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嗒嗒嗒，脚步声渐近，邵老师激动地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图片。
“找到了！”
“找到了？是可以指认凶手了吗？”黄警官也激动地站了起来。
才第二次就成功了？邵老师专业水平真是过硬啊！
“不是，是找到了引发症状的物品了”邵老师抬起手的图片，“这个珍珠发夹，就是最大的刺激。”
黄警官有些失望地坐了下来。
“黄警官也太现实了吧，刚才高兴得差点抱上来，一听找不着凶手就不当回事啦？”
对于这样的美丽女性的有些调侃意思的诘问，黄警官没有什么抵抗的意愿和能力。
“不是不是，我是……我是刚刚站起来站太快了，血压有点不稳定，晕得，对，晕得。”
“哈哈哈，黄警官真幽默。”
这种适当的玩笑对于中年人来说也太舒服了。
“不过黄警官也不用太失望，这个珍珠发夹虽然不能直接锁定凶手，但经我诊疗过程的观察，这个发夹正是患者认识凶手的关键。只要解开这个谜，患者的心结被打开，她也就没有理由为凶手隐瞒了。人证，不就来了吗？”
黄警官又飞快地站了起来，握着邵老师的手。
“那可全指望邵老师了，对刑警来说，破案就是命，可以说我的身家性命现在就全在邵老师手上了！”
“黄警官言重了，我是医生，一定会尽全力的。”邵老师没有抽回手，只是眉眼带笑地看着黄警官的眼睛。
黄警官马上败下阵来，没脸没皮总有一个限度，看来这方面的修为黄警官是不如邵老师的。
“那、那我就先带杨阿姨回去了。”败军之将总是想在第一时间逃离战场。
“我今天下班早，时间也快到饭点了，要不去吃个便饭？”邵老师松开了发圈，长发如瀑。
“这个，工作时间不好去吃私人饭的，我还得出任务的。”
邵老师失望地撇嘴。黄警官再次疑惑，为什么这个三十几岁的女人还能做出这么可爱的动作，还不显得违和呢？
“不行就算了，下次治疗时间再议吧，我刚好有点忙。”邵老师坐回办公桌前。
“呃，这……”
“黄警官请回吧，别耽误了任务。”
完咯，先回去吧，下次再来跪一跪吧。黄警官挠着头，带着杨阿姨离开了。
第二天，邵老师下午第一节有一堂专业课，黄警官打算直接过去负荆请罪。到了才发现，自己来晚了。这堂课是专业课，一般是没有无关人员旁听的，但邵老师的惊人魅力和讲课能力，让教室总是座无虚席。
黄警官在最后一排抢了个座位，他今天打算听完整节课。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情感引导法的理论基础，内容不可避免的会枯燥一点，可别在课上睡着了哦~”今天的邵老师似乎有点俏皮，可能是为了中和过于严肃的课程内容吧。
“情感引导的内核，就是通过语言、图像、声音等方式，获取患者情绪变化的源头。而这本身，就是对于患者记忆的捕捉和唤醒。所以记忆才是我们这个科目所要攻破的最终城池。”
“自20世纪80年代中期‘非显像隐藏性记忆’这个概念被提出之后，有关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心理学研究就立即构成了一个世界性的、前沿性的课题和研究热点，研究文献蜂拥而出，你讲你的我讲我的，理论观点的分歧与对峙在某些局部领域内日趋激烈。”
还是和上次一样，邵老师只负责讲，PPT的操控由助教来完成，明明是三个人，却配合得宛若一人，实在太令黄警官佩服了。下次要不向邵老师取取经，让他也能够和下属配合得这么默契。
“相关的研究主题包括：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存在论证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领域及其现象的经验描述、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研究的方法讨论建构、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存在机制、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存在性质等等。这些研究工作及其进展暗示着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构成一个巨大的学术空间，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研究不仅它本身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而且对于理解人类意识及其本质，也必将产生深远的影响意义。”邵老师抽起话筒，走到讲台下，开始绕着座位间的过道上课，像是下台唱歌的歌星。
“对此，我国著名心理学家杨治良教授曾敏锐地把握到并深切地指出：关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有两点是印象深刻的。首先是记忆与意识的关系，这是一个古老的问题，同时也被赋予了时代的最新的意义。可以说，记忆与意识的关系是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研究的起点，同时记忆与意识的关系又是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研究的最终目标。反过来说，我们所论及的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是人们在探索意识与记忆的关系问题的历程中，给出的富有时代特色的一个阶段性的局部的解答。”邵老师时不时低头弯腰，对着某个精神有些涣散的学生说话，让学生们精神一振的同时，又有些脸红。黄警官注意到，邵老师穿得比平时要更凸显身材，如果说之前是高贵典雅的水仙，今天便是芳香艳丽的牡丹。
“历史证明，在心理学作为一门相对独立的科学整体的范围，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是一个极具理论生产力和现象解释力的概念。一方面，就像我刚刚提到、接下来将会将具体地说明的那样，正是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的提出，引导了一个具有世界性和前沿性的学术研究潮流，这个研究潮流甚至被认为是关于记忆的心理学研究的黄金时代之一。另一方面，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还反过来赋予了那些在历史上已经被零星地发现了的现象，和对这些现象的各不相同的理论解释，以某种统一性。而这些已经被发现了的现象，以及对这些现象因发现者学术背景的不同而给出的相互不同的理论解释，若没有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的统摄作用，则呈现为相互分离、彼此异质的现象和观点。就像一管窥豹，盲人摸象，谁也不能完整统一的归纳出一个理论。”黄警官的眼神和邵老师对上了一瞬，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见了一闪而逝的妩媚的微笑。
“别是从后一个方面来看，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还内涵了一种思想的激发力，它首先使我们能够同时意识到这些异质的现象和观点，并为通过系统的考察来追求对这些异质的现象和观点的统一性理解、为推动理论和思想发展提供了思想空间的可能。事实上，这正是情感引导这个方法的构建的重要基础之一。”
“在学习情感引导法的过程中，我们将发现，实质地规定非显像隐藏性记忆作为概念的内涵的，或换句话说，由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所涵盖的那些记忆现象的普遍的共同特征，乃是这些记忆现象相对于记忆主体而言的无意识性。因此，阐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现象普遍地和本质地内涵的‘无意识’作为概念究竟是什么，乃是系统地理解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关键之一，也是理解情感引导法的关键之一。”PPT翻过一页。
“但另一方面，由心理学作为一门相对独立的科学，其学科性质决定了它不足以对‘无意识’作为概念的可能内涵给出系统的阐明。所以，在有关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心理学研究背景中，关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无意识，仅仅是以作为想法的‘观念’被突显出来，而未上升到概念的水平。因此对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作为无意识的观念的内涵把握，还需要结合哲学、并从哲学上给出进一步的阐释，才有可能达到系统地合理的理解。我们将发现，在这个水平上开展的研究工作的意义将是双向的。即在消极的意义上理解和阐明有关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心理学研究所面临的各种困境，又在肯定的意义上，有助于推进如卡西尔所指出的，作为当代哲学思想发展之内在线索的主观性趋势。说到底，哲学也是研究心理的一种科学，要作为工具，而不能摒弃。”
“任何一个学科的第一堂课就是绪论，因为理论的源流最终会影响后续的发展，和情感的河流一样，过去的弯折，终会导致现在的动力不足。而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生成的历史源流是清晰明了的。非显像隐藏性记忆作为一个心理学概念提出的文献背景是明确无误的，即彼得·格拉夫和丹尼尔·夏克特于1985年在《实验心理学杂志:学习、记忆和认知》上联名发表的实验报告《正常被试和失忆症被试形成新联想的非显像隐藏性记忆和显像再生性记忆》。而由瓦林顿和威斯克兰茨在临床心理学和神经心理学领域内、在作为各种形式的脑损伤之产物的失忆症患者身上所发现的一种特殊的记忆形态，正是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的最初灵感。”
邵老师随后开了个关于失忆的一个小玩笑，同学们都捧场地哈哈大笑。
“当然这只是个玩笑话，真实情况并不是这样的。那两位从失忆症患者的症状中，所发现的记忆形态表现出以下两个方面的基本特征:其一是它的无意识性，即作为记忆对象的过去经验及其作用过程，不以直观的方式呈现于患者的意识之中，因而与传统上所理解的、以自觉的意识经验为基础的记忆形态，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异并与之相分离——随着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的兴起，这种记忆形态在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相对峙的关系中被称为‘显像再生性记忆’;其二是这种记忆在行为上的效果可在某些特殊的实验程序——如补笔测验中表现出来。事实上，正是这种行为效果，才使得作为这种行为效果之内在机制的心理学事实被认定为一种记忆形态，从而扩展了‘记忆’作为一个心理学概念的范畴内涵。”
“简单来说，就是这个记忆不会由患者自发回忆出来，而是经过某种固定的、有指向性的、程序性的行为而引发。同学们，现在回忆一下上次讲的内容，是不是觉得这段描述和上次说的情况特别相似吗？”
上次就积极发言的林同学又举手了。黄警官不知为什么看这个姓林的非常不顺眼，可能是回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某些讨人厌的学霸。
“林同学，你说说看。”
“上节课有说过，有一种病症叫作‘失焦’，出现‘失焦’的人，无法应对刺激性事件，一旦遇到，便会失去思考能力，甚至出现一小段时间的断片。这类人通常都有一次严重的心理刺激事件作为发源点，此后受到类似刺激时，就会发生‘失焦’。这个特殊的刺激就很类似于刚才所说的‘某种固定的、有指向性的、程序性的行为’。”
“非常好，林同学说得没错，这就是‘失焦’。我们平时应该都会有过这样的时候吧？某一天早上起来，脖子突然就不能动了，每一次转头都有某条肌肉在隐隐作痛，这种情况下，这条隐隐作痛的肌肉就被称作‘扳机点’，你活动受限的脖子被称作‘效应点’，如果把‘失焦’这种病症用落枕来比喻，它的扳机点就在记忆，而效应点则在情绪，一旦某条记忆受到刺激，那么情绪就会直接断流，这就是‘失焦’发病的机制。”邵老师示意林同学坐下，然后继续进行绕场巡演。
“知道了病因，才能知道怎么治疗，我们知道了‘失焦’发病源自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被触发，那么只要阻断触发，就能起到治疗效果。虽然理论如此，但你要框住一个东西，需要先知道这个东西究竟在哪，然后搭建四个方向的篱笆，再盖个合适的大房顶。和搭房子是一样的过程，我们接下来就从怎么搭房子开始讲起。”邵老师站回台上，示意大家看向PPT，经过这么一场巡回演出，大部分的人已经能够跟上课堂的节奏了。黄警官觉得观摩邵老师上课真是一种艺术享受。
“在确立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及其更广泛的理论意义方面，实验性分离作为一种方法讨论程序，几乎可以说具有一种创造历史的价值。杨治良教授曾高度评价这种方法为现代实验心理学三大新法之一。”PPT上写着关于杨教授的生平介绍。
“这是因为，在实验性分离测验程序被普遍用来揭示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性质、特征之前，虽然也有一定数量的关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现象的零星报告，但也仅局限于临床的和病理的方面，因而被处理为一些特殊情况而未能具有普遍的意义。正是实验性分离测验程序，特别是在正常成人被试群体中的应用，揭示了非显像隐藏性记忆作为心理学事实的普遍意义，并暗示着一个由无意识的记忆和知觉所构成的隐秘世界的存在，这个世界在通常情况下是掩蔽着的，因而不为我们意识的心灵所知道。由此才开创了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研究的世界性历史潮流。”
“这一研究潮流及其取得的经验成果，不仅极大地推进了心理学的发展进程，同时也为理解人类意识提供了丰富的极富启发性的经验材料。对这些经验材料的系统性整理，必将有助于揭示意识之个体生成的主体条件。 因此，在心理学中，具体说是在记忆心理学的研究背景中，‘非显像隐藏性记忆’与‘显像再生性记忆’构成相互对峙的两个平行概念，似乎由这两个概念各自的内涵共同构成了‘记忆’作为心理学的一个基本概念的范畴含义。”
“记忆就这么被分为了表里两方面，表记忆运行于天际，里记忆潜藏于幽深。从这个角度来看，这样的分类非常接近于传统心理学中意识分层，这里的‘里记忆’就类似于‘无意识’。关于无意识的理解方式:其一为本体论的，即在意识和无意识各自作为其性质绝对异质的两个实体存在的意义上来理解无意识，因此意味着‘无’意识或‘零意识’;其二为现象论的，即人作为意识的主体在其精神生活中意识不到的那些内在的过程或现象。我们将发现，只有第二种理解方式才以不同的清晰性程度贯穿在不同的理论体系中，并随着历史的发展越来越接近于无意识观念的真理，如无论在莱布尼兹的单子论中还是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中，无意识的观念就其包含的内容而言都属于主观性的或精神性的存在或现象，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概念所包含的那些无意识现象，也不是物理学意义上的客观存在，而是不同的主观现象。其次，正因为如此，当我们回溯历史时，在人类思想史上，对无意识的讨论不仅是关于心理学或人类学的，也时常是关乎本体论的形而上学追问，而且，只是随着本体论的或形而上学的追问，无意识的观念才越来越作为主题得到显现和突出。”
“说起潜意识的心理学分析，就不得不提到一个现在已经被各大领域的自媒体们用到水烂抹布的人——弗洛伊德。大家不管是不是学心理学专业的，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应该都耳熟能详了。需要注意的是，弗洛伊德是一个临床精神病学家，所以他的精神分析最初是作为一个心理病理学体系和关于各种精神神经病治疗方法而形成的。在这个过程中，他将理论思考与生活反思、临床实践相结合，不断丰富其无意识观念内涵。弗洛伊德通过对大量的神经症患者临床症状观察、特别是催眠疗法的应用，以及及患者临床表现，成为引导弗洛伊德构思无意识领域最强有力的经验事实。他的无意识观念亦即潜意识概念，作为决定意识的内容和过程的原因，是假设而成的实体，因此，与他对意欲解释的诸如梦、日常生活、神经症症状等意识现象具有直观的体验不同，对于由无意识的观念或潜意识概念可能包含的内容，他是无论如何不能拥有直接的体验的。我们将发现，这是他的精神分析无意识观念与非显像隐藏性记忆作为无意识观念的原则性差异。”
“弗洛伊德的潜意识永远是潜意识，而不能成为真正的记忆，所以不能按照弗洛伊德的假说，将所有精神疾病患者都看作为某种性欲不满足的表现。”场间传来几声包含意味的笑声。
“同样的，弗洛伊德的观点中，随着时间的变化，其性成熟时间会直接导致潜意识中的变化。但在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研究中，记忆的年龄维度稳定性是非常高的。这也是证明弗洛伊德的观点不足取的一个证据之一。”
“在年龄维度稳定性上，非显像隐藏性记忆不会随年龄增长而表现出明显变化，相较于显像再生性记忆，非显像隐藏性记忆基本能维持在相对稳定的水平上。与智力水平相关性上，就一般被试群体而言，不同于显像再生性记忆与智力水平之间的高相关，非显像隐藏性记忆能力与智力水平相关性较低。往往如果个体智力水平高，其显像再生性记忆能力也较强。遗忘症群体在显像再生性记忆测验上的表现同正常被试有较大差异，但对于一般被试群体和健忘症患者群体来说，他们在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测验上的表现不存在明显差异。在保持时间维度上，显像再生性记忆的保持受时间影响较大，呈现出先快后慢的遗忘进程规律;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保持受时间影响较小，表现为遗忘发生慢且少的规律。”
“就像是树木的根与叶，叶子来得快去得快，容易看见，根长得慢坏得慢，埋在土里看不见。也像是同学们的注意力，来得快去得快。”时不时的小玩笑确实能够缓解听课的疲劳。
“现代的相关研究很多，如，朱滢等人通过实验发现，7天时间间隔可以造成显像再生性记忆成绩的显著下降，但未造成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成绩的显著改变。在学习阶段注意水平影响维度上，学者帕金发现，个体在学习阶段的注意状态对于其显像再生性记忆成绩影响很大，即在分心任务中，被试的显像再生性记忆成绩会受到显著影响，但被试在分心任务和非分心任务上的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成绩差异不大。在信息加工维度上，非显像隐藏性记忆任务不受信息加工类型影响，而显像再生性记忆成绩受信息加工类型影响较大，即采用精细加工、机械记忆这两种信息加工类型所取得的显像再生性记忆成绩表现出较大差异。在信息特异性和感觉通道依赖性维度上，非显像隐藏性记忆受信息表面特征影响较大、对信息登记感觉通道依赖性较强，而显像再生性记忆倾向于不受这两个因素影响。其中不同的测试方法时，结果也有一定不同，一是被试者无需按照记忆顺序来完成学习材料回忆，二是给被试提供一些线索，考察线索与记忆任务之间的联结水平，线索回忆源对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效应的影响会因非显像隐藏性记忆的测验类型不同而有所差异。莫雷等人也通过研究发现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成绩在认知疲劳条件下会显著下降，但显像再生性记忆不受影响。”
“由此可推断，相较于显像再生性记忆，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更加脆弱，并非完全是自动化加工的认知过程。而信息抗干扰维度上，信息加工不同阶段的干扰会对非显像隐藏性记忆和显像再生性记忆造成不同影响：编码阶段的干扰会影响显像再生性记忆但不会影响非显像隐藏性记忆，提取阶段的干扰会影响非显像隐藏性记忆而不会影响显像再生性记忆。”
“这里就是我们情感引导的作用点，在提取阶段对患者的情绪进行干扰，那么患者的非显像隐藏性记忆就会受到干扰，从而改变其行为模式。”
“这里我们来具体举一个例子，假如你曾有一条非常宠爱的小狗，它因病去世了，从此以后，你一看见狗就会哭泣。”PPT上出现了一只可爱小狗，但是用花圈盖上了。邵老师真的很喜欢用狗来举例啊。黄警官感觉邵老师每说一次狗字，就好像有意无意地看一下自己。难道我是狗？汪？
“这里我们作为心理医生，已知患者的情感刺激线为狗——自己已死的宠物——思念悲伤，那么我们应该在提取阶段进行干扰。比如让你看见狗，然后用力拍打你的背，重复多次，配合情感疏导，渐渐的，这条情感刺激线就会减弱，你仍然记得你的狗有多可爱，但你不会再因为看见别的毫不相干的狗而哭泣了。”
“刚刚我们说了这么多，都还是处于心理学范畴内的研究。但正如我一开始就说过的，哲学也是一种心理学。”
“在哲学领域，无论是卡西尔的哲学体系作为人类学哲学抑或他一般而言的现代哲学主观性发展趋势，还是胡塞尔的现象学或一般而言的现象学运动，包括詹姆斯的彻底经验主义哲学，它们作为哲学体系所关心的，当然是意识。就它们对意识的不同解释所表现出来的共同特征而言，可以用意向性主题来统一地加以表达。意向性概念所突显的，是意识作为整体的结构关系，即‘对象’，通过‘活动’被建构出来，因此，‘意识’与‘对象’是同时生成的。又因此，意向性概念必然同时包含着无意识的主题。”
“如前所述，为了理解意识，就不得不广泛地涉及作为意识的内在环节或要素的各种无意识的过程或活动，并引入发生学的思路，赋予这些不同性质或形态的无意识的过程，或活动以历史的秩序或统一性。然而，在这个背景中，总体而言，无意识的观念是隐而不显的，并因此制约了现代哲学主观性趋势或现象学运动的自觉发展，却又不得不涉及各种无意识现象。这在胡塞尔那里表现得最为典型:只是在其后期发生现象学研究中，胡塞尔才在对‘联想’、‘触发’等等现象的研究中涉及到‘无意识’概念，甚至还谈及一门‘无意识的现象学’。‘无意识’在这里是指‘意识的积淀下来的底层’，它包括‘无梦的睡眠、主体性的出生形态……’等等现象。胡塞尔也将‘无意识’称作‘潜隐的存在领域’或‘潜隐意识’，它们可以通过与‘彰显存在领域’或‘彰显意识’的类比而得到再构;这个意义上的‘无意识’概念例如也被胡塞尔描述为‘沉睡的联想’，但它显然已经不是弗洛伊德的‘无意识’了。从这个意义上讲，非显像隐藏性记忆心理学研究通过对无意识观念的突显，有助于推进对以意向性主题为核心的现代哲学主观性发展趋势或现象学运动的理解。”
“从哲学的角度来说，刺激源、联想、触发等等就可以这么来转化，场景元素、记忆提取、发生反应。而元素粗略地分类，可分为物象、事件、抽象感官刺激三个类型……有这么一个故事，在地铁站入口的楼梯上，有一个靠着栏杆掩面哭泣的姑娘。虽然出入的人群熙熙攘攘，但这位姑娘自觉地靠着边，没挡住他人的路，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而引人注目，于是便没有人驻足停留，询问她为何哭泣。我路过她，犹豫了一会，回头给了她一张纸巾，问她怎么了。起初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接过纸巾。在我的坚持下，她接过了纸巾，说了声没事。在她旁边站了一会，说了些我自己都不信的鸡汤，然后和她聊起天来。大多数只是我问她答而已。
她比我小几岁，河南人，在单位上着班，她正在下夜班回家的路上。我问她为什么坐在这里哭，她说没什么，只是上楼梯的时候，风从地铁站挤出来，风里有一股霉味，这味道让她想起小时候和最好的朋友去地窖里玩的画面，仅此而已。我不知道说什么，也没问她为什么因此哭泣，只是又在她旁边站了一会，把整包纸巾给了她，然后走开了。我路过之前，她已经坐在那不知多久，我走之后，不知道她会继续在那坐上多久。这个故事留作你们的课后小作业，下一堂课我会提问的。”这一段前面的理论部分黄警官听过了，于是注意力便不费吹灰之力地飞走了，目光之余他看到有一个女学生偷偷离开了教室，有点眼熟，似乎是之前在大学办公室门前的那人。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等他再回过神来，邵老师已经不知道讲到哪里去了。
“第一种解释认为，记忆虽然被遗忘了，但并未消失，而是以某种记忆“痕迹”存在于大脑中并影响着个体之后的行为反应。例如，有一个科学家在他的实验中训练16天大（相对于人类婴儿时期）与23天大（相当于人类青春期前）的幼鼠对白噪声产生恐惧条件反射，并在48小时后对它们进行测试。结果发现，当再次给幼鼠呈现白噪声时，16天大的幼鼠无恐惧反应，即发生了遗忘，而23天大的幼鼠保留了恐惧记忆，这一结果体现了典型的童年期遗忘现象。同时，实验者对测试后的脑组织进行免疫组化，发现不管是否保留了恐惧记忆，两种幼鼠杏仁核中的蛋白激酶都升高了。重要的是，未经过恐惧条件反射训练的幼鼠的杏仁核中不存在蛋白激酶升高趋势。也就是说，无论早期记忆是否被正常提取，这种杏仁核蛋白激酶激活的痕迹一直存在于大脑中。这表明，生命早期形成的原始记忆并不会完全消失，而是以某种形式的表征存在于大脑中并持续影响个体的发展。”
“第二种解释认为，海马记忆系统就像语言一样，随着经验的增加而逐渐成熟，并存在发展关键期。有一位名叫阿尔贝里尼的科学家认为，童年期遗忘反映出海马体发展存在一个关键期，即在个体生命早期未成熟的海马系统对刺激和经验高度敏感，此时一个最佳的暴露环境是发展功能有效、组织良好的海马记忆系统的关键。相反，如果在这个关键期内个体经历了生活逆境，例如生活压力、忽视等，则可能会使其患有终身的功能障碍。阿尔贝里尼假定，大脑复杂功能的实现需要一系列的关键期随着时间推移循序渐进地成熟，已经发育完全的功能是更复杂功能的关键期发展的基础。如果某一大脑功能的关键期发育失调，随后的一系列关键期都可能改变，导致个体发育中断或者某些功能异常。个体的早期生活逆境会影响海马系统功能的正常发展，从而严重影响成年后的心理健康。”
“这也算是心理学的生理证据之一吧。”
铃声终于响了，一个小时的课对黄警官来说实在太难坚持了，比跟踪盯梢要难受得多。
“好的同学们，到了下课的时间了，就用我每次下课都会说的结束词来结束这堂课吧。”
“对于患者来说，生活就像是永远不会结束的黑夜，只会在永恒的苦难里无谓地翻滚煎熬，惟有一堆堆火焰能支撑人们捱到破晓，而点起火焰则是我们的工作。引之，导之，令其沐浴朝晖，同学们，希望将来能有幸与你们成为同事，谢谢，下课。”
教室门口，邵老师笑意盈盈地看着等在那的黄警官。
“那个，昨天是我草率了——”
“行了，不用说了，我们直接去警局吧，把杨阿姨带上。”
“啊？”
“要口供的话，得在审讯室正式录像记录吧？”
“啊，是的，邵老师是说……”
“今天就能完成。你不是急着破案吗？快走吧！”邵老师推着黄警官。
当天晚上，黄警官就拿到了杨阿姨指认的口供，正如吴自垐推测得那样，杨阿姨确实认识凶手，也见过被害人。
由于物证方面还有证据链没完成，黄警官便暂时按兵不动，没有直接把人抓来审讯，毕竟这个嫌疑人的身份有点不好下手，最好还是等万不一失的时候，再行雷霆一击。
当天晚上，是黄警官最近睡得最香甜的一晚，想到破案在即，他就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谁知道之后的情势会突然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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