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丰开车前往消防局，到了才得知消防局成立于十二年前，九丰要调查的火灾是二十一年前，消防局并没有记录。
在室外训练的消防员说，不如请他到派出所问一问。
于是九丰前往派出所询问，派出所的新地址已经改在一片新开发的小区旁，这里道路四通八达，非常宽阔。
九丰把车停好，今天工作日，派出所的大厅里有两位年轻的职员，一男一女。
“先生要办理什么？”男的问道，女的正准备表和笔。
“哦，事情是这样的……”
九丰说明了来意，他们很认真的听，最后男职员看着他重复了一遍，“你要问的是二十一年前的纺织厂火灾一事。”
“是啊，不清楚当时有没有人报警，警方是否有出警。”
年轻职员不是本地人，说的是外地口音，“你等我一下。”说完他往里面的走廊走去，或许派出所也没有备案，这起多年前的火灾终究只存在于少数人的记忆里。
女的请他坐一会，九丰谢过，很快里面的人叫他，是没有记录，叫他回去吗？
“所长说，叫你进去。”女的收回了笔。
“所长？这么说，是有备案了，好。”
九丰内心有些激动，虽然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他穿过走廊，进入写着所长办公室牌子的房间，办公桌前坐着一个年龄五十多、体格健壮的男人，正在本子上写什么。九丰站在门口敲敲门。
“你好。”他点点头。
“你好，请坐。”所长是本地口音，那就可能知道更多线索。
九丰在沙发上坐下，所长合上本子走过来，办公室里非常干净整洁，给人一种秩序感。
“前台员工说，你是想要问，二十一年前纺织厂火灾一事。”所长的声音很有力量感。
“是的。”九丰点头。
“本地人。”
“是的，不知这场火灾有没有备案，我指的是伤情！”九丰直奔主题。所长回忆了一下，很快就开口说。
“我也是本镇的人，这场火灾发生时我是做巡警，在当时也算是大新闻。”有记忆就好，多一个人多一个肯定。
“是啊，那时我还在读小学，纺织厂离我家里不远。”
“本来火灾的详细情况消防局最了解，但时间太久了，我记得当时除了厂房被烧光之外，没有人员伤亡，一个受重伤的也没有。”
和附近的大叔说的一样，自己的记忆没有出错。
“那就好。”九丰点头感谢道。
“从哪过来啊？”他看出不在本地工作。
“从广州过来。”九丰如实说。
“从广州过来，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么久的往事呢？”所长也有好奇，一大早找到派出所来询问二十多年前的事，事情可能不简单。
“实不相瞒，半个月前，这个火灾纺织厂的孩子，也就是我的朋友，在广州被杀了。”九丰说出剑福已经去世。
“到底是怎么回事？”所长一听到这样的案件，立马想了解来龙去脉。
所长给他的感觉很可靠。
“事情是这样的……”九丰讲述了发生在广州的杀人案，所长很专注的倾听了每一个细节，中途也没有打断，直到九丰说完，他才开口说话。
“真是凶险的案子！我在网上好像有看过类似的新闻标题。”他有点印象，但每天的案子很多。就在他们的旁边，一个报纸铁架上，挂着不同报社的报纸，大多数是潮汕地区的新闻。
“是啊，新闻连续报道了两天，那个队长很勇敢，关键时刻还救了下属。”九丰暗下佩服林烈的举动，他有能力带好团队，破更多的案子。
“小镇的话，一般都是小案件居多。”估计局长也听得热血沸腾起来。
“没有什么大案子就最好啦！”九丰希望老家风调雨顺。
“你还记得那一天是哪一天吗？”所长说回了正题，指火灾那天。
“2001年8月9号。”九丰潜意识里一直记得这组数字。所长回到电脑前，操作了一会键盘。
“我看看档案里有没有记录。”回车键敲下后说，“没有。”
九丰心中的石头虽然已经落下，但查不到什么，心里莫名多了一种失望。这件事情看来到此为止了，正准备起身告辞。
这时，走廊上有脚步声靠近，一个穿西装的老人走了进来。
“鹰叔，我正想一会去你那，恭喜你退休呢！”所长走过来和他握手，一只手扶着他。原来是退休的警员，九丰刚好可以离开。
“打扰您了，那我先走了。”九丰告辞。
“没关系，你们有什么要紧事就继续聊，继续聊啊。”老人也是本地人，说话很随和，让他们有什么事继续聊。
所长端来了两杯水给他们，九丰谢过。
“哦，这位先生是来询问二十一年前，本镇纺织厂发生火灾的事情。”
“是啊是啊，太久了。”九丰说，老人却略有所思。
“二十一年前纺织厂的火灾……”
“是的，想来问一下那天火灾有没有人伤亡。”事实已定，不会再有新线索了。
老人介绍说他是交通部门的老员工，今天刚好退休了，九丰给他道喜。
“那天傍晚的火灾，我也在站在不远处看着，火是真的很大！”老人说完，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一样。
“鹰叔，你当年也在现场吗？我怎么没有印象。”所长还不知道这一点。
“你当然没有印象，你们都是在地上看，我当时是站在高架桥上看的。”老人很肯定的说。
“高架桥？”爬满藤蔓的高架桥。
“是啊，那天傍晚，高架上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死了一对夫妻。”
“你说什么？”九丰和所长一样惊讶，听都没有听过。
老人喝了水说，“当时一辆外地要去福建游玩的轿车，撞上了护栏，落在了附近一条河里，一对年轻的夫妻溺水而亡，我们接到报案去到现场时，那车已经沉入河里，等车子捞上来已经是深夜了。”
“那辆车里，还有其他人吗？”九丰小声的问，双手握紧。
“有，有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会游泳，她从车里出来，游到了岸边，捡回了一条命。”九丰就快摸到真相的大门了。
“还有这样的事。”所长看着他说。
“是啊，因为是外地车，打捞的地点又是在下游，当时大家都在关注火灾，就很少人关注。”
“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好像是被亲戚带走了。”
那条河叫青天河，河面宽阔，水质清澈，当年是很多小孩子夏天游泳的地方，原来那里还收过两条人命。
“说起来，这件事也让我记忆犹新，当时开车的是丈夫，听当时死者的亲人说，他有一个很特别的爱好。”老人继续回忆着。
“什么爱好？”九丰问。
“喜欢收藏火灾现场的照片。”老人发出一句笑声，“人真的什么爱好都有啊！”
—有些爱好太痴迷，可是会害死人。
那天在商品店选礼物时，甘婕说过这样一句话。那个被蛇咬死的银行高管……
“火灾现场。”二人头一回听见这种爱好。
“是啊，有人喜欢看日落，有人喜欢看日出，但那位先生偏偏喜欢的是看火灾，他的家里收藏了许多火灾的照片，用现在的话说叫做“火灾发烧友”。我们推测当时他路过高架桥时，正好看见桥下的纺织厂火灾，看到自己的心头好，所以疏忽大意，撞上了护栏，造成惨祸。”老人说完拿出了高级火柴，点了烟。
对得上了，甘婕想说的就是这个！
她的爸爸因为只顾着看桥下的火灾，没有打好方向盘，葬送了夫妻的性命，只有女儿活了下来。
多年后在工作上认识了剑福，不知因何提起了那起火灾，剑福作为受害者，提到了他怀疑的，九丰就是纵火者，但伙伴一定是无心的。那因害怕丢失在现场的火柴，可能后来被剑福捡到，成为了他怀疑的证据。
—害死那个人的，不是毒蛇，而是出售毒蛇的人，他们才是凶手。
—害死我爸妈的，不是火灾，而是引起火灾的人，你就是凶手！甘婕仿佛站在旁边，说出他犯下的错。
火灾改变了两个人的家庭，两个孩子的命运。而我却过得好好的，念完大学，成功就业，娶妻生子，前途光明……
“先生你没事吧？”
“哦，没事。”九丰回过神来，他已经推开了真相的大门。
“老先生，你还记得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吗？”只剩最后一点了。
“这么久了，我哪里记得。”老先生一时语塞，“不过，我记得她爸爸姓什么。”
“姓什么？”
“呵呵，跟我一样，姓陈。”老人笑着说，九丰祝他身体健康。
九丰信步地走出了派出所，呼吸到海边吹过来的风，他已经知道了甘婕为什么说那样的话，接近自己的目的了。
只有一点，甘婕没有伤害自己。
手机震了一下，是老婆从广州打来的，他接听。
“老公，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自从回老家，她一定要打四五个电话。
“嗯嗯，都处理好了，今晚就坐高铁回去。”
“好啊，那你一路上小心点喔。”手机另一头，给了一个空气吻。
“好的，和小豆说，爸爸今晚就到家吃晚饭。”
“好啊，那出发我们再聊。”
“好。”他挂断电话。
对，是家庭，自己的家庭，有老婆有女儿。和当时的甘婕家里一样，她一定是知道了这一点，所以最后才没有害我，也可能是我对她的关心……
九丰只能猜到这了，女人总可以一下看穿男人的心思，她们像猫一样，可以来去无踪，但什么都瞒不住她们。
现在，他只爱自己的家，老婆和女儿……还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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