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丰帮坤树的家人一起料理他的后事,亚雯事后非常伤心,虽然两人交往时间不过短短几周,但还是全程陪着。
亲人把他的骨灰带回老家去,九丰会永远记住他,拿了一颗红球白球陪他下葬。
“在下面好好玩啊……”他对着坤树的骨灰摆出一个击球动作,“啪……”
家属也因为有这个朋友而欢笑起来。
凶手已死,死者也可以入土为安了。
半个月后,九丰带着剑福的骨灰回到了老家,在亲属的同意下,将他埋葬在公墓,爷爷的身旁,插上香,九丰站在墓园中祈祷,告诉着他事情的真相,望他瞑目。也给他爷爷的墓碑除除草,神奇的是,就在他祭拜的时候,一只小鸟落在旁边,迟迟不走。
“是你嘛剑福。”小鸟翘起了尾巴。
“呵呵……清明节想吃什么,就托梦给我啊,我在老家烧给你。”
离开公墓时,回过头,小鸟已经不见,九丰希望那是他,这才是和老友见到的最后一面……
这次他除了回来参加朋友的葬礼,还抽出两天的时间在老家逛逛,还有一些谜团他需要调查清楚。
上午天气晴朗,在一个老影院路口下车,可以看到小学的楼顶一角,穿过几条熟悉的小巷子,那是九丰以前放学回家的小路,巷子里非常阴凉。
他来到儿时玩耍时那片空地乐园,曾经房子倒塌的地方都盖起了新楼,剑福的纺织厂已经成了镇里一片休闲活动的地方,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来来往往。
九丰望着那座高桥,这桥小时候就有,以前的白色非常刺眼,经过二十多年岁月已经变得发黄,藤蔓爬满了一条条桥墩,像是混凝土的裂缝,颇有几分自然美。
年轻人都在外居多,走来走去都是老年人,有些已经认不出九丰了。
他来到斜坡那棵大榕树下,虽然每年都有回家,但很少再踏入这里,大树看起来好像变小了,蝉声阵阵,他也满头大汗。
剑福常常待着的树枝变得更粗糙,没有以前光滑,九丰爬了上去,坐在那个位置,树枝稳稳的承受着他的重量,仿佛很高兴有人和它玩一样。只是脚离地的距离只有一点点,曾经的小孩子已经长成大人了。
当时,他就是坐在这里,滑动着火柴。改变了一个朋友,一个家庭的命运。
现在眼前是一片空地,有许多健身设备,石桌子棋盘,还有半边的篮球场。
他看着脚下的蚂蚁群,斜坡的泥土好像流失了很多,看起来干巴巴的。
甘婕的话时而回荡在他的梦境中。
他学着剑福的动作倒挂起来,动作笨拙,看起来就像一个老顽童一样,上衣一下退到胸口,头很快就感到血液的压力,胀胀的。
天空变成了在脚下,仿佛大力神举起了大地,没一会就实在受不了。他准备起身,却抓不到树枝,手打滑,直接摔了下来。
“哇呜……”幸好地上长着一层杂草,倒挂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人。
“你没事吧?”
九丰站起身,是巷子小卖部的大叔,九丰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他了,以前经常关顾他的生意,他拿着锄头询问道,声音没变。
“哦,叔叔你好,没事。”他马上站起来,拍拍屁股的泥土,没摔到哪里。
“这么大了,还这么贪玩啊!”他笑着说,牙呲掉了好多个。
“呵呵,手打滑了。”九丰给他一根烟,和他聊天。
“现在没有做生意了吧?”
“现在小孩子少了,没什么孩子买零食吃,我就在这周围种种蔬菜。”大叔笑着,他虽然年事已高,但九丰觉得他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反倒觉得自己先老了起来。
“叔叔,您还记得当年这场大火吗?”他转过头。
九丰不用指着空地,他也知道说的什么,这里的人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当时还帮忙提水呢,那场火真的太大了。”大叔夸张的比划着,好像九丰是外地人一样,描述了大家救火的场景,火势的高度。
“当时那场火,有没有烧死人?”九丰心中的疑云,但大叔的回答很果断。
“没有啊,没有烧死人,只把纺织厂烧了。”大叔很肯定的讲,没带一点回忆时间。当事人都记得这么清楚,九丰也肯定了自己的记忆。
“说起来还得感谢这场大火呢!”大叔语出惊人,九丰再给他一根烟,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接下。
“怎么说,为什么说要感谢这一场大火呢?”九丰觉得大叔的话里暗藏深意,九丰给他点烟,大叔开始讲述起历史。
“当年很多人还没外出打工,都在家里干活赚钱,我们镇多数男的是出海讨生活,女的在家打理家务,做点针线活带带孩子。自从纺织厂建在这里,有些人就不出海了,留在厂子里打工。出海作业还会有风险,搞不好遇到大风大浪,人可能就没有了,在我小时候这种事故常有,不像现在有雷达。
“而在纺织厂里打工,虽然发不了财,但只要认真干活就会钱拿,这纺织厂也不会压大家的工钱,都是本镇人,所以到这里工作成了许多人的选择,有些女人手工活做得快,比男人一个木工赚的钱还多呢。”
“这有什么不好吗?”九丰还是没有理解矛盾点在哪里,大叔继续讲述。
“呵呵,坏就坏在以前的工作环境差,工人上班也没有戴口罩,许多工人吸入了纤维尘埃,后来我听说那些纤维尘埃是排不出体内的,只会堆积在肺里面,很多工人后来都得了肺癌死去了,并且年纪轻轻。后来想想,大火烧了也好,不然镇里还会有更多人死去,以前的人文化水平就不高。”大叔将烟头弹射出去,落在了空地的排水沟里。
—呵呵,厂子烧了也好。
记得和剑福在酒吧说起往事时,他意味深长地说过这句话,九丰当时理解为是剑福接受现实,向命运屈膝,所以才会有感而发,现在想想事实并非如此。
多年后许多工人患上肺癌而死,这事传到了剑福耳朵里吗?所以他才会说,已经回不去了。纺织厂的运营生产,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所以他即便知道真相,知道纵火者是九丰,也不再追究。
烧了才好,烧了我家才不会背负太多的人命。剑福仿佛这样说着。
“你问这个干嘛呢?”大叔看九丰陷入沉思,好奇的问。
“是这样的,这座纺织厂的儿子,剑福,他死了。”
“剑福,”大叔好像想起什么,“我记得那个孩子,他爷爷好像回来过,后来也死了。”
“是啊。”大火之后,他们就没在镇里住了,一直在外面。
“原来是这样子,所以你才触景生情吧。你们的关系一定很不错。”
“是啊,我们的关系是真的很不错!”
九丰和他聊到这里,大叔的话让他安心,他走下斜坡,戴好帽子,路过大叔的小卖部,那个旧摊位搭建的石板还在,以前上面总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零食汽水,现在上面只坐着一只肥胖的黑猫。
做为保护神的黑身白尾巴猫。
九丰愣怔一下,眼前的猫,只是黑身手掌白,尾巴也是全黑的,它站起来跟他对视,仿佛九丰要抢占它舒服的沙发。
他想起了甘婕的话……
不对,这场大火说不定还有其他的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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