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水塔架子下面,剑福倒挂在那里,晃动的双手就快触及地面,胸口的衣服血红一片,血液顺着他的脖子流过他的耳朵,一半的头发都黏在一起,地上一滩暗红色的血迹,像是毒蛇在前行。
水塔架下可以挡雨,九丰蹲下身子,看见他的双脚勾住在两根钢管上,脚上只穿着拖鞋,死相十分怪异,又觉得有什么不协调的地方,让他不寒而栗。
视野中九丰有意避开他的眼神,两名人员开始把他抱下来,继续检查。
“是谁发现他在这里的?”九丰看完问。
“是上楼抽烟偷懒的酒店服务员,看完了吗?”
“嗯嗯。”
“我们到20楼去说吧。”他让九丰跟着他走。
“20层?”
“对,你朋友就住2012房,世界末日的号码。”
从61到20层,中间没有停过。电梯门打开,就看见左手边一个房间门口站着一名警员,电梯刚好处于直角通道的夹角处,两边走廊一览无余。
一个穿着蓝色西装的男子走过来,胡须和发型都修剪得刚刚好,他做了自我介绍,是酒店的经理。
“这一层我们暂且不对外开放,协助你们查案。”
“有劳你们了,影响你们做生意。”经理看着九丰,然后在林烈耳边低语了几句。
“放心吧。”林烈只说一句,经理点头然后走进电梯。发生了命案,酒店的负责人却如此淡定,真是不正常。
“刚才他说什么了?鬼鬼祟祟的。”
“没什么,雷浩呢?”他问站在门口的同事。
“去调监控了。”
“动作真慢。”
二人走到2012房门口,警员拿来了房卡,开了门。
这时2009和2010的门打开,两个男子探出头来,其中一人问。
“警察先生,事件调查得怎么样?”一个体型有些肥胖的大叔问。
“是啊是啊。”另一个瘦子也点点头,留着小胡子,声音尖锐。
“还在调查。”
他们看着九丰。
“你们就是跟剑福一起出差的同事吗?”
“是啊,你又是谁?你怎么知道?”瘦子问。
“我是……”
“别说那么多了,要进来吗?”
“可以吗?”
林烈点点头,叮嘱他们什么东西都不要乱碰。
“房间里都拍照和取指纹好了。”警员说。
林烈打开门,轻轻推开,大家都顿时安静下来,跟着进去。
“剑福的死亡时间能够确认吗?”
“大概是凌晨三点左右。”,
“三点左右,雨刚好停。”九丰记得入睡时雨就停了。
“你住在这附件?”林烈问。
“增城区。”
“哦。”
“……”
“早上五点还下雨,雨不大,没有冲掉那一滩血。”
刚才的不协调地方,九丰想起来,脱口而出,“警官,剑福的衣服没有被雨淋湿。”
“你观察得很仔细。”
房间还算整齐,一对小沙发和圆桌,桌上的烟灰缸里有四个烟头,火柴盒也在那里,九丰记得那个牌子,笔记本包包放在一张沙发上,换洗的衣服挂在浴室里。
“这火柴是昨晚在楼下的酒吧喝酒送的。”九丰说。
“火柴?”
“对,我们在那里喝了几杯。”
“这烟头也是吗?”
“是的,他自己带的烟。”
两个同事站在后面,听着他们讲话。
一阵风吹开白色窗帘,窗外是一栋栋高楼大厦,房间无论采光通风都无可挑剔。
“林队长。”门外站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子,他三七分的发型像尺子量过一般整齐,林烈点点头。
“我们到对面的房间说话吧。”他走到门口,“你们两个也一块进来。”
九丰最后离开,他仔细环顾房间,剑福是洗完澡后被杀害的。还有一样东西不见了,床上的被单。
酒店房号是沿着走廊左右排列,09对着10,11对着12。
11房和12房格局相反,除此之外几乎一样,林烈坐在窗口边的沙发,一点阳光落在他的肩膀上,叫雷浩的坐在床尾,年龄和九丰相仿,但看起来没那么成熟。
九丰站在电视旁,两个同事坐在沙发上。
“说说你们最后一次见到剑福什么时候吧?”林烈看了看,然后先指了胖大叔,他身高不到一米六,好像他说完了就可以先出去一样,不要坐在这里占空间。
“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刘顺,同事都叫我刘叔,住的是2010号房间。我们是前几天从深圳过来这边出差。昨晚吃完饭后剑福说要去看望一个受伤的女同事,于是他就先走出餐厅了,不知道是打车还是坐地铁。
“昨晚十一点多我听见隔壁开门的声音,我就出来看一下,他好像喝了不少酒,看着我就说,‘刘叔,今晚没有叫小姐按摩啊。’”
“你有叫小姐的习惯吗?”雷浩冷冷的问。
“当然没有,他那是开玩笑,你别当真!”
“别扯太远了,接着说。”林烈拉回正题。
“我就说外面下雨,然后他就关门了。我回到房间就戴耳机看电影,一点半我就睡觉了。”
“你的房间和他连在一块,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没有,我戴耳机没去注意,睡觉我属于死猪那一类型。”说完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说完林烈指着旁边的另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同事。
“小胡子,你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外号?”他很惊讶。
“呵呵,我可没有说。”刘叔说。
“不好意思我乱叫的,没想到猜中了。”
“我的跟他差不多,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九丰不喜欢他的声音,听起来像老鼠。他连自我介绍都省了。
“你也早早就睡觉了吗?”
“是啊,我点了份夜宵牛排,十一点洗完澡就直接睡过去了。要说有什么引起我的注意的话,那应该就是隔壁的男女了,隔音效果真的马马虎虎。”
“原来需要叫小姐的是你。”刘叔笑一笑。
“你们刚死了同事,好歹严肃点。”雷浩说完,刘叔就沉着脸。
“你们早上有约好什么时候起床吗?”
“那倒没有,我们是下午才会出去的,早上睡到自然醒。”刘叔回答。
“你们谁先醒的?”
小胡子举手,“是我。”
“你起床后干什么?”
“我洗漱之后想叫他们一块下去吃早餐,我九点就洗漱好了,这里的早餐是到十点。”他擦了擦鼻子继续说,“我先敲了剑福的门,门内没有回应,我敲了他的门,他回应了我一声。我肚子饿了就自己先去餐厅吃了。等我吃完他才下来,我说你没有跟剑福一块下来,他说我以为你们一块下来了,就我最晚。”
“跟他说的一样。”刘叔插嘴道。九丰看见雷浩在滑动着平板。
“然后我上来,重新敲了门,门里没有反应,我想开门,发现门开不了,就打了电话,电话通了,但铃声不在房内。我想他会不会一大早又去看那个女同事了,刚好在地铁里没有空接,我就先返回房间了。”
雷浩和林烈说,“他确实打过电话,已经核对过了。”轮到刘叔开口说话。
“我吃完早餐后就到地铁口的商场逛逛,十一点多就走回酒店,想叫他们下来一块吃午饭,我出门的时候手机落在房间里。”
“他先来叫我后,我们一块打电话给剑福,但是电话只打通,没有接听。我们觉得很奇怪,但没有想到他会发生危险,我们就去商场吃饭了。”小胡子说完,想抽口烟。
“雷浩怎么样?”
“他们说的和商场监控拍到的差不多。”
“说这么多,查一下酒店的监控不就知道,看谁和他一样,上到天台。”九丰听得不耐烦。
“我们也是下午才得知,这家酒店除了大厅,所有的监控都是摆设的。”
“你说什么?”九丰瞪大眼睛,雷浩解释说。
“走廊里和六部电梯里的监控,除了安全检查之外平时并没有打开。而电梯的设计更为奇妙,也叫单人电梯,上去或下来的时候,电梯只接收一次指令,比如从1楼到20楼,电梯直接送达,中间不会停下,下楼同样的道理。”
到这里消费的大多数是有钱人,谁也不想自己的隐私被暴露在监控下。摆设的监控也成了少数高级酒店的潜规则,来开房的人不必担心被人抓住把柄。关于这一点,九丰也是事后才知道。
“呵呵,说了半天,就是没有线索咯。”九丰说,雷浩手机响了,走到窗边接电话。
“这一点事后会重点处罚他们!”林烈转过头问雷浩,“找到那失踪的被单了吗?”
看来他们也发现了被单不见了。雷浩说,“已经找到了,在隔壁公寓的楼顶上。”
“确定吗?”
“确定,上面有血迹,正拿过来。”
林烈点点头,继续问,只剩下九丰了,“你呢,跟死者是什么关系?”
“我和剑福昨晚也是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
九丰按住耐心,把昨晚去医院看望甘婕还有酒吧喝酒的经过细说一遍,旁边两位同事并没有调侃,想必是看九丰的样子不是好开玩笑的人吧。
“事情的大致经过就是这样,所以最后一个手机号码确实是打给我的。”
“听起来,你们重逢的时机,真不是时候啊。”
“你在怪我吗?”
林烈站起身,拿起雷浩手上的平板说,“死者回到房间的时间确实如你所说。”看向了刘叔。
“我没必要说谎!”九丰感觉自己变成了嫌疑人,自己可是来协助的。
刘叔插着的手放下来,“我也是。”
“他为什么那么晚还打电话给你?”
“问我到了没有,我回家,开车差不多一个钟。”雷浩在旁边悄无声息的做记录。
“后来呢?还聊了什么?”
“后来……”九丰犹豫了一秒。
“嗯?”
“没有了,很晚就说早点休息。”
“……”
“你们呢?有什么线索吗?刚才说的被单……”
“既然都没有监控视频可查,只能一个一个问,看有没有目击者。”
这座酒店15层到50层都是客房,每层有20个房间,规模在广州算是前十。
林烈觉得工作量太大,得再派些人来帮忙,“被单……”他犹豫要不要说,万一现场有凶手……
“死者洗完澡后,穿着房间的拖鞋,我们发现床上一条被单不见了。”雷浩说。
“被单上……有血?”九丰问。
“是的,不过得进一步化验。”
“这么说,房间里就是第一现场,沾上血的被单从窗户丢出去,再把尸体转移到天台,摆那个姿势。”
“房间里没有血迹反应,也没有打斗痕迹,公寓不是在窗户下面,相反的,是在对面。”
“真是奇怪,被单怎么会跑那么远呢?”九丰想不出个所以然,真希望周围有一个一眼看穿真相的侦探。
“这一点我们还在调查,凶手是先把死者挂上去,然后再用刀刺死的,凶器没有找到。”
“为什么?”
“这一点从死者胸口的血痕就可以看出来,如果是站着被刺伤,血会流到肚子或裤子。”林烈继续推断,“凶手身高得一米八,有我这么高,身材强壮,有力气把死者倒挂上去。”
所有人,连雷浩都看着他,林烈把自己推理成凶手,他符合这种身材。
“看什么看,凶手肯定不是我啦!”
“凶手应该先引他上去,然后再动手。”雷浩说,“电梯里没有血迹。”
“你们两个在酒店出入,有见过符合刚才推断的人吗?”林烈问。
“没有没有,外国人倒是有见过几个。”小胡子说。
“这算什么乱七八糟的酒店啊!”刘叔忽然抱怨道。
“接下来我们会寻找目击者,说不定有线索。”
“会不会是自杀呢?”小胡子问。
“你傻啊,自杀能自杀成那个鬼样子?”刘叔反驳他。
“说得也是。”
“最可疑的,我觉得是酒店的服务员。”刘叔分析说。
“我看最可疑的是这个家伙吧!和剑福多年没见,见面还不到半天对方就死了,你们说呢?”
“你说什么?”九丰真想单手就将小胡子丢到窗外去。
“好了别吵了!下午先到这里,你们几个留下手机号码还有住址。”林烈交代,后续联系。
走出房间,服务员正推着餐车路过,餐盘上有寿司、饮料、红酒牛排,其他住客正在接受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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