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过得很快,贾双霜的情况仍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她还是无法记起之前的事情。
任从伟本想在多陪她几周,但是贾双霜不同意,她觉得任从伟有没有陪着自己,对自己的恢复影响并不大,与其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去公司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任从伟说不过贾双霜,只好给王卿清打电话,说自己马上就回来上班。
王总没有过问任从伟请假的原因,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马上回来上班,他只是告诉他回来工作的当天先到会议开会。
回公司上班那天的早上,任从伟看着熟睡的贾双霜有些舍不得离开。
但是他知道以现在的贾双霜的性格,要是醒来发现自己没有按照之前承诺的做,一定会非常生气。
他只好带上电脑,开着车来到了公司。
与之前的带有安慰和同情的气氛不同,他到公司后同事们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难道贾双霜回来的事情已经传到公司了?按理说是不可能的,这件事自己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任从伟按照王总的要求,没有在自己的办公室停留而是径直来到了公司的大会议室。他刚进会议室,彩带、彩纸、鲜花便向他飞来,让他猝不及防。
任从伟立刻明白过来,贾双霜回来的消息大家一定都知道了。至于是谁告诉他们的,不用想也能猜到。
会议室被精心布置过了,巨大的写着‘热烈欢迎任从伟同事获得新生’红色横幅挂在了前面,会议桌被围成一个长方形,桌上摆满了食物和饮料,像极了学生时代开茶话会的样子。
这样的风格深深地打着王卿清的烙印。
同事们纷纷上前热情地与任从伟拥抱拥抱,表达对他的祝福。
任从伟很不习惯这种热烈而温暖的氛围,他真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会议室就这么大点根本没有地方让他躲藏,此外自己总不至于扭头离开这里吧。
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王总站在了会议室的中央,开始了一番自认为的十分热情洋溢的讲话。
他带着泪水向任从伟表达了祝贺,祝贺贾双霜在失踪三年后终于回到了任从伟的身边,也祝贺任从伟获得了新生。
也许是害怕在说这些事情自己会控制不住哭起来,王总的发言转向了工作。
他顾了任从伟在公司的工作历程和所取得的成就。不断地强调任从伟对公司的重要性,以及他对其他同时的影响力和带动力。
任从伟对这样的讲话不是很感兴趣,很快大脑便处于了一种半放空的状态。
直到王总宣布为任从伟准备了一份特别的礼物——一份三亚双人超豪华七日。
任从伟为不喜欢旅游,但是这份礼物除外,他一心想要恢复贾双霜的记忆,却忘记了王医生说的过好现在的生活的重要性,而这份礼物正好提醒了他。
他开心地接受了。
最后王总宣布庆祝活动正式开始。
在和在场的每位同事简短的交谈后,任从伟终于有机会找个角落躲起来了。他不明白为什么王总要如此兴师动众地开这样一个庆祝会。
贾双霜回来的消息一定是王卿清通过他自己的关系得到的,既然是这样,那么他也应该知道贾双霜还处于失忆状态,并且不知道记忆什么时候能够恢复,要是最终不能恢复,那么这样的庆祝会不就和自己的祭奠一样变得可笑无比了吗?
这时余可走了过来,他是财务部门的负责人,王卿清的同学,同时也是密友。
“听说你妻子回来,真替你高兴。”带着满脸的微笑说道。
“谢谢你,我也没想到,老天爷会如此地眷顾我,让我失而复得。”任从伟一边说,一边继续望着比他还开心的王卿清。
余可顺着任从伟的目光也看向了王卿清
“王总他是真的为你高兴,你妻子能够三年后平安回来,他一定想要是自己过世的妻子也能回来那该有多好。”
任从伟听到这话,好奇地看向了余可。
“他不是还有田秘书吗?要是他的妻子回来了看见这些,只怕是立马要和他离婚吧。”
不知道是受这欢乐气氛的感染,还是好奇心的驱使,任从伟问起了王总和田秘书的事情。
“哈哈哈,田秘书?他和田秘书是不可能的,这点他们两个都清楚。”余可大笑着说道。
“有些人,特别是像王总这样的人,不能只看表面。他能把公司管理得这么好,又能建立与政府的良好关系,注定他是一个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
本来不该在同事面前八卦他的事情的,但是我看王总如此欣赏你,而你又对他有些误解,我想还是和你讲讲他的故事吧,只是你一定要保密,不要把我说的告诉其他人,也不要告诉王总这些事情是我说的。”
任从伟发誓一定会把今天听到的烂在肚子里面,于是余可讲起王卿清和他的妻子的事情。
王卿清和他妻子两个是在大学期间认识的,工作后便确立了恋爱关系。
他的妻子汪君莉是个富二代,从小便满世界到处转,所以见多识广,思想比较开放;而王卿清那个时候还是个典型的理工男,一心只想搞技术,争取老了能评个院士,当然他的最高理想是获得诺贝尔奖,青史留名。
可是,吃技术这口饭的人都明白,技术这条路越往后走会变得越窄,再有雄心壮志和极强能力的人,也要靠老天爷赏饭吃才有可能突破瓶颈。
王卿清显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工作没几年便碰到了自己的天花板,一直拿不出更好的成果来,导致他变得有些郁郁寡欢。
汪君莉倒是一路顺风顺水,自身能力本来就强,再加上有家族的支持,在事业上很快取得了不错的成就。
随着这种情况的出现,连他们共同的好友余可都觉得两人没有可能继续在一起了,毕竟这个女强男弱的成功案例太少了。
据说在一次深入的交流和探讨后,汪君莉说服了王卿清从研究所出来,自己创办一家生物科技公司,这样既能挣钱又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研究。
换个赛道,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所不定就会有突破。
但是众所周知,创办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前期投资投入非常巨大,仅凭汪君莉和王卿清的个人财产完全不可能办到。
要实现这个计划,他们必须得到汪君莉家族的全力支持。
汪君莉的父母知道她们两个的关系,也表示过会支持王卿清的事业,但是他们创业以及后期需要持续投入的资金实在太大了,而且很可能还要用到一些关系,所以根据老家的传统,只有他们两个结了婚才能得到家族无条件地支持。
讲到这里,任从伟插嘴说道:“他们两个不结婚的话,按照出资比,汪君莉应该要大得多。但是如果结婚的话,这怕是要算作夫妻共同财产吧。站在汪君莉家族的角度,岂不是很不划算?”
“你这完全是个人创业的思维,只盯着股份看。在中国,特别是在资金实力雄厚的大家族里面,账不会这么算。股份只是一串给人看的数据而已,除非走到法律程序否则它一点用处都没有。真正有用的是实际利益的交换,深度的捆绑和可执行的契约,婚姻能很好地满足以上三点。”
余可喝了口饮料继续说道。
“在大的家族里,你首先需要成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才能有可能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人们决不会因为你是王总而高看你,但是却会因为你是汪董的女婿而和你认真地谈生意。这也是在任何一个历史足够长的国家里,身份都是很重要的原因。”
“他们就因为这个结的婚?我还以为他们是为爱而结婚呢。”
“他们当然爱着对方,但是当时两个人都还年轻,不想过早的被婚姻束缚住。
我本以为汪君莉会反对,但是没想到她立刻同意了父母条件。反倒是王卿清有些犹豫,他知道汪君莉是一个向往自由,讨厌被束缚的人,而婚姻本身就是一种束缚,他不想因为自己的事业而绑住她。并且他也明白,他们的婚姻一旦被家族利益绑定后,汪君莉到时候想再想重获自由,将会变得异常的昆仑。
他这些都告诉了汪君莉。不过你猜汪君莉怎么说。她说婚姻只是一纸合同,规定的只有基本的权利和义务以及财产的分配。只要一个人的心和思想是自由的,婚姻又怎么会困得住呢?
这话说让王卿清感到自惭形秽,于是也同意了汪君莉父母的条件。”
任从伟感叹道:“汪君莉不仅懂得变通与取舍,而且看事情看得通透,真是个人才。”
“我也这样觉得。没多久他们两个就结婚了,然后创立了现在的这家公司。汪君莉任董事长,王卿清当总经理,或者叫CEO。
后来,汪君莉的一个表姐出了点事儿,具体什么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是至那之后,汪君莉就改变了自己丁克的想法,他们决定要有孩子,可是把洋方法土方法都试了个遍也没有怀上。
王卿清觉得这是天意,没办法强求。但汪君莉并不想放弃,她找了一家知名医院,把该查的不该查的都查了个遍。结果......”
“难道导致汪君莉过世的是卵巢癌?”
“不愧是有医学背景的人,一猜即中。是的,她得的事卵巢癌。
我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他们告诉这件事的时候的情况。
他们两个挑了个能俯瞰两江交回的地方,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我当时想的是他们终于怀上了,所以可高兴了,甚至在想要说出怎样的祝福语才会显得与众不同。
我到那里的时候,气氛没有预想中的那么热烈,我以为可能是胎儿的某个指标不是那么理想。
随着大家吃吃喝喝起来,气氛开始变得有点怪异,我们几个朋友也拿不准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直到汪君莉站起来宣布她得了卵巢癌。
当时整个空气都凝固了,我坐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汪君莉都说完坐下了。
接着大家都用着很平庸的词汇尴尬地安慰着汪君莉。
汪君莉却笑了,她说她开始的时候很震惊也很绝望,但是现在却有一点欣喜。自己本来奔着孕育生命去的,没想到却被宣告了死亡。而且更值得玩味的是带给自己死亡正是孕育新生命不可或缺的器官。”
说到这里余可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通过这事儿她领悟了很多道理,这一生算是没有白活,大家也不必为她伤心难过。
之后她就独自一人旅行,从走遍中国开始,到走遍世界,最后留在了美国进行治疗。
王卿清想陪她一起走完这一程,但是被她拒绝了。她说王卿清在身边,她的牵挂会变多变重,这段旅程便不会那么轻盈与洒脱。她想既然孤单一人地来到这个世界,也就孑然一身地离开。
我觉得这是她的部分想法,另外一部分是不希望王卿清痛苦。所以她去旅行的时候,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王卿清,留心他的心理状态。同时她每到一个地方,会把她拍的照片发给我,让我根据情况选择是否给王卿清看。”
“那你都给他看了?”
“在我感觉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会给他看了其中的很少一部分。我想等他真的走出来了,我才会把所有的相片都给他。”
“他还没有走出来?”
“对于已经逝去的自己深爱着的人,每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祭奠方式。有的人会把自己也给埋了,让自己和心爱的人一同死去;有的人则把自己封起来,在心里建造一个装满悲伤的小屋;王卿清就是属于后者。表面上他接受了,看开了,但是实际上汪君莉过世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家睡过觉。”
“不同的祭奠方式......确实。那他和田秘书呢?”
“他和田秘书没有什么故事。田秘书这人除了知道自己没什么特别能力外就没有其他能力了,但是又想着往上面爬,只能向职位高的男性主动投怀送抱。
据我观察,她来公司之后尝试着和每个男高层搞好关系。你没发现你来之后有一段时间,她对你特别好吗?”
任从伟疑惑地说道:“没有呀。”
“好吧,搞技术的反应果然都比较慢。我见她这样积极的搞关系,就去跟王总说这样下去不好,公司会被搞得乌烟瘴气。可是那时候王总的脑子里除了汪董就是工作,哪有心思管这些。
王总给了我两个选项,要么给她调部门,要么开除她。
调部门肯定是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而作为正规公司,开除她也必须要个正当理由才行,她只是献殷勤又没有做出太出格的事情,这理由真的不好找。
我只好给汪董发信息,汪董让我把小田弄成总经理秘书,让她专攻王总。这样一来,于私王总有人照顾是一件好事;于公也能维护公司生态平衡。
后来她还让我注意一下田秘书,她觉得田秘书的动机可能不是我想的那样简单。
我说我自己害怕王总上当受骗,汪董却让我放心,以王总的智商和性格对田秘书不会有长久的兴趣的。
果然小田当上秘书后便不在对公司的老员工献殷勤了,而是专挑新员工下手,这倒是帮公司留住了很多新人。”
听余可讲完王总的故事,庆祝活动也接近了尾声。
任从伟看着王卿清,心想每个人也许表面下都存在着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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