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是唐子曦熟悉的个人时光，她正沿着大道向公寓方向走去。
大街宽广了许多，薄雪地被脚印和车轮划出杂乱的痕迹，空中和地上都是双车道——有一排车道被夜宵摊贩占了，但因为是夹在高大宏伟的楼宇之间，还是显得如此的狭小。
抬头看了看，空中行人街之上，远远悬于高空的全息投影标志，是巨企“环居”的标志，被树丛包裹的看起来就很温馨的小房子。环居是猎户寰宇内最大的房地产企业，天琴座星省的商品房大多由这个中央占股的垄断巨头提供。她自家所在的小区就是环居所建。
唐子曦看着夜间大街的车水马龙。
夜晚的行人中，他们大都是穿着时髦，往市中心进发的男男女女，这个时间点，工作一天了的疲倦人们大多都前往市中心的繁华地段，去过他们那纸迷金醉的夜生活。
小时候，妈妈总是在闲下来时就带她出街逛，然后带着她来到远离家、远离繁华市区的偏远地方，或是咖啡厅，或是茶咖，或是小餐馆，或是小书屋，然后就那样，在那安逸地待上一下午或一天，或是画画或是写作，她作为小孩子除了趴在妈妈肩上看着文字和画笔落下，就是在依偎在妈妈怀里午睡。
市中心的射灯投射在天空，投射在那浓郁的人造大气上，让天空染了霓虹灯的色，除了特别亮的那几颗，比如天狼星、参宿四这些，其他的星星全都也看不见，但是往市郊接近的话又是不一样的景色，鹊首星的繁华仅限于着最大的都市长烟市。
但如果是猎户联共的首星——那人类文明的中心，那才叫做极端。在那里的夜空确实能看到银河，但那是高大穹顶投影的天空。联共首星是一颗地表被全面改造，90%区域被人造穹顶覆盖的星球。
她的童年就是在那里度过的。
小时候，通过学习芯片了解过旧地历史的她不由得想，为什么进入太空时代的人类还是像没进入太空前一样，看不见天空中真正的银河。妈妈则告诉她，人们见不得宏大的东西，因为那跟他们自己的生活联系不起来。
以前不懂，现在她可是了解得很。后来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不该死的人死了，不该做的事被做了，不该成为的人，她终究....是成为了那种人。
如今，她解决完所有纠纷、平息所有愤怒之后，她的内心却仿佛成了空洞，只有从记忆里，特别是童年的记忆里，寻回一些东西填上，才能让自己感到不那么空洞。
模仿妈妈的事业，重拾儿时的梦想也好，但这时候她依然觉得，那个空洞仿佛压根填不满。她现在，也只是在徒劳地填着一个填不满的洞罢了。
她在莱恩的身上也看到了这无止境的洞。
穿过夜色渐郁的街道，子曦来到了自己公寓所在的地方。
唐子曦靠近自家所在的小区，靠街道的栅栏大门便自动识别打开了。
接着又穿过几道门，公寓大楼的门、电梯门、然后是公寓的门，除了公寓门有多出一道机械锁和一道老电子锁要钥匙和密码开，其余都能够自动靠近识别打开。
其他人的安全由他们自己和环居负责，她管不了这么多。
尽管这些在公寓楼里其他享受日常生活的居民仅仅依靠网络媒体广告所宣传的安全设备就足够度日，但她深知，暗网有许多游荡于法外的网络飙客，他们能自由进出这些居民的家门，就像他们原本就住在那些幸福美满的家庭里一样。
唐子曦走进家里，先借着黯淡的夜灯环视一圈。
三室一厅的家，进门就是包含厨房的大厅，一张沙发和几个高柜子还有躺椅就是大厅的全部，也没有什么AR电视机，大厅右侧并没有摆放任何东西，空留一面带着光滑金属外表的物件，几乎占据了整面墙壁。
而其中一个柜子上方，有一双闪着亮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来自于一个黑色身影，那个身影从柜子上一跃而下，快速向唐子曦冲了过来。
唐子曦见状，摆好姿势，蹲下。
“喵~”短促又轻快的叫声。
“知道啦~我回来啦小洛~”
唐子曦就这样迎接那只高贵生物来到她身边蹭啊蹭。
她伸出手抚摸猫咪小洛的背部毛发，柔顺、温暖，又从背部转移到两只毛耳中间的地方，揉了揉，“有没有好好吃饭小洛？”她看向角落的和猫咪饮水器一起的猫粮盆，盆里已经没有东西。
小洛感觉到头被抚摸，转了转头用脸颊蹭铲屎官的手，先是蹭了下左手，发现有不满意的地方，又换了右手来蹭，唐子曦顺势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喵~”小洛的声音不会拉的很长，如果拿其他动物叫声类比，反而和老鼠“吱”很像。
“登录，密码普罗维登斯。”唐子曦一边抚摸一边喊了一声口令，公寓内四方就响起一阵“叮咚”的提示音，同时，天花板的灯也打开了。
小洛的全貌才从黑色褪下。
灰蓝灰蓝，白白的肚子胖嘟嘟的，带点条纹的尾巴，炯炯有神的翡翠绿咕噜圆大眼睛，一只十分标准的银渐层英短猫。
稍微玩了一下唐子曦就起身去给它补充一下猫粮，然后检查了猫砂盆清理了一下，顺便擦了擦小洛的屁屁。
做完才发现外套裙子沾了一堆白色的绒毛。
“呀，忘了...”唐子曦看了看罪魁祸首的小洛，他正盘坐在沙发上，一双大眼睛无辜地盯着唐子曦。
“算了不管了...”她决定待会儿再换衣服，反正这身破损的衣服也要不得了，现在先办正事。
打开空调，脱下破损的外套丢到沙发上，在小洛的注视下，唐子曦来到另一边的躺椅前坐下，调整姿势，放松自己躺在躺椅上，按摩了一下眉间。随后，她抓起挂在一侧的一个老式头戴耳机似的设备便戴到了头上。
“开机。”明朗的口音指令从她口里发出，那面灰黑金属色泽的墙边好像被点燃一样亮了起来。
全息UI界面从墙壁的某一端投影而出，唐子曦抬起右手在空气中点点划划。
首先是运用殊务员的权限，向监察管理整个寰宇网络的网络监察厅申请调用案发现场周围的监控。
案发现场的小巷周围有上百个监控摄像头，排除掉基本可以认为不相关的诸如完全无联系的高层建筑监控，就有近20个，多是街道上和底层楼道的，还有一些比较隐秘的场所。
顺着记忆中观察到的那个尸鬼的走来的方向，她顺着摄像头里尸鬼的踪迹一个接一个的查看。
在步入那条小巷前，尸鬼是从小巷里的某一扇门出来的，那扇门正对着一个监控，门大概是通向哪里的地下室，尸鬼出门的同时，小巷另一端入口的一台摄像头捕捉到了唐子曦的身影。
她试着察看那间地下室所在的楼栋有没有相关的踪迹，但多为楼道的监控，有一处监控有着比较高的权限，位置恰好就在地下室附近。
看着监察厅AI提示“无权限访问”，唐子曦陷入一阵沉思。也罢，那里警察迟早会去挨个搜查的，她要做的是比警察快一步。
她察看了那片区域房屋的所属情况，是联动式的出租房，并非私人所有而是一个叫“乔乐地产”的房地产企业自行管理的。调动住房建设局有关资料数据就能得到建造日期，再和乔乐地产内部的资料进行对照。
问题在于.....
目前唐子曦所持有的权限仅仅是普通殊务员的权限，直接访问乔乐地产内部信息需要更高的权限，那就需要向公安厅申请或者.....
“啧——”她摇了摇头挥去那个念想。还是少跟那个地方的人士打交道比较好，即便自己上面有人而且职务镀过金，她也不想被网络监察厅盯上。
想了想其他办法，她试着拨通一个熟人的电话，正是这个人教会了她一些网络技术，结果无人接听。无奈之下，她试着用自己贫瘠的网络信息技术知识去入侵乔乐的安全漏洞，结果险些触发了安全陷阱。
又试了几次，在最后一次入侵尝试差点就将ip地址转发到公安厅之后，唐子曦终于放弃。
她摘下头戴设备，调整姿势，放松自己躺在躺椅上，按摩了一下眉间。
小洛也刚好迈着小短腿过来蹭了蹭她的脚。
唐子曦见到就顺手把他抱了起来，搂在怀里，稍稍用脸蹭了蹭柔软温暖的绒毛。
“喵！”好像带有抗议的意味。
“求你了小洛~让我解一下压~”
“喵~”好像是无奈的答应了。
看着那双翡翠眼，唐子曦对他说：“小洛你说，这次该怎么办呀？不会又让我跑去敲门吧？”
“喵。”好像说了一个名字，一个地方。
“啥？那种地方？小洛呀，暗网不是正常人该访问的...”
“喵~”爪子蹭了蹭唐子曦的脸，表示他不管。
“这要被哪里的媒体知道，我就身败名裂了，作家圈子和殊务员的圈子都是。”
“喵！”这是要催促她快去做。
“我身败名裂了哪来的钱养你呀小洛~”
小洛不再回答，而是挣扎着挣脱出唐子曦的怀抱，无视她的挽留，就这样走开，走进走廊离开唐子曦的视野。
唐子曦楞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然后才开口说：“R，手动操作。”
躺椅立起来，并且在唐子曦的前方，投影出了一个屏幕界面，随着“调出键盘”的命令，全息的键盘呈现在眼前。她操作着将系统切换到比较老的windos系统，老系统反而能绕过一些安全漏洞。做好了相关的安全设施，随后打开了tol浏览器，建立了与暗网的连接。
唐子曦输入了那个熟悉的网址，找到了若干交流代号，在一众的交流代号里面，她瞄到了一个显示为“Emeth（拉丁语，真理）”的代号，不假思索地点进去建立一个双向的聊天室，结果建立失败，显示查无此人。
“叼，又换了。”她暗骂道，这些暗网飙客真的很喜欢换聊天室代号，不过也罢，这也是某种确保身份安全的手段，网络监察厅没这么好糊弄的。
唐子曦关掉了设备，躺在沙发上发呆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洗洗睡了。
往卧室方向走去，走廊尽头，借着昏暗的灯光，可以看见一张小桌子，小桌子上是一个灵牌位和插香用的小香炉，香炉上的香已经烧尽，唐子曦从小桌子抽屉里取出三支香，伸进香炉旁的点香器点燃，放在手里对着牌位拜了三拜，便将香插在了上面。
灵牌位上的照片是黑白的，上面的人和唐子曦有几分相似，但似乎更温婉、皱纹更多。
“怎么办呢...妈妈...”
她在想的事情不仅仅是这次的案件，还有和那个莱恩有关的事情。那样的复仇气焰，她很难不去在意，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呢？当然这种事即便问她那因为意外而逝的母亲也是没有意义的罢。
这样一个让“复仇”这个理念填满整个生活的人，尤其当他还是个警探，会怎么做呢？完成复仇之后他又会如何做呢？虚无？落寞？
也可能和唐子曦现在这样的生活差不多，悠悠闲闲地度日，写写文章故事，偶尔进行殊务员的工作补贴，却总也觉得差些什么。
她现在正在写着一个长篇故事，一个星海中的旅人，曾经失去了某个珍重的家人，走上了复仇之路，完成了复仇之后，那旅人却不知何去何从。那个旅人不知道从何而去，她也不知道从何而写。她觉得，或许就是缺乏一个灵感的爆发点吧。
洗完澡，吹完头发，她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她还在望着天花板发呆。
下个故事该怎么写呢？兴许，从那个警探身上，她能得到某种解答和启发......
想着想着唐子曦还是走下了沉眠阶梯，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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