从镇上买的，让她多测几次。苏晓花了两天，把验孕棒都用了，确定自己没有怀上。
她松了一口气。
但不止苏晓，赵德柱也松了一口气。因为第二天一早，他打开苏晓的卧室门走进来，阴森森地说道：“监禁结束，该开始还债了。”
“你让我还我就还？你做梦呢？”苏晓挺直腰，她已经准备好再挨一嘴巴，挨一顿臭揍她也认。
赵德柱指着苏晓的鼻尖：“你不还完债就别想从这门里出去。”
“你觉得威胁我有用吗？想让别的男人办了我？你自己怎么不来？”
苏晓知道自己肯定能激怒赵德柱，赵德柱也确实憋红了脸，他双手攥住苏晓大臂，将她从床上举起，狠狠摔在地上。苏晓张着嘴却叫不出声，她缓慢地蜷缩起身子，像一只将死的甲虫，肢体纠结在一起。
“不知感恩的东西。”赵德柱骂道，“你还活着呢不是吗？”
苏晓咳了两声，她觉得自己会咳出血，但其实并没有。这一摔很痛苦，但是并没有带给她想像中的伤。“有种你杀了我。你有种吗？”赵德柱踢了苏晓的肚子一脚，苏晓又一阵抽搐，但是她也知道，赵德柱没有用全力。
“你这个贱人。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知道……”苏晓把口水吐在地上，她因为疼痛咽不下去，“你想让我给你赚钱。”
赵德柱转身走开几步，背对着还在抽搐的苏晓：“所以我说你是不知感恩的东西。”他愣了一会儿，又突然转过身，“我他妈救了你，你知道吗？你是不是想逃走，跑到镇上去找你的同乡姐妹？你以为这就能获得自由了？你以为那儿是个好地方？镇子旁边有驻军，知道为什么吗？你以为是因为有镇子才会有驻军吗？别做梦了，是因为那里有驻军，为了伺候他们才有的镇子。那儿就是为了供那些军爷享乐才存在的，你知道你那些姐妹被送去干什么了吗？她们就是去给军爷当玩物去了。”
“我告诉你，镇上没有避孕套，避孕药有问题，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医院的产科是张家管的，他们就是想让这些姑娘怀上。姑娘怕没了工作，必须流掉，正好给了他们坐地起价的机会。”赵德柱抓住苏晓的胳膊，将她拎起来，像提起一个空空的面口袋一样简单，他轻轻一推，苏晓颓坐在床上，“我救不了所有人，我也没义务救。你可以说我把你带回来是因为见色起意，我也确实如此。但你给我搞清楚，你确实是因为我才不会有她们的命运。”
苏晓缓缓歪倒在床上，她一直思考着各种逃走的方法。她的目标就是回到镇上，她坚信只要能再见到同乡姐妹，一切就会好起来。但赵德柱几句话就击碎了她的幻想。她还没有执行逃跑的计划，就已经失去了逃跑的动力。
“你说你自己是玩物，是就是吧。无他妈所谓，反正你欠我的。”赵德柱走到门口，回头看着苏晓，“命是你的，不想要可以去死。还想活着的话，就好好想想我说的。”说完，他锁上门走了。
苏晓闭上眼。
她还不想死，所以——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当天晚上，赵德柱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男人——发福、油脸、谢顶，几缕头发横在天灵盖上。
“长腿美人儿，”赵德柱回头跟他说，“之前那事你也知道，丢人，所以价钱便宜点儿，还好没怀孕。流了之后就不紧了——你懂的。”
“明白明白。”秃顶连连点头，眼睛直勾勾盯着苏晓的腿。
“服务一宿，明早结账。”赵德柱让他进来，往他手里塞了两个避孕套，“别把她肚子搞大了。”说完转身关门走了。
苏晓看着男人的秃头像巨大的灯泡一样向自己靠近，无力地笑了一声。看来赵德柱找到了挽回损失的新方法。
“你不用抗拒。”男人说着走到床边，气息都在颤抖，大概是很久没有摸过女人了。“我很温柔的，你放心吧。”
我信你个鬼。
“我知道。”苏晓点点头。她根本没有抗拒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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