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脱困

我纳闷了:那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他是谁?他认识我么?我肯定是不认识他的。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完全理不出个头绪来。我在想,眼下最重要,是先脱身,找到丁郁昇,再想办法离开这艘船!

我又走到窗口,看外面怎么样了。那艘船,已离开了约一海里。甲板上,依然有许多人,奔来跑去。绳梯已被齐中割断。不少人被渔网捕获,漂在海面。我没看错。他们的确是给渔网捉住了。但网底似乎有浮力垫一样的东西,垫着他们浮在海面。此外,另有一拨人,拿着长长的勾子,骑着快艇,把捕获的人一一捉回此船!显然,这帮人是经过严格训练了的!看来,即便有刀有枪,想要逃离这艘船,也不知那么容易。

看着外面被捉的人,我忍不住心惊,告诉自己先冷静。我的手,正按住舱壁。我感觉自己的手掌心,忽然间热了起来。整个舱室,突然都热了起来!它不是慢慢的,而是一下子,骤然之间,温度由二十几度,飙升至四十几度!我甚至来不及反应,便听“轰”的一声,同时舱室一震,我几乎都给震聋了,连忙捂紧耳朵,伏倒在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巨响过后,室温又迅速回落,舱内却仍嗡嗡的响着回音!我立马站起,扑到窗边!眼前的一幕,令我不由得,惊呼了出来!

那艘刚驶离的船,生生没了三分之一截!

这艘船刚刚是冲对面发射了什么吗?可是,那艘只剩三分之二的船,无任何火光、爆炸,也无任何碎屑抛洒至半空之中,或者大海之上。那半截船尾,简直凭空消失了似的!这是什么武器?发射时好像就在我隔壁!那热反应、那消失的船尾,全在我认知范围之外。这些人来自哪个国家,我手中没有一点相关资料。

我在窗口看了会儿,就不想看了。那艘可怜的船,没了一截,头重脚轻,正在缓缓下沉。等待那些船员的将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没多久,外面有人来了。我连忙把绳子拼在手腕,预备他们一关好门,就趁机发难。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进来的,却是给我打手势的那个人。他神情十分紧张,门一开,就问:“拿到了吗?”一边问,一边望风,一边招手叫我赶紧出来。他问的当然是匕首和手枪了。

“拿了!”我拍拍腰。他点点头,似乎对此感到满意。

“现在三号台没人把守,我放了套潜水服和鲨鱼壳,你趁机混到对面!”那人说。

“对面要沉了!”我惊讶地表示异议。

“要相信‘语言’,船沉了,他也不会沉!”那人对我的疑问,似有点诧异,“你是谁?”

当他说“语言”的时候,我就知道,“语言”是个代号。也就是说,眼前这人,极有可能是“反射弧”、“白细胞”他们一伙的。显然,他和前两人一样,都把我当另一个人了。反射弧此刻就在船上,我不能冒充他。所以,几乎没有犹豫,也不知道会不会穿帮,我脱口而出:

“白细胞!”

“嗯!”他用力拍了拍我肩膀,“打起精神来!”

他示意我跟他走。我没有忘记丁郁昇。

“医疗舱在哪里?我还要带走一个小孩,他是我的任务!”

“小孩?”他略微停顿,然后道,“我刚从那过来,没看见小孩。他叫什么?”

“丁郁昇。”

“我会关照他的。你先走吧! 我没法再安排了。”

我实在不想丢下丁郁昇一个人逃跑。但目前情况,又不允许我多想办法。好在丁郁昇是个孩子,相信这帮人总不至于为难一个孩子。还有那叫“云鹫”的女子,怎么说,也共患难一场,丁郁昇怎么上船的,她心中有数,自然会关照他。小子本身也机灵。他留在船上,确实要比跟我走安全。反倒是我,对面明明要沉了,我还要过去,倒不如中途抢一艘快艇,这不比相信什么“‘语言’不会沉”保险得多?

我自己心里打着主意。很快,那人把我带到一个小平台。他说我窗口看到的快艇,都由这下水。那些人还在围着断船打捞。我走进换衣间,迅速换好衣服,提着鲨鱼壳,轻轻入水,将走之际,我问那人道:“你是谁?”

“‘病毒’。”那人应了句,消失在平台。

我记住他的相貌特征,潜入水底。我操纵鲨鱼壳,往断船方向驶去。接近了,我浮出水面,悄悄观察海面局势。原本仅剩三分之二的船,此刻又沉了大半。快艇上的人,候着船上的人往海里跳,就发出一枚“网弹”,将跳海之人罩住。“网弹”罩住人后,会打开一条气垫,让网里的人抓着,翻出水面。接着就乖乖等着被捉。我尝过一次“网弹”的滋味,决不想尝第二次。要抢快艇的话,我必须得快、准、狠,一到手就开走,决不能给“网弹”击中。

我在等一个机会。不一会儿,一艘快艇在我身边驶过。骑手和后面的持枪手,突然同时落水,快艇向前蹿出、侧翻,又轻飘飘地浮了起来。落水的两个人,却是给网“罩”住了。原来对面跳船的人,有几个手里也有枪,也能发射一枚网弹。我见有一艘快艇空了,不用抢,赶紧游过去,爬到快艇上。由于我穿着潜水衣,和船上的蛙人一样打扮,所以相信我抢上这艘快艇,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果然,其他快艇的人,只向我招招手,叫我小心,就自个走了。

我正寻思,要不要抢把“网弹枪”来防身时,不远处的海面上,忽然有把雷一般响的声音,吼道:“这位小钧汉的命还要不要?”

这人声音如此洪亮,我一听,立马就记起是此前振臂高呼“还等什么”的那个人。只见他单枪匹马,浮在海面,手臂环着一蛙人。正是给我夺走鲨鱼壳,给罚徒手游回来的“钧汉”!看情形,他真的自个游回来了,结果游到半路,给那“霹雳声”截住了。

快艇的人,都呆住了。有人道:“申大伦!你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哈哈!”那人笑道,“老子不叫‘申大伦’,代号‘语言’是也!你问一问‘高义渠’,看我敢不敢。他老弟‘高钧汉’的命在我手里!”

骑快艇的人人怒形于色,却谁都不敢妄动。不一会儿,主船有艘快艇,飞似的驶了过来。骑手白背心、大墨镜,冰山一样的表情。他就是用网弹打我的男子。高义渠,我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手一扬:“你要什么?”

“快艇!”

“给他!”

我就是等这个机会。高义渠一说“给他”,我立马开快艇驶向“语言”驶去。

“语言”又道:“不要在水下打我主意,一刀刺死钧汉并不难,我说到做到!”

“跳下海去!”高义渠说。这是给我的命令。我不能靠近“语言”,只能在差不多的地方跳下海,让快艇的自个“漂”过去。我到了“语言”五米开外的地方。“语言”眼神一下子警惕起来了。

“朋友!太近了!太近了!”“语言”警告道。

“别怕!”我用法语说,“‘病毒’叫我来找你。”“语言”猛地望向我。

“你是谁?”他问。同样是法语。

“白细胞。”

我这样说,实在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因为我不知道他和白细胞是否相识。果然,他说:“你不像白细胞。”

“我化了妆。”我撕开一点脸皮,又迅速粘上。这又是极冒险的一招。我根本不了解他们的行事作风,假如他们的宗旨,其中有一条是坚持以真面目示人。那我就露馅了。之所以敢赌,皆因假名、假音、假证件我都见他们用过,多一副假面孔,想来也合乎逻辑吧。

“快。我反射弧都失手了。”我提醒“语言”,“船沉了,‘语言’不能沉!”

“语言”神情,一下子振奋起来。他看我的眼神,表明他已完全相信我了。

“高义渠,”他道,“你当我傻吗?再来一艘快艇!”

“给他!”

又一人骑了艘快艇过来。在七米远的地方,“语言”叫他跳海。他跳下海,快艇漂到了我旁边。

“我的人怎么还不回来?”高义渠问。

“哈哈!我把钧汉还给你,我一个人开快艇走,我走得掉吗?”

“你出尔反尔!”

“非也!他和钧汉跟我走,直到我安全了,我再把钧汉给他。”

“那位兄弟是谁?”高义渠问我。

糟糕!我目示“语言”。“语言”大声道:“你想知道他是谁,好暗暗下任务吗?没门!他和钧汉跟我走,就他、钧汉、不接受换人!”

“好厉害!”我心想。高义渠问我姓名,是想知道我是谁,靠不靠谱,能否将弟弟托付给我,“我”不太可靠,他可能就要提出换人了。“语言”洞悉他意图,立即封死了这条路。我又过了一关。

这时,我晓得该做点什么了。我微微偏过头,但又不让高义渠见我正脸,表示向他请示。那边静了十几秒,十几秒,我背部却已冒了不少冷汗。而“语言”,神态依然镇定,一副吃定了对方的模样。此人智勇双全,来日是个劲敌!

“钧汉!”高义渠道,“你敢不敢跟他走?”

钧汉双眼,一直在我和“语言”之间跳动。我和“语言”用法语对话,他全看在了眼里。傻瓜都知道我俩在通气。他眼中,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愤怒。此时高义渠向他喊话。“语言”扣住他喉咙,威胁说:“让我们走!我会放你在海边,给你一点钱。你大哥等你不到,自然会来找你。”

钧汉眼睛眨了两眨,点了点头。”语言“松手,眼睛却逼视着他。钧汉喘了喘气,大声道:”我敢!“

高义渠定定看了这边几秒,他一定是看钧汉。

“好!”他说,“你带他们走吧!”

“好孩子!”“语言”摸了摸钧汉的头。他们上了快艇,他让钧汉做骑手,自己身后监督。我们三人两艇,在众人怨恨而无可奈何的目光中,疾驰而去!

船影在我们身后,慢慢变小,直至不见。我以为我们直接回岸。但中途遇见一艘渔船,它来自另一个港口,而且正在返航。“语言”便改变主意,改搭渔船,在另一个港口上岸。我和钧汉,自然十分疑惑,却也不敢多言。我脱掉潜水衣,钧汉认了很久,问我是不是抢他潜水面罩的人。我说是,他随后也脱掉自己的潜水衣。这时,我才知道他还是个孩子,十六七岁的样子。年纪虽小,但他身体长得好,同龄人当中,他算是我见过的,最强壮的人了。他似乎对我很好奇,上船以来,一直时不时地看我。我那会正烦着怎么应付“语言”。就没搭理他。“语言”进舱和船长打招呼的当儿。他忽然走过来,说:“我没准备好!”我云里雾里。他又说:“敢不敢试一试?”

我说:“试什么?”

“力气!”他伸出手,做出要和我握手的姿势。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他手掌突然发力,好像要把我手捏碎。我当然不是吃素的。他用几成力,我也用几成力。最后直握得他满脸通红。

“好了!”他说,和我同时撤手。我得承认,这小子力气真大!虽然没能在力量上胜过我,但以他年纪来说,这手劲是相当惊人的!我一边揉手,一边看他什么意思。

“怎么样?”他看出了我的惊讶,有点得意地说,“我没准备好!才给你抢走了面罩!”

哦,他还在为面罩的事耿耿于怀。

“我承认。”我说,“但如果我也准备好了。你还炸得了游艇吗?”

“哼!我不跟说这个。我炸不炸船,你那船反正也逃不了。我大哥老早就盯上你们了。我放那炸弹,是为了骗你走开,我们好救人!炸个游艇岂不简单?他的船比你的游艇大十倍,结果怎样?我哥要它沉就沉。”

“他”指“语言”。他大哥自然是高义渠了。他的话提醒了我。那艘给“打沉”的船,舱室的热反应,又在我脑海浮现出来,脊背不禁生起一股寒意。这小鬼倒也知机,晓得落“我们”手中,生死全无保障,就搬他大哥出来唬人。我不怕高义渠,可是那艘船,不好说,只感觉又是一股可怕的力量。由于那个叫“云鹫”的姑娘的存在,到现在我还不好判断这帮人性质如何,是好人,还是坏人?丁有堂一家究竟卷入了什么大阴谋啊。他们一家,再平凡不过了,碍着谁了呢?我能肯定的是,一切都跟那块刻有字的金条有关!看来,要解开这些谜团,不先弄清楚金条的来历,是不行的了。这小鬼既然是高义渠的弟弟,从他口中应该能套出点什么来。

于是我道:“高义渠不就是想抢我的金条?”

我一提金条,钧汉立马皱起眉,露出疑惑不解的样子。

“你的金条?”他说,“你的金条?是你的金条吗?”

“不是我的,是谁的?”我忽然想起在舱室时,我说金条有字,那男人便说出一个数字“8”的情形。

“当然是我们的!我们······我们一直在找······二十几年了!好不容易找到,你们却来抢,你们······简直是强盗!”他声音发颤,强压住一股怒气。

果然不止一块!丁郁昇那块写着“黄金海岸”,另一块写着数字“8”——也许只是一个“8”,也许是一串数字,他们害怕泄密,只说了开头,就没再说了。

我继续道:“金条那么多,给别人一两块,又有什么关系?”

“一共就四块!”钧汉气呼呼地说,“缺一不可!你要来干嘛?它对你根本就没用!”

这小鬼,一点阅历没有,轻轻一激,就什么都往外说。我暗暗叹息,亏你是落在我手里。想着继续套他话。“语言”却在这时走了出来。我只好闭嘴不说。钧汉似乎也很怕他,怒气一下没了。

“不用在这叫嚷,我不会吞了你。”“语言”瞪了钧汉一眼。然后,他给我一个眼色。

我跟他走到一边。他问:“你说你和反射弧都失败了,是怎么回事?那个女人怎么会在游艇上?”

这个问题,早在上船之前,我就已考虑过。冒充他们中的一员,风险是相当大的。由反射弧和白细胞的斗争看,他们内部,必然是出现问题了。反射弧夺得金条后,马上用望远镜看海上,他租船出海,显然也是要带丁郁昇上船。而前来接应他的,会不会就是“语言”呢?他俩是一伙的吗?反射弧是叛徒吗?还是白细胞真给组织抛弃了?众多疑惑,要求我做一个选择,因为我现在是白细胞,我要么就是那个“白细胞”,直斥反射弧的背叛行径,要么装傻,表示已和反射弧狼狈为奸。我决定相信反射弧是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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