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深夜来巨船

我们连夜赶路,终于赶在第二天一早,到了学校。找到了丁小娴的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却告诉我们,丁小娴已在一个小时前给家里人接走了。

“她家里人?”我拿出照片,“是他吗?”

李老师看了一眼,摇头道:“不是,是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他说他是丁先生的朋友。”

“丁小娴认识他吗?”

李老师笑了笑:“邓先生,我明白你意思,你是否担心小娴会给陌生人接走?那是不可能的,是我亲自送她上车的。我一直和丁先生通着电话,来人是经过我,丁先生和小娴三方确认了的,你就放心吧!”

“孩子她爸亲自来电?”我不禁大感疑惑。

“是呀!”

“她请了几天假?”

“三天。”李老师对我询问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安,问我丁小娴是否有什么事。

我苦笑着,和马玲对望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们的谈话,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丁小娴的许多同学,趴在教室门口的走廊上观看。我为给人捷足先登而感到灰心,正要离开。却有个女学生跑过来道:“请等一等!”

来的是一位十六七岁,戴眼镜,神情害羞的少女。她一路跑到我们跟前,怯生生的问:“你们是找丁小娴的吗?”

“是。”

“谁叫你们来的?”小姑娘问。

我更加奇怪了。很快,我意识到了什么。

“她弟弟!”

“叫什么名儿?”她继续问,声音有点发颤。

“丁郁昇。”我回答说。

她嗯的一声,低下头,沉吟了会儿。

“可有证明?”

“嗯?”

“有无证明,你们是丁郁昇叫来的?”

“有!”我立即拿出丁郁昇写的纸条。小姑娘接过去,大致看了一眼。

“可不可以等我一下?”她说,“我很快就回来。”

我说可以。她拿纸条进了教学楼。几分钟后,气喘吁吁地回来道:“我核对过了,是她弟弟的字。”然后交给我一只小信封。

“丁小娴托我给你的!”

我连忙打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

“是储存卡!”马玲又惊又喜。

我忙道:“小妹妹,丁小娴怎么知道我们会来的?”

小姑娘摇头道:“她不知道的。我们是同桌,今早她请假走了,把这信封交给了我,说如果她弟弟来找她,就把这信封给他。如果来的是别人,就叫我问刚刚的那几个问题,答对了,就把这给你,如果没人来,就算了。”

小姑娘匆匆说完,就回去上课了。

“太好了!”马玲拿过储存卡,高兴得几乎想跳舞,“总算没白来!邓括,那神秘人可以先我们一步,接走丁大小姐。可是,他想要的东西,丁大小姐却留给了我们!哈哈!这俩姐弟,一样的聪明!”

我百分百同意马玲的观点。但我没时间高兴。我得赶快看一下储存卡的内容,好弄明白丁有堂上了艘什么船。以致大家千方百计地想要隐瞒它。

我们离开了小镇。我们是在中午时分,回到城市的。临回办事处前,我问马玲,要不要和我继续搭档下去,又或者,在她想要结束的时候再分开。因为我请她来,原本是为了开解丁有堂之用。结果一来二去,事情的发展,竟与她完全无关了,还冒了一定危险。她不是组织成员。她有自己的职业。我们合作的前提,是借用她一点专业知识,以及时间。而这些帮助,是没有报酬的。考虑到她的工作和生活,我必须先明确我们的关系,才能继续下去。

马玲想了想。她很想陪我到底。我知道的。同时我也知道,她的心理诊所,至少还有五名病人,在等着她。她是一位极负责任的心理医生。所以,短暂考虑后,她决定陪我看完录像,再离开。我答应了。

我们前往办事处。我取出一架性能极佳的照相机,装进储存卡,再连接大屏幕,摁下播放键。

我和马玲坐在屏幕前,静静的看着。很快,屏幕出现影像了。时间是7月1号傍晚六点。拍的是港口的生活影像。确认储存卡没有损坏后,我将时间轨,调至7月3号傍晚。影像开始时,我们看见镜头前有一双很大的手,那自然是丁有堂的手了。他开启相机之后,在镜头前笑了一笑。他相貌与照片大体一致。两鬓略略多了些白发,整张脸几乎没怎么变。

丁有堂刚走开,他的电话就响了。他离开去听电话。镜头是单调乏味的海景。但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镜头外,正在讲电话的丁有堂的声音上。他离得不远不近。所以声音听着有些含糊不清。我能听清的几句话,分别是:“今晚”、“不行”、“一人做事一人当”、“盒子”、“那东西”。马玲也一样。

我按下快捷键,录像一直快进。港口入夜了。没什么特别之处。我便直接将画面调到凌晨两点。画面里,月色明亮。海面波光粼粼,遥远的天际线,一个小黑点渐渐显现出来——那艘船来了!正如丁郁昇描述,它来的极快,短短十几分钟,就驶近了海口。可见性能极佳,船速简直可以用风驰电掣来形容。它没进港,而是泊在海面。离海边仍有一段距离。我不得不说,那真是一艘巨船!当它最终呈静态时,几乎占了视频背景的五分之一面积。港口那些远洋货轮,在它面前竟小得象普通渔船。

马玲忍不住道:“天呐!泰坦尼克号有这艘船大吗?你看那些帆!”

我同意她说法。我没见过现代船只,像它这样配备如此之多的帆。似乎还是全自动的。船停时,帆和桅杆自动收缩。离开时,又自行升起。它停下之际,有艘几乎看不见的小艇,往返于巨船和海岸之间。丁有堂应该就是这样给接走了的。

我对那艘船印象极深,反复看了几遍。船只方面,我和马玲都是门外汉,无法从那“巨无霸”的构造和运行方式分析出什么来。更不知它将丁有堂带去了哪儿。但我们一致认为,如此罕见一巨轮,别说海上航行,单造出来就足以世界震动了。我决定先从它来历着手。弄清楚丁有堂上了谁的船,再设法去找他。

我将那船的样子,打印出来。分寄给几位专家。他们有的在轮船制造公司工作,有的是航海学教授,看能否从他们那得到一些宝贵意见。我答应马玲,一有结果,第一时间便通知她。当晚,我们解除合作关系。她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去了。

照片寄出,短时间内,不会有结果的。所以,我也没闲着,我将那段录像,反复的观看,不放过任何细节。我看得最多的,还是那艘船,可是仍看不出一点新线索。

一天,我仍旧坐在放映室,观看录像。这一次,我已将音量,调至最大。就在丁有堂出镜微笑,走开听电话的时候,我隐约听见镜头外的丁有堂说:“……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盒子的东西……”接着便含糊不清了。那是他已走远,或者故意压低声音之故。总之,我勉强听见这一句整话,立马跳了起来!

之前怎没留意这通电话呢?我连忙将丁有堂通话的录音,截取下来。请专门的修音师,最大程度捕捉、还原当事人的话。很快,我得到一段音轨。那音轨是这样的:

“……我可以跟你们走。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盒子的东西。确实没了。我家不大。要搜就搜吧。20号?什么叫20号再来?今晚我……”

我所得到的原音,就是这些。不到十二秒。前中后都有缺失。丁有堂讲电话时,应该正在踱步,随后走开了,以致声音时有时无。好在对话还算连贯,比起只能一遍遍毫无头绪地看船,简直是天大的线索了!

首先,我已可以肯定,丁有堂是自愿跟“他们”走的。神秘男子没骗我。也许丁有堂的确正在某地“做客”。其次,他走的原因,可能跟“盒子里东西”有关。“东西”没了,所以不得不跟他们走。那么,他提到的“盒子”,是否就是丁郁昇所说,他哥哥失踪前留下的那个呢?最后,他提到一个“20号”。“20号再来”,再来的,自然是“他们”的人。今天是17号,20号,难不成就是后天?丁有堂走那天,是3号。是啊,为什么20号再来?据我所知,丁家早给他们搜过了。我心中不禁有着与丁有堂同样的疑问。但我不准备瞎想下去,我决定,再去一趟海边小镇!

我吩咐办事处职员,寄出的两张照片,一有回音要立即通知我。然后,我便回了家。我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我再次出发去丁郁昇的家。这一次,我是由水路去的。船抵达港口,整好是正午时分。天气非常炎热。乘客挤在一起,肩挨着肩,忍受彼此身上的酸臭,走一步停一步地向码头移动。就在这时,我身后忽然有把声音道:“对不住!对不住!请借光,我有急事!”

我心微微一凛。人群中,一位戴墨镜,穿花衬衫的年轻人,举着一只皮箱,歉然地挤开乘客,向前走来。我不认识他,但我却认得他的声音!他还在说:“借光!借光!”

错不了!这声音,和那晚山头上的男子,一模一样。他从我身边走过。由于拥挤,他在我旁边停下脚步,他看了看我,没认出我来。他也不大可能认出我。因为我正戴着一顶渔民斗笠,那种围有毛巾,戴在头上,能同时遮住脸和后颈,以遮挡太阳的斗笠。而我本身也戴着一副太阳眼镜。是以我确信他认不出我。他在我身边略停留,就下船走了。

我悄悄跟了上去。他进了船务大厅,走向服务台。我跟在他身后,在离他最近的椅子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本宣传册,假装在看。那人靠着窗台,对售票小姐说:“租一艘船,明天开。”

“要驾驶员吗?”售票小姐问。

“要。”男子说,停了一下,又道,“再请一名服务生,我有个坐轮椅的小朋友需要照顾。”

“好的。”售票小姐微笑道。男子付了订金,拿了票据,似对事情的顺利进展感到满意。

“小姐,你今天真美!”

“啊?”售票小姐愕然。

男子哈哈地笑着走了。

男子离开船务大厅,进了一间酒店。我站在酒店门口,思考下一步动作。毫无疑问,这人,必然是20号要来的那个人,竟真被我碰上了。我对自己的运气,不能不感到满意。事实上,我想,这人老早来了,只不过20号再行动而已。我不知道他们对丁家,究竟有何企图。但我既然撞见,就不能袖手旁观,非弄清这帮人搞什么鬼不了!

我在门口,直等那人离开了前台,才走进去。前台小姐正拿着电话,吩咐厨房送餐。她以眼神向我表达歉意。我微笑着,等她挂了电话,才问:“是刚刚那位先生要的吗?”

“是的。”她问道,“您住宿?”

“他开的是几号房?”我问。

前台小姐微微一怔。我连忙道,“别误会。我正好也饿了,刚刚那位先生住几层,我也在同一层开间房间好了。两份午餐,服务员一起送,岂不方便?”

前台小姐立即笑道:“那我在八楼也给您开一间吧!”

“谢谢!”我拿了房卡,提行李上楼。找到房间后,我赶快放下行李,轻轻掩好房门,在门口等着。约莫十来分钟,走廊响起来了推车声。一名男性服务员,正推着餐车,慢悠悠地推过来。我打开门,向他招手。

他连忙加快脚步,推车向我走来,对了对门牌号,道:“先生,您的午餐!”

“请进来吧。”我推开门,让他进房。餐车上有两份午餐,804号和810号。804号是我的。一份时蔬沙拉,鹅肝卷和果盘。810要的是一份神户牛肉跟一瓶香槟。

“中午就开香槟。”我冲另一份餐努努嘴。

服务员陪笑着:“老板,您也来瓶?”

我趁他转身铺餐巾的间隙,将一粒衣钮,掖进了810号餐的餐巾里。我藏的位置很讲究,服务员在那边抖开餐巾,衣钮必定会随餐巾,抖落到白色的绒毛地毯上。只要不被发现,它至少能呆在地毯里,直到第二天。

我道:“不了。一个人喝香槟,没意思。”

服务员走后。我在餐桌前坐下,享受着美味的午餐,静静等待着。我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约五分钟后,餐车再次经过我房前。我戴上耳机,摁下衣领的收音钮。然后,我听见了椅子挪动声——成功了!

我静下心,认真监听男子的动静。头三十分钟,他在吃牛排。耳机里,全是刀割盘的“咔咔”声。吃完牛排,他开始踱步,时不时哼两句流行曲子。接着,是淋浴室的流水声。他足足洗了半个小时澡。当他终于洗完,哼着歌出来,我已相当不耐烦了。没多久,耳机便打起了呼噜。

我摘下耳机,扔到一边。白白花了我一个半小时,听一男人吃饭,洗澡,睡觉。这事扬出去,准笑掉我同事们的大牙!

我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伸懒腰。我预备想一想接下来的安排。但我脑子里,全是切盘声,呼噜声,根本无法思考。我干脆也躺下,闭目养神。

柔软的沙发,静谧的氛围,躺着躺着,我竟睡了过去。也许我真的累了。这一觉,我睡得很死。醒来后,窗外的天色已经昏暗。看时间,已是傍晚六点多了!我猛地坐起来,戴上耳机。那边又是哗哗的淋浴声——他又洗澡了。

我寻思这人大概有洁癖。这时,他房间突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淋浴声停了。我听见他说:“喂!是!我准备好了。马上第二次激活。总部如有反馈,请致电我。”稍微停了停,又说,“另外,请帮我转接‘中枢神经’,我要与他对话。”过了会儿,只听他道,“‘中枢神经’,我是‘反射弧’。我失手了!女孩身上没有磁卡。我想,可能它已在邓括手中了。我不知道,情况有点复杂。但我认为,这不完全是我的责任。我们对‘铁翼组织’过于友好的立场,束缚住了我手脚。我必须向您请示,请允许我有百分百行动自由。我准备请丁先生的小儿子回来,进一步给他施压。邓括若再插手,我希望我能予以反击!不然,我太被动了……好!明白!”

他应该挂了电话,因为我听见他欢呼一声,语调十分轻快,自言自语地道,“邓括,邓括,哼!”

然后,是手提箱之声,箱扣打开。我无法得知他开箱后,做了什么。我耳机忽然一阵长鸣,我整个人跳了起来,忙摘下耳机。那边,一定另有一具电磁波仪器开始工作,才使我信号突遭干扰。莫非,这就是他所说的,“第二次激活”?我不得而知。我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四合之暮色,心里一遍遍琢磨刚刚听到的话。截至目前,我几可肯定的是:

一,我跟踪的对象,隶属一个神秘团体。这团体组织严密,成员之间以代号相称。他们正进行某种活动,而这活动,十分机密。绝不愿让外人知道。谁知道,就封谁的口或禁足。

二,此事与丁有堂有关。他手中有那团体想要的东西。也许是那“盒子”(我假定是那“盒子”)。他弄丢了(也许没丢,他故意这么说)。于是,他们“请”了他去。却仍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们便一个个地将他的孩子接走,以此要挟。丁小娴给他们接走了。丁郁昇是下一个。想到这,我心头陡的一亮,莫非,他的大儿子,丁郁亮,也给他们接走了?

三,我再插手。“反射弧”将对我动手。他们原本不打算与“铁翼组织”为敌的,但现在,他们再无顾虑。

我将以上结论,一一罗列在纸。心中有了个大概。可是,一种扑朔迷离之感,非但未减,反而愈加强烈了!我该怎么做?继续一个人同一个团体周旋?还是回家搬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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