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科，你说这任从伟到底是个什么人，大家对他的评价和看法怎么会相差那么大呢？”
在办公室里，韩小薇看着自己做的调查笔记，不禁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郑凌峰一边喝着茶一边好奇地问道：“差别真的有很大吗？我倒是有些好奇了，说说，也让我了解了解这个任从伟。”
“我按照你的命令，随便找几个他的同学和同事聊了聊。
我先通过医科大学找到了他的同学。这些人几乎现在都是医生，分散在市里的各大医院里。我心想大家都是同学，在一起生活了五年，毕业后又是进入的同一个行业，那对同一个同学的评价除了一些细微差别外，其他都应该一样。结果除了都认为任从伟成绩比很好以外，其他方面几乎没有意志的观点。
我先说整体印象吧。
有人觉得他彬彬有礼、善解人意，是一名标准的阳光男孩；
有人觉得他好胜心强、心机很重，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还有人觉得阴险狡诈、善变多疑，有变态的倾向......”
韩小薇还想继续说下去，郑凌峰却打断了她，问道：“小薇，你工作多久了？”
韩小薇撇了撇嘴说道：“我工作一年半了。郑科，我可是转正后便来到了这个科室一直跟着你，你居然不记得我工作了多久！”
郑凌峰笑了笑。
“记得，我当然记得。在我们这行工作久了，与人交流已经习惯用提问的方式，而不是用自述的方式了。从大学到现在有交过男友吗？”
韩小薇诧异的看着郑凌峰，心想正在讨论调查结果，怎么又扯到自己私生活上面去了
“这个问题属于隐身，我又不是犯人，我选择不回答。”
“看来是没有。先声明我不是想给你介绍对象，也不是在关注你的私生活，而是在纠正你的观念。我告诉你，这男人就像广告词里面说的那样——不止一面。当然女人也是一样的。但是很多时候，大家会先入为主地认为男人是一种单纯的动物，要么只会用下半身思考，要么只会一味地重情重义，从而忘记了每个人都是一个由复杂思想组成的个体。”
韩小薇对郑凌峰的话有些不屑，只是碍于他是自己的上司，她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说道：“即便如你所说，任从伟有很多面，但是应该也不至于两极分化到如此之大吧。一个人怎么可能同时具备阳光男孩和变态这两个完全不同特征呢？”
“对于一般人来说当然不可能，但总有人具备别人不具备的能力。等你案子办多，就知道这世上什么人都有。当然，我并不是说任从伟一定是那种特殊人。对他评价的分裂，还有可能来自于他学霸的身份。因为对学霸的评价很多时候都是有点分裂的，如果这个学霸除了成绩好以外，其他方面也很好的话，这种分裂就会更明显。
和他能力相差得远的同学很容易对他产生崇拜感。毕业之后，特别是体会了社会的复杂性之后，这种崇拜感便会深深地刻在记忆里，而作为医生这种受人尊敬的职业，又很难去想让直接表达对某人的崇拜，所以便会溢美之词来形容曾经的学霸。我猜测你听到的彬彬有礼、善解人意和阳光男孩的描述多半来自这群人。
那些和他水平差不多，同为学霸的人，因为彼此存在竞争关系，对他的看法可能就不那么正面了。大学的规则和初高中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学业已经不仅仅决定老师和同学对自己的看法，还决定着现在和未来的收入。成绩好奖学金自然就高，未来找到好工作的几率就大。再加上大学的学业也不只有成绩一个方面，还包括其他很多方面，而其他方面的能力和水平就不像成绩那样可以用数字来直接衡量了，所以难免有的人会觉得他不择手段。
至于说他变态的人，不一定真的觉得任从伟表现得像变态一样，还可能仅仅是出于对能力强的人反感，认为强者必怪。”
“郑科，你对大学生活理解得很深刻嘛，看来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空了给我们讲讲。”
“哈哈哈，我不否认那时候自己的学业很好，也经历了一些事情。但是看透这一些事不是大学的时候，而是工作之后。案子办多了，思考和问的问题多了，对人的了解也就多了。好了，同学那边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同事这边呢？”
“同事这边有些奇怪。之前王代表跟我们说的任从伟的特点，在他的同事的那里没有得到充分的验证。”
“你把王代表的看法都告诉他们了？”郑凌峰严肃地问道。
“没有，我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要是我说了王代表的看法，他们还不得和领导保持高度一致？我还能了解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呢？任从伟的大部分同事就只是说了一些客套话，请他们说说优缺点，他们还是继续说一些客套的话。”
“任从伟在他们公司也算是个大领导，而且又是技术负责人，大家表现得小心谨慎也很正常。”
“只不过有一个叫做程诚的人，一口气说了很多对任从伟的看法。”
郑凌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坐直了身体。
“喔！说来听听。”
韩小薇将记录本翻到了下一页，开始读起程诚的话来。
“任从伟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咖加变态。你见过谁在妻子还处于失忆状态，身体还没有恢复的情况下就赶天赶地地跑来上班的人吗？
正常人能做出这种事儿？换谁。谁都得请半个月假，好好陪自己的妻子吧。
当然啦，他的变态行为也不只是这一点。
你们知道吗？他在做实验的时候会表现得随和一点，虽然还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是至少人的气场不那么瘆人。可是在用计算机的时候立刻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全身散发出一种阴暗的气息，连动作都变得有点像女人，而且还和女人一样刻薄。”
“这个程诚的话似乎印证了王代表和同学们的部分看法。他对任从伟工作说了什么吗？”郑凌峰一边摸着下巴一边说道。
韩小薇继续读道：
“至于他的工作能力，说实话，我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聪明而且勤奋，但是关键是他在工作上的人品不行。
他时常在背后搞小动作，窃取同事的研究成果。你找他对质，他还理直气壮地说，同事间就该共享。可是我们找他共享研究成果的时候，他却说的他的研究涉及公司技术秘密，只有技术总监和王总的命令才能与大家分享。这样一来二去，他倒是做出了许多成绩，公司的资源、项目、人脉也都往他那边倾斜。而我们们却一点好处也没捞着，所以他来了以后公司的离职率就开始增高了。
这不是我有意说他的坏话，你可以去人力资源那里查出数据，数据是不会撒谎的，也是不带感情的。”
读完这一段，韩小薇将笔记本合上了。
“他之后还说了很多事情，但那些几乎都是在抱怨，没有什么价值。”
郑凌峰又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后说道：“看来这个任从伟确实表现出了许多与众不同的地方，这反倒让我更加相信他不是我们需要特别留意的人。而这贾双霜就不同了，由于不是领导，她的同事没有什么顾忌，跟我聊了不少，最后的他们的结论竟然是她没有什么存在感。”
“郑科，这越奇怪的人你越不感兴趣，这越正常的人你倒是越关注。”
“不同的案件对异常行为的定义不同，比如杀人案件那些前后反差很大，精神异常的人需要多加关注，而间谍案件则要关注那些过于隐藏自己的人。”
“好吧，但是我还是觉得贾双霜这种没有存在感的表现很符合大学英语老师的身份。在大学里英语并不是专业课，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不会对英语老师有多大的关注，泯没于众人再正常不过了。”
“不被关注并不代表没有存在感，更何况贾双霜的职业特点也让她不可能没有存在。
首先，不管她在大学里面教的是什么，她都是一名大学教师，这表明她是有能力的人，如果她愿意是能够吸引到其他人的注意，比如她就成功地吸引了任从伟这名学霸的注意。
其次，作为大学英语老师，她几乎每天都要和一群处于青春期的年轻人打交道，怎么可能少得了故事。即使自己没有故事，但是在上课时、下课后、总会听到或者见到学生、其他老师以及同事们的故事。
一般的人听到这些故事，便会产生想要和别人分享的愿望，办公室是一个理想的地方，同事也是理想的对象，见多点存在感自然就出来了。
退一万步说，即使贾双霜内向到不和任何人说话，那么她也不会毫无存在感，而是想任从伟那样，被别人称作怪咖。
所以想在大学这个既封闭又开放的地方毫无存在感必须得付出很大的努力才行。”
“郑科，我有点糊涂了，你的意思是在大学里活跃的人和不活跃的人都不可能毫无存在感，那贾双霜是怎么做到的呢？”
“这就是贾双霜厉害的地方，她在大学教师这个岗位上完美地融入了周围的环境，像一只变色龙一样在里面穿行，却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同事知道有这个人，但是对这个又没有特别的感觉，她既不特立独行、引人注目，又不置身事外、完全隐身。她的同事说她会参与讨论，但是却记不得她说过什么有关自己的事情。”
“听你的描述，我怎么感觉她像是一只貔貅，对八卦只进不出。”
“你的这个比喻倒是挺恰当的。不过她同事描述的只是代表了过去的贾双霜，三年后又回来的贾双霜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现在没人说得准。”
“郑科，我们接下做什么？他们两身边的人我们已经已经差不多都去了解，任从伟那边你已经投了信任票，而贾双霜这边恐怕要等她恢复了记忆才有可能获得有用的信息。我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放个假了。”
“想得倒是挺美，你问问犯罪分子他们放假不。”郑凌峰一边说一边将一份卷宗递给了韩小薇。
韩小薇双手接过卷宗，认真地阅读了起来。
这时郑凌峰对她说道：“这是我们之前一直在调查的那个国外间谍组织的相关情报，你再熟悉一下。此外，你还记得任从伟之前说的，那张纸条是他在追悼会上得到的事情吗？”
“记得，不过之后好像你也说过，也不能排除窃贼故意放在屋里的可能性。”面对郑凌峰的问题，韩小薇只好一边读文档一边回答。
“所以两边我都让人去查了一下。窃贼的作案手法很专业，找到的线索很少。反倒是通过调阅追悼会周边的监控，以及和孔教授的家人、同事和朋友的交谈，发现当天有几个陌生人出现在了追悼会上。”
韩小薇继续认真地看着卷宗，并不时地用笔做着记录。
“之后我们在这几个人的身上又挖出了这个间谍组织更多的情报。”
“这个国外间谍组织我们跟了很久了，按理说他们应该没有这么业余才对。”
“我想很可能是因为这几年加大了对他们的打击力度，抓了些埋藏得很深的间谍，导致他们撤走了一批老手，只能派新人来做这些事情。”
“那任从伟身上的纸条是他们放的吗？”
“他们原本是有这个计划，但是看见我们在场，没干下手，最终采用了乙方案将纸条送到两了任从伟身边。”
“这么说来，纸条是在任从伟别墅被盗时放进去的，但是就为了一张纸条而大费周章的实施一次别墅盗窃，这与理不通呀。”
“放纸条恐怕只是附带的目的，窃贼还有其他更重要的目的。”
这时韩小薇已经把卷宗里的内容都看完了，还给了郑凌峰。
“这么看来他们这次的目标应该是任从伟。此外，卷宗里虽然没有提到贾双霜，但是盗窃案显然是为了配合她回来而发生的，所以她很有可能是组织安排在任从伟身边的间谍。”
“你的分析不错，终于有进步了。”
“可是为什么要时隔三年才让她回来呢？不管啦，我建议我们现在就去把贾双霜抓回来，进行突击审讯。”
郑凌峰听到这话笑了起来。
“我收回刚刚说你有进步这句话。小薇呀，我们现在的工作重心是在调查上，不是在抓捕上，所以我们要先思考再行动，要不然很容易打草惊蛇。你想想，王医生对贾双霜做了专业的诊断，证明了她确实处在失忆中，我们现在把她带回来能问出个什么呢？
此外，贾双霜身上的谜团太多。我们不知道她的具体目标是什么，也不知道在任从伟身边是否还有其他同伙，更不知道当年她为什么会消失。不把这些弄清楚，我们很容易在行动过程中陷入被动。”
“可是从卷宗的内容以及对方采用新人这两点来看，这个组织已经在准备撤离我国了，我怕贾双霜恢复记忆的那天会是她再次消失的那天。”
“确实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得想办法尽快摸清贾双霜的事情。而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找一个人来帮忙。”
“张超？”
郑凌峰带着满意的微笑看着韩小薇。
“你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明天来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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