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天色刚一变暗,我们便觉平静的海面,忽然刮起了强风。海水渐渐翻滚起来。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们明显感觉到了海况的变化。三艘家眷船,离“凹凸号”越来越远,汹涌的海流一直推着我们往后退,我们不得不频频加大马力,才不至于被它推离坐标点。
高志扬,高义渠,鼓干中,陈正同,符纪,云鹫,我,溪岳,高均汉和丁郁昇等所有人,都站在了甲板上,屏气凝神地望着海面。
我悄悄握住云鹫的手,发现她的手心,全是冷汗。我于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这时,在另一艘船上,不知是谁,突然尖叫一声:
“看——”
我们都紧张地向声音的来向望去。而临船的甲板上,我依稀看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少妇,手指指向船后。我,云鹫,溪岳,一同回过头。
只见漆黑、波涛滚滚的海面上,一黑色巨型物体,飞快地向我们这里逼近。与此同时,高义渠手指前方,大声喊道:
“光!”
大家都顺他指尖望去。前方,大约一百米的海水里,隐隐透着白光,并且那光还会移动,仿佛有谁在海水底下,用强烈探照灯照射水面一样。
“我去探路!”高义渠一声高呼,纵身跃进了海里。
“我也去!”
“我也去!”
鼓干中,陈正同,也随之入海,跟着高义渠往前游去。
忽然又听“噗嗤——”、“噗嗤——”两声怪响,身后那庞然大物的底下,箭似的射出两具黑色小物体,穿入水底,以无以名之速,赶在高义渠等人前头,破水而出,浮在亮光之上。一人率先破壳而出,趴在剧烈漂浮的小物体上面,探身望着发光的水面。浮光掠影间,隐约辨认出那是一个年轻人。
“大哥!是大哥!大哥!我们在这里!”丁小娴挥手高呼。丁郁昇,丁有堂也抢到护栏边,探身张望。
身后的巨型物体,不用说,那是‘明尼列斯’的总部到了。那前面那位,丁小娴高呼“大哥”的年轻人,就是丁郁亮了?
“他就是‘那人’!”我失声道。话音未落,溪岳已一头扎进了海里。
“他是‘大脑’,‘镜墙’的第一代新生儿,高闻赞!”云鹫连珠炮似的说,“高伯伯,就是他!你快看!高闻赞!他就是高闻赞!”
不知情由的人,不知云鹫说什么,知道的人,都纷纷发出惊叹之声。我担心溪岳这么贸贸然追去,会冲动坏事。正想着像他们这样鲁莽地过去,是否正确时。我听见丁郁昇道:“均汉,咱们开摩托艇去追咱们的哥哥吧?”
高均汉道:“好啊!我正要说,明明准备了摩托艇,干嘛却游过去呢?冷死了!”
“你哥傻呗。”丁郁昇拉拉我手,“铁大哥,云姐姐,你们一起吗?”
我看了眼云鹫,云鹫却向高志扬道:“高伯伯,我和你一块过去,好不好?”
高志扬摇头,但不说话,不知他什么意思。
“爸,老姐,我们先走啰!”丁郁昇摆摆手,和高均汉跑下了舷梯。
我道:“云鹫!”
云鹫向我走来。我们在出发平台,各取了一辆摩托艇。高均汉载着丁郁昇,率先驾驶摩托艇飞出平台,向发光处驶去。我和云鹫随后也跟上。
我们比游水的人,更快一步,抵达发光点。
高均汉驾驶摩托艇,环绕丁郁亮转圈。
“哥!哥!”丁郁昇不断喊着。可丁郁亮却似没听见似的,仍是趴着不动。
“有点不对劲。”云鹫靠过来,小声地对我说。
“哥!哥!”丁郁昇仍在叫。
这会儿,旁边漂浮的小舱室也被打开了。“中枢神经”三人,穿着泳衣,狼狼狈狈地爬出舱室,晕船似的趴下呕吐。那位姓于的将军首先吐完,他浑身颤颤巍巍的,手指指着丁郁亮,颤着声说:“他……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云鹫“咦”的一声,她看见丁郁亮的舱室内,还有两个瑟缩着的人。他们不时抬头望一眼,好像在看丁郁亮走了没有。
云鹫怒道:“好哇!这不是‘淋巴’船长吗!另一位,是‘眼睛’本尊吗?”
我也驾驶摩托艇,靠近一点:“你们怎么了?”
‘淋巴’手指丁郁亮,示意我留意他的眼睛。我与云鹫对了对眼色,便要过去拍拍丁郁亮的腿——他仍然趴着,俯视下方。我看不到他眼睛。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惊呼声。只见“明尼列斯”的总部巨船,追上“凹凸号”后,并未明显降速,而是直直向我们这边驶来。看样子,是想抢在“凹凸号”之前,占领发光点附近的整片海域。
可是,当船头,越过我们,继续向前挺去的时候。猛然听见一阵巨大的钢材爆裂声。那艘大得令人震惊的巨轮,居然仿佛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船头一下子定住,而船身由于动力,仍然向前挤压过去,挤压至中段才停止,但船身两侧,已鼓胀爆裂,喷出气体和烟火。船里顿时喧哗一片,黑夜之中,不断有人由船上,跳入大海。
我们几个人都望得呆住了。高义渠也停止了游泳,抬头看着这一幕惨剧,许久,才回过头,对“凹凸号”上的人喊话:“下去救人!”
发光点越来越亮了。实际是海平面,由于潮汐作用,水位正在下降。发光点刚冒出一点点,我从侧面看到的,却是虚空之中,无中生有地射出一束光。再转到正面时,我却看见有人站在一个地势稍低的孔洞里,拿灯照着海平面与孔洞相交接的空隙之间。
溪岳从水里翻起身来,先我一步,伸手去拍丁郁亮大腿,口中已骂道:“你他妈就是——”
丁郁亮猛的扭转身,一双眼睛,直瞪着溪岳。而丁郁亮一抬头,一转身的刹那,我,云鹫,丁郁昇,高均汉,都不约而同,“啊”的一声,下意识地,驾驶摩托艇往后退。
我们看到了他的眼睛。那确是叫人望而生怖的眼睛。我不知道能不能将之,称呼为眼睛。
我看到的,是两个发光的“洞”。我说“洞”,是我实实在在的直观感受。那双眼睛,的确是两个洞,因为在那一瞥之间,我居然能从他的眼洞,看到几百米(远远不止)深的里面,而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好像一口狭长、开着灯的长洞。灯是白色的光。
我们几个,吃惊太甚。溪岳一望之下,直接晕倒,沉入了海水里。我连忙跳下海,将他抱上摩托艇,送回“凹凸号”去。再回去时,丁郁亮、云鹫、和高义渠,都已不见了。“淋巴”和“眼睛”正爬出舱室。
我问兀自发愣的丁郁昇和高均汉:“他们人呢?”
“进去了……我哥……不!那妖怪第一个潜了进去,高船长不准他进入,云姐姐叫高船长不要进去,结果三人都进去了!那……眼睛……真吓到我了!他不是我哥!”丁郁昇指着发光的孔洞说。
我立即丢掉摩托艇,一头扎进水里。我闭着气,巡着移动的发光点,向前游着。游着游着,发觉和我一起游的人,越来越多。原来是巨船跳下来的人,等不及救援,自行往发光点游来的。我潜了大约有二十来米,就可以冒出头了,陡然之间,我心胸为之一敞,仿佛由一个世界,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我前方不远处,就是拍涛的海岸。一回头,我身后,却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海。刚刚撞裂的巨船、“凹凸号”以及其他三艘小船,统统不见了!甚至两边的天色,也是不一样的。在那边,天空是漆黑的,没有星星,海面是浪涛汹涌的。而这里,天空是洗净的浅蓝色,天边有点微亮,繁星点点,中天那条绚丽的缎带,就是银河系。我望着这星空,心灵忽然一片澄明,几乎都忘了我是怎么来的?为何而来的?
和我一起的,陆续都上了岸。我趟着齐胸的海水,向岸边走,忽然身心暖暖的,我惊奇地发现,这里连海水,竟然都像是温泉一样,暖的!
岸边站着许多人,岸边的斜斜的堤面,有四个大孔,那是四盏圆球似的大白灯。球体不时转着,使光线能沿着整条海岸线扫射。
我走到岸边,一男子拦下我,用手心一黑黝黝的圆球对着我脑袋,圆球立即亮起白光。
“正能量!”男子宣布道,“请进!”
另一边,我见一男子,被圆球挨近后,圆球亮起红光。拦下他的人便摇摇头,宣布道,“负的!打出去!”
男子随即被带到一巨大的椅子上,被强迫坐下。接着,椅子一弹,将那人抛向天空,飞着飞着,就不见了。
“‘‘镜墙’不欢迎不好的人进来!”一男人大声宣布说。
“高志扬进来没有?”不知哪里来的高音喇叭,在喊话。
“高志扬还没进来,其子高义渠通过了检测。”
“其养女高云鹫也通过了检测。”
“高闻赞通过检测!”
“……”
“铁翼通过检测!”
喇叭一一播报着。我听见“中枢神经”三人被拒绝登岸,一大批由“明尼列斯”进来的人被拒绝登岸。其中不乏杀手。但他们好像都已被缴了械。“中枢神经”作为那帮人的代表,站在最前面,于将军笑着对阻拦他们的男子说:“我是外面世界的代表,我恳请你们领袖出来对话。”
男子木然摇头:“你们没通过检测!不能进去!”
“我们是诚心诚意进来学习的!”于将军友好地说。
男子仍然重复刚才那一句,就是不让他们登岸。
我又听见广播陆续播报:
“丁郁昇通过检测!”
“高均汉通过检测!”
“丁有堂通过检测!”
“丁小娴通过检测!”
“……”
我一直在等溪岳的名字,可是等了好久,都不见报。我怀疑他还没醒来。
“此次窗口还有两小时关闭。”
我四处不见云鹫的身影,就问一检测的男子。他说高义渠,高闻赞,高云鹫一起打一条“缆的”,往山那边去了。
“缆的?”我云里雾里。
“就是这个。”
男子抬起头,天空中,一条架在一个个大圆墩上的大管道,倏地吊下一架缆车。那人替我开门,问我要去的目的。他便在缆车上一幅地图上点了某点,道声:“用‘缆’愉快!”
缆车便载着我,倏地升至高空,钻进了管道。我在管道里什么也看不见,因为太快了,外边的景物都像有颜色的流水一样,眨眼流过。
很快,缆车停了。降落在地。我一打开门,便看见一座深山密林的入口。密林外围着高压电网,并立有警告牌,牌上写着:
“丛林危险,禁止涉足,如误闯入,遇水即回!”
我正四处看着,到处不见他们三人的身影。正彷徨无措,忽听云鹫在铁丝网那边喊道:
“翼!你可算来了!快进来!义兄追那妖怪去了!我好怕他出事!”
“你们怎么进去的?”我四处看,找不到入口。
“傻瓜!爬网进来呀!”
“这是高压电网啊!”
“笨蛋!那是假的,吓唬人的!快进来!”
我心大心小,走到铁丝网前,用手轻轻碰了碰,确认真没电,我才翻网而入。
云鹫从树林里跑下来。我抓着她胳膊,发现她的身子在抖,她的脸色也是苍白的。
“怎么了?”我吃惊地问。认识她这么久,从未见她如此惊慌过。
“我怕!”她靠着我身体说。
“怕什么!有我呢!高义渠呢?他们往哪方向去了?”
云鹫却沉吟着,不肯告诉我。
“云鹫,那丁郁亮极其不对劲,你知道吗?高义渠为什么要追他啊?那是很危险的!”
云鹫怯怯的:“丁大……丁郁亮游进来之前,对义兄说了一句话,他说……他说,‘是时候收回一切了。’”
“收回一切?那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我怕。我丁郁亮讲他四百年前的经历的时候,他曾提过一个黑湖,他在黑湖里看见过一个只有半边的巨人。我担心……翼!希望是我多心了,他对我说,他说曾有过什么‘灵台一动’的体验,他对我描述时,我理解不了,可是,我却感觉那不是什么好的东西,而且,你看,人们为什么要将这围起来呀!我担心……我担心……我担心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云鹫使劲抓挠自己头发。我按住她的手,叫她看着我的眼睛。
“云鹫,他们,往哪儿去了!”
云鹫打一激灵,一咬牙:“我带你去!”
我确定两个世界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刚登岸时,我以为这边刚刚天黑,实际是快要天亮了。我和云鹫,在浓密的丛林里走了没多久,天已是大亮。她走走停停,一会看看这棵树,一会儿捡起两片葵扇叶。我知道这是高义渠给她留下的信号。
我们走了很久,直觉上,我们应该是进入了这密林的深处。突然,云鹫尖叫一声,飞快向前,踩进一片草丛里,初初草丛还是干的,踩着踩着,就感觉踩进了一片水域,这一片是水草。
我们发现高义渠躺在水草里,半边身浸在水里。我脚底一湿,立即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
高义渠半身浸在水中,他受的严寒,可想而知。
我们找到他时,他的脸已冻得发紫了,浑身不停地打颤。
我们合力将他搬出没水的草地。云鹫不停替他搓手,眼泪簌簌的。
“义兄,你怎么了?暖些了么?还冷么?”
高义渠牙关紧咬,紫色的嘴唇一直发抖。我强行掰开他的嘴,从我的湿衣袖里挤拧一些水给他喝。他喝过水后,浑身又抖了一阵,我和云鹫不停地给他擦身,使他冰冷的身体,稍微热起来一点。
片刻,他果然没那么冷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咽了口口水。我和云鹫不断拍他的脸,喊他名字。
他悠悠醒了,意识渐渐的也清醒点了。
他立马大叫一声,紧紧拽住我手臂,仿佛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他要去做。
“阻止他!阻止他!”他边喊,边挣扎着想要起来,但他很快知道这是徒劳的,他手脚都已经冻僵了。但他仍是咬紧牙关,一定要起来。
云鹫哭道:“义兄!”
我也道:“义渠兄!你要去做什么事,你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高义渠挣扎一番,终于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就深深叹了口气,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深切的悲哀和恐惧!由于我和云鹫的关系,一直以来,我和他之间,芥蒂很深。
他终于看着我,道:“铁翼!我这辈子,未曾求过人,这次,我要求求你……”
“你不用求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而我又能帮得到的,你开口就可以了。”我握了握他冰凉的手。
“没时间了。高闻赞……他以脑电波入侵我大脑,致使我丧失活动能力,可是,他闯入我脑袋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他的邪恶企图。高闻赞,已不是高闻赞了,他是湖底那个巨人脑电波。万年之前,地球发生了大灾难,他们集体迁往他星,这个人,是个大罪犯来的,这‘镜墙’,其实是囚禁他的监狱。灾难来临前,他抢了一具星际转移器,想着一起逃亡,他打开了空间隧道,但他却没来得及完全转移,他上半身转移到了另一个星球,空间隧道就被那星球的人强行关闭了,使得他下半身还留在地球的这个监狱里。他的上半身冰封在另一个星球的雪山之上。现在雪山融化,他大脑又复活了过来。他要借高闻赞的手,重启空间隧道。他不是想要完全转移过去另一个星球,而是,他要将自己的上半身,拔回到地球里来!那湖黑水,是他们的羊水液,可以修复组织细胞……如果让那巨人重新回到这里。将是……将是真正的灾难。铁翼,你必须去阻止高闻赞,千万不能让他触碰巨人手腕的玻璃球。那将是……真正的……”
他说不下去了。我则望了望云鹫,希望她给我出出主意。但她的神情之中,却也是和我一样,完全是迷惘和懵的!
“铁翼!”高义渠虎目圆睁,奋尽最后的力气,“你不记得那双眼洞了吗!”
我深吸口气,直直打了个激灵。我咬着牙,站了起来。
云鹫大叫:“翼!”
我拍拍她肩膀:“我不会有事的!你们在这等我好了!”
一奋力,发足向水草奔去,水越涉越深,我越来越冷,等水直漫至我腰际,我一咬牙,直扎进了湖水里。
这大概是我一生之中,所做的最痛苦的一个决定了。如果说,冷有一个程度的话,太冷,一下将人冻死,再往上一点,它能将人四肢冻僵,却不至于丧失生命,又可以使你保持一定的意识,令你感到生不如死。我硬着头皮扎进黑水湖的感觉,就是被冻得生不如死的感觉。乃至后来甚至都没知觉了,全身上下,只凭借一丝意识在操控。
下水之前,我是打定主意了的。就是四个字,一鼓作气!无论多么冷,多么难,都要一鼓作气。我就凭借这一股念头,在进入湖底,往下潜去的痛苦历程中坚持了好久。久到我找到高闻赞。那个巨人,我敢说,他也许可以通过某种脑电波,侵入高闻赞大脑,但我想有一样,他是怎么也没法子的。那就是,高闻赞和我一样,也是一具血肉之躯。即便控制他的脑电波多强,他的身体,始终是人类的身体。不是铁打的,不是钢铸的,他也会冷,也一样会僵!
所以,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实际上,行动已不太灵便了。他虽然慢,但仍然一点点的,向湖底某处游去。我奋尽平生之力,追上了他。我用我已麻痹的手,抓住他同样僵硬的手。
他陡然之间,回过身来。两个发光的眼洞,仿佛幽冥似的,往我一瞪,我便觉得一阵目眩,昏昏的将要沉睡过去。他猛的挣脱我的手,向前下游去。隐隐约约,我似乎看见湖水的尽头,有一面壁,那面壁上,有个白色的人形巨物,挂在壁之上,整体呈跑的姿势。高闻赞直向巨人手臂游去。我看见了,那偌大无朋的手腕上,嵌着一颗圆形的大球,那球有足球大小,呈化石状。整个巨人和石壁,都呈化石状。高闻赞就要游到手腕那了。我最后那点意志力,简直是无中生有出来的。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还能动?我直游下去,一下抓住高闻赞脚脖子,他回身想用另一只脚踹我,但被我躲了开去。他又想故技重施,逼我看他的眼睛,但我学乖了,他一回头我就闭眼。如此几番,他恼羞成怒了。我不知道另一个星球的巨人,是如何施展自己的无形电波,使其作用在另一个机体上,而完全不用担心那机体的反抗的。我陡然之间,脑海有把声音,怒吼道:“放手!放手!你这该死的人类!我回来之后,第一个要捏死的人,就是你!就是你!”而又陡然之间,另有一把声音,在前一个声音消失后,说道:“铁翼!坚持住!不要放手!死都不要放手。他侵占得了我的身体,却不能永远抑制住我的灵魂!我高闻赞与你同在!不能松手!”
“放手!”另一声音歇斯底里道。那声音是狂怒的,有威严的,但作用在高闻赞的腿上,却半点忙也帮不上。他冻得没劲了。
可是,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我也冻僵了。而且,我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固然,这样我能阻止高闻赞触碰石球,但我俩总有精疲力尽的那一刻,到时后,我怎么办呢?除了死死抓住高闻赞的脚,和他一起沉到湖底,冻僵而死,还能怎么办呢?
那声音即刻说:“对呀!你,会,死,的。松手吧,游到湖面上去,吸口气,不美吗?”
我真的想要松手了。
“铁翼!不能松!”高闻赞狂呼道。
可是,我实在没力气了。而且,我想睡。
“睡吧!睡吧!”
我看着白色的巨人,眼前忽然一黑,若昏若醒间,手便松了开去。高闻赞游到巨人手腕处,按下石球。
之后,我看见那石球,发出刺眼强光,这强光,盖过了一切事物,先是发散性的,接着,强光开始收敛,旋成漩涡状,在巨人身上旋转,旋转,越旋越大,旋涡中心,开始扩大,呈放大状,一直放大,一直放大,直将巨人整个腰,淹没,露出一个圆的,虚空的洞来。巨人的肩膀开始动了。他想往外拔,但是,突然之间,虚空的圆洞中,忽然伸出一只跟巨人一模一样大的白色手臂来,那只手臂穿透圆洞,伸进了黑水里,再往内收,揽住巨人的腰,一下将巨人拉进了虚洞里。
我听见脑海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就此清净了。虚洞开始关闭,但一时之间,关得并不很快,我身边的黑水,开始往虚洞里涌去,越涌越快,虚洞的吸力也越来越强!我整个身体,都身不由己的,随黑水一起向虚洞涌去。被那虚洞吸走,等于是被吸到另一个星球!我看见高闻赞,被黑水的裹挟下,消失在了虚洞之中。我也将要被吸走。
千钧一发之际,我感觉有一双手,猛然间抓住了我,将我往后拉。我越往后,身前的吸力相反的竟然越强。但那双手,却一直紧抓住我不放。那虚洞,渐渐收小了,但吸力,却陡的增强。只觉电光火石之间,一声雷炸,在虚洞中传来一股大力,将我远远推离了开去,那只抓着我的手,也陡然松脱,我似掉进了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洞之中,并且一直坠落,一直坠落……
再次睁开眼时,我看见的,是溪岳,他微笑地望着我。问我感觉怎样。
“我这是在哪儿?”我问。
“你在我的船里。我晕了,没进到‘镜墙’,你进去了,可是,却又突然的出来了。这是这么一回事呢?”
“我出来了?”
“不然呢?”
“其他人呢?”
“都没出来。‘镜墙’不见了。”溪岳叹息地说。
“哦!”他又补充,“那些无谓的人倒出来了,不过,他们是压根就没能进去。”
“我出来了?”我仍然懵懵的。我的意识,还停留在那只紧紧抓着我不放的手上。那是云鹫的手。
“云鹫呢?”
“她也没出来呀!”溪岳拍拍我的脑袋。
我再次想到了那只手。
“我出来了?”我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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