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孩子的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苏晓不知道。她自己十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喜欢的人，那个时候父母先后去世，她心中没有容纳正面情感的空间。但秀月又何尝不是呢？她们的相识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最美好的事情。
无论秀月对苏晓的喜欢是不是苏晓希望的那种，她都在主动表达着自己的情感。拉一下手，亲一下脸，突然扑过来抱住苏晓，双臂搂得紧紧的。这种感觉很美妙，秀月的皮肤像丝绸一样光滑，身体像棉花一样柔软，温热的身体陷在苏晓怀中，像冰块中央的一团火，缓缓将苏晓暖化。
“为什么这么喜欢我？”苏晓问她。
“姐姐你不喜欢我吗？”秀月抬起头看着她。
“哪有！”苏晓赶忙否认。
“那就让我继续喜欢呗。”她把脸埋在苏晓胸口，声音有些含混。
好啊。苏晓吸入一口气，顺畅地直达肺底，氧气完全注入肺泡，让她觉得精神饱满，心情舒畅。“好啊。”她说。
秀月的生活如同软禁，比较无趣，苏晓就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告诉秀月，哪个男人又睡了她，哪个男人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她们会一起偷笑，平日里一个眼神的交换就足以提示彼此某个人应了某个内部笑话。
而反过来，秀月开始教苏晓学针线。刺绣也好，缝纫也好，编织也好，她都是高手。苏晓对这些手工活兴趣不大，但是她可以以此为借口，即使张大在家的时候也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张家大院和秀月待在一起。
张大对女人之间的事情毫无兴趣，在苏晓来跟秀月学习针线活的时候，他就出去瞎溜达，要么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只要听不到“女人间的叽叽喳喳”就行。这对苏晓和秀月自然再好不过。
苏晓手笨，刺绣暂时不敢挑战，于是秀月教她编织，如何打毛线，如何拿衣针，如何织围巾。即便自己再不擅长针线，她也依然享受和秀月呆在一起的时光，比和任何男人陪着都更让她感到满足。
秀月完成的第二幅刺绣是一簇海棠花，绣在了一块茶几台布上。在苏晓看来，她就是一个天生的画家，只是用针线，而不是画笔。台布上的花朵娇艳欲滴，就像秀月的笑脸一样美丽。苏晓也是这么告诉秀月的。她知道自己的表达十分老套，有点傻乎乎的，一点文艺气息也没有，但是秀月听了还是很高兴，甚至有些害羞。她的脸一下子绯红照人，掩口而笑，但遮住口齿前的那一瞬，苏晓看到她的笑容，比她绣的花还好看。
秀月将台布折叠起来，递给苏晓：“姐姐，这是送给你的。”
苏晓愣了一下，她下意识地想拒绝，因为觉得太贵重，但这是秀月的心意，看着她那双迷人的眼睛，苏晓又不忍心驳回去。一时间她有些左右为难。
“那……张大不会问起吗？”她问秀月。
“就说绣坏了，扔了。”她轻描淡写地说。
苏晓接过秀月的礼物，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挲了几下。她忽然皱起眉头，看着秀月：“你的手怎么了？”
苏晓摸到了一块几乎不属于秀月的皮肤。干、硬、粗糙，像一张蛇皮。她抓住台布下秀月的手翻过来，看到她左手虎口的一片硬痂。
“这是怎么回事？”苏晓问。
秀月的目光躲闪开：“刺绣不熟练，扎的。”
真的吗？苏晓握着秀月的左手，拇指摩挲着虎口上的粗皮和坑坑洼洼的血痂，她的幻想被拉回到了地面。她意识到秀月并不是超脱的天使，和曾经的自己一样，她也只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儿。
她问秀月：“真的不是张大或是……”
“不是，就算他要虐待我，也会等婚后，不是吗？结婚的时候，新媳妇要完好无损的才有面子。”
的确是这个道理。苏晓姑且信了，她说：“以后小心点，慢一点。”
“以后不会了。熟练了，就不会了。”秀月看着苏晓的眼睛，眼中闪烁着一种让她心神荡漾的光。
苏晓的脸微微发烫，她捧起秀月的手，亲吻她虎口的皮肤。她闭上眼，不敢看此时秀月脸上的表情。她只是低着头亲吻着，只要秀月不将手抽回去，她就不想停下来。
她的嘴唇划过结痂的伤痕，有些刮痛，她想象着绣花针刺入肌肤，带来百倍于刮痛的刺痛，秀月就是这样忍下来的。苏晓知道秀月不是因为手艺生疏而刺伤的自己，她是通过自残来忍受痛苦。但是这个谎言不能被揭穿，如果揭穿了，这个方法就会失去作用，就像被揭穿真相的魔术，失去了吸引人的魔力。
苏晓的眼睛湿润了。
秀月将左手翻过来，用更敏感的手心感受着苏晓的亲吻，右手轻抚着她的脸。苏晓可以想象秀月此刻脸上的表情——愉悦、满足、幸福。
秀月抽出手，捧起苏晓的脸，迎上她的唇。
苏晓的脑子里闪过很多集黏腻、潮湿、闷热和恶臭于一身的男性躯体，无不让她恶心。
秀月不一样。
亲吻过后，她们各自退后了一些，秀月脸上泛着红晕，嘴角藏着幸福，看着苏晓，带着自信和心照不宣的信任。
苏晓知道在对方的眼里，自己也是这副样子。
张大的屋中传来响动。
苏晓和秀月紧张地后撤，慌乱地擦拭嘴角的口水。等过了几秒，发现张大并没有出来，她们相视而笑，笑得喘不过气、脸色通红。
秀月看看时间，告诉苏晓：“我公婆快回来了。”
苏晓遗憾地叹了口气。她最恨分别的时刻。和秀月独处的时间总是过得这么快，而和那些男人过的每一夜都如同终生监禁。
“好吧。”她不舍地说。
“还会再见的，我跑不了的。”秀月一笑，探过身子，亲了苏晓的嘴唇，“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苏晓抚摸着秀月的脸蛋，在她耳边悄声说：“我也好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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