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三个月前?”九丰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甘婕和自己聊天的笑脸里,几乎察觉不到一丝悲伤。怎么看也不像是刚死了男友的女士啊。
“对,听说是突发疾病死了。”
“你从哪里听说的?”九丰追问,“信息的来源到底可不可靠。”他露出质疑的脸。
“这件事公司的人都知道。”
“能说得具体一点吗?”九丰想知道来龙去脉。
“好吧。”他打开花生,丢了一个到嘴巴里去,嚼了起来。
九丰向前倾着身子,像不放过剑福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快说吧!”抢过他手里的花生,丢到自己嘴巴里。
“当时她突然请假,第三天也没有来上班,我和人事部的小林姐就上门去看她,她男友的房子很大。”
“这么说是同居了?”这一点九丰不太喜欢。
“你先不要插嘴。”
“好好。”这家伙一喝酒就不让别人插嘴吗?九丰心想。
“我们当时去的时候,她给我们开门,神情悲伤的和我们说她男友突然去世了。事件起因是男友当时感冒,晚上饭后吃了头孢药片,后来被附近几个打篮球的朋友叫去吃宵夜,喝了酒,头孢后不能喝酒的,只能说没常识吧。”
这种死法九丰在电视新闻上看过不少,没什么不合理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那就是意外,我以为是谋杀!”九丰觉得这种死法算很安详,可以排到最舒服死法前三名,前面两名他还没有想到。
“呵呵,大家都以为是意外,可我觉得事实可能不是这样。”剑福露出隐隐的笑。
“不是这样,怎么说?”他有新看法。
“按理说我们保健行业的人都知道这些禁忌,甘婕没理由不提醒他,可她却说那天晚上不舒服,饭后就去睡觉了,根本不知道对方吃完药片后还去喝酒。”
“年轻人,对自己的身体太自信了。”
“我觉得异常的地方不在于这里,”剑福手搁在桌上,垂下的刘海挡住他一只眼睛,“是她在和我们讲述的时候,当时小林姐一直安慰她,同样身为女人,情绪很容易就被带进去,可我没有,我觉得她的哭泣还有讲述,倒像是在演戏。”
“你的意思是说……”
“只是我的猜测。”他放松了语气,“不过她男友平时人就很自大,我也就没纠结到底是不是意外死亡。”
“警方没有深入调查吗?”
“当时好像有新闻报道,大排档男子喝酒突发疾病身亡之类的报道,没有公布死者的信息。”
“真是悲剧。”
“五天后甘婕回来上班,一切都照常进行。”
“什么叫照常进行?”
“当时公司有业务,我们从深圳开车到厦门,你知道吗?六个小时的路程都是她一个人开,按理说一个人遇到这样伤心欲绝的大事,没那么多精力开那么久。”
“你说得有道理。”可九丰还是认为这种解释太牵强了,“会不会她,其实把命豁出去了?”
“豁出去?”不懂什么意思。
“是啊,人在极度愤怒或悲伤时,很多事都不再害怕,就算疲劳驾驶出车祸了,也无所谓。”九丰的猜想让人不寒而栗,一下点醒了剑福。
“无所谓……”剑福像是捏了一把汗,“这么说,当时如果出意外,倒霉的就是一整车的人!”
“别激动,只是我的看法。”
那对情侣就坐在刚才那两位美女的位置,二人穿着红色情侣卫衣,帽子都戴上,上面还可以看见雨水,想必是出去约会后回酒店过夜的。
“我看,这件事就那样过去吧。如果警方和家属没觉得有异常,那就很大可能是意外事故,他们又不是吃素的!”
“也不知道算不算。”
“有什么异常吗?”
“我们公司偶尔会收到客户的投诉,你知道的,就是那种保健产品吃了没效果,把一肚子火发过来的消费者。”这点和投资亏损的客户没什么两样,九丰内心很大程度上还是觉得保健品这门生意忽悠人的成分较多。
“事后不久,公司就收到匿名电话。”
“电话说了什么吗?”
“没有,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不讲话。一天一个,没有固定时间。”
“会不会是那种软件电话。”AI拨打软件已经泛滥成灾。
“那种软件打不进我们公司的,我接听过一次。”剑福忽然抬起眉毛,那惊愕的双眼九丰小时候见过无数次,多年不见,这种记忆还是从脑海里浮现。
“……”
“我记得好像是收到无声电话的第三天,那晚我回公司拿文件,只有一个值夜班的同事在,不详的铃声就响起,我拿起电话。”
“里面说了什么?”
“没有说什么,但我可以感觉到,有人在呼吸。”剑福模仿那个呼吸声,听起来倒像是愤怒的呼吸。
“没有说话吗?”
“没有,我问了你他妈是谁!对方一下就挂断了,再重播回去,又是一个空号。”
“使用匿名电话软件的可能性很高!”
“后来小林姐也接到过一个,为此我们说好,如果对方不说话就直接挂断。如果是消费诉讼,我们等法院传票就行了。”
“后面你们的产品有没有出现问题呢?”
“没有。”
“无声的电话,可这件事和甘婕男友的死有关吗?”九丰也觉得很奇怪,会不会只是凑巧的恶作剧。
“我不知道,我只说事后有异常。”
“甘婕有去接过电话吗?”
“没有,公司的电话和他隔了四张桌子,一般都是就近的同事听。”
“我做金融的,倒没接到过这种电话。相比于被人破口大骂,这种不出声的电话,让人觉得恐怖。”
“可能是我太神经了,过了几天,无声的电话就没再打来了。大家也都说,是哪个无聊的人玩腻了。现在手机号码这些,泄露出去太平常了。”
“对啊,如果是和甘婕有关,那也是骚扰她的电话,怎么打到公司呢。”
剑福肯定了这一点。
“算了,不说这件电话事件了。”他转着烟头,在烟灰缸里磨出一条黑线。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一下。”
“你说。”
“她调来广州的分公司,是自愿申请,还是公司人事部门安排?”
“这个嘛,我不清楚。”
“哦。”
“问这个干嘛?”
“没事。”九丰想确认,是不是失去一个人,离开一座城。
两人这个时候才交换名片,双方留了电话。
“我想不早了,今天先聊到这吧。”剑福看着手机说,已经十一点。
“也好,你就直接坐电梯上酒店吗?”
“是啊,你还要上去坐一坐吗?”
“算了算了,我回去还得开夜路。”
“欢迎下次光临。”
两人推开玻璃门,外面明显凉了很多。剑福送九丰来到一楼,可能是下雨的原因,远处以往热闹的街道上没什么人走动,多彩的灯光悬挂在大树上。
穿过自动旋转门,一阵雨风吹来,但也不是很冷。
“雨停就可以睡觉了。”剑福伸开双手,任风吹。
“下回再喝个痛快,记得打电话给我啊!”他拍拍肩膀,老友相聚,感觉真是不错。
“路上小心一点。”
“路很熟的。”
“夜路慢慢开。”
“早点休息。”
“好好爱你老婆。”
九丰往停车场走去,剑福忽然喊住了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酒店外墙的灯光,像深海中发光的水母。
“九丰,你还记得那一场大火吗?”
说着,九丰看见剑福拿出一根火柴,火柴头一端用大拇指压在磷面上,右手中指弯曲蓄力,手指瞬间弹出火柴,火柴在空中旋转了一会,冒出火花,只旋转了一秒就被雨熄灭,掉在了九丰的面前。
九丰看见剑福在笑,肩膀颤抖,那笑很不自然,听不见声音。九丰想起了什么,熊熊的大火让他毛骨悚然,大步地走进车里,打开车大灯,用力地打转方向盘后驶出酒店大门,后视镜中的剑福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目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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